作者：林初六叶
玛伊阿姨坐在小帆船里，饶有兴趣的盯着鹭曦光的面容。
鹭曦光先回头看了看海岸线，距离已经遥远，看不见了送别的安琪拉。
“我先前以为你是格伦岛上偷渡过去的孩子，但是我找遍整座格伦岛，也没发现你生活过的踪迹。”
“我又以为你是因为海神祭祀的事情，从出生开始就被秘密隐藏的女孩。”
“但不是。”
“你很擅长异国的文字，甚至比我还熟练，小妹妹你该不是从海上漂流过来的吧？”
鹭曦光摇摇脑袋，这事很复杂，也不是她想和玛伊阿姨谈的内容，她伸过去一只手，玛伊就从包里取出了笔记本和铅笔，一同递到了她的手里。
鹭曦光接过纸笔，快速的书写起来，就在玛伊以为鹭曦光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时，翻转的本子上却另开了一个话题：
‘请停止你对安琪拉的实验。’
玛伊的精湛演技都被这话卡得一愣。而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呵呵，这孩子，居然以为这是针对安琪拉的实验？
是太在意安琪拉，把自己都给忽略了么？
玛伊很快就收住了笑声，重新控制住了表情。在得知了自己的计划没有全部曝光后，又找回了操纵全局的优越感。
‘有什么好笑的。’
‘安琪拉可是把你当成亲生母亲看待的。’
鹭曦光有些生气了。字里行间都透着火药味。
‘你对安琪拉没有一点感情嘛？’
‘她那么信任你，你却要对她做残忍的事情。’
玛伊阿姨又笑了，半笑半语：
“即便安琪拉知道我要让她成为安娜的容器，她也会同意的。”
鹭曦光心里的火焰被一盆冷水浇得冰凉，触及在纸张上的笔尖只是顿在那里，写不出半个标点符号。
“怎么？你很意外么？”玛伊阿姨调笑道。完全掌握了话语的主动权，姿态也变得强势起来。
她一手捏上了鹭曦光的下颌，抬起了这张精美的面庞细细观赏道：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你都没有察觉出安琪拉对安娜的歉意么？”
“她一直对那个雷雨夜的事情耿耿于怀，给她成为安娜容器的机会，也是给她赎罪的机会。”
鹭曦光无话可说。
如果是安琪拉自己的选择……那，那我也不能看着安琪拉选这么蠢的选项！
鹭曦光甩开玛伊的手掌，直接写出：
‘克苏鲁神话是虚构的！’
‘你不能用神话里的东西去折磨安琪拉！’
“虚构的？”
“不可能！”玛伊坚定的反驳道。严肃的表情没有半点水分。
“我曾是崇神者的一员，每日聆听月神的教诲。”
“我接受过神的意志，神的恩赐。感受过神的伟大。”
玛伊说着，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奇怪，不是狂热，也不是哀伤，似乎是夹杂在喜与忧之间的复杂情绪。
鹭曦光的表情也很古怪……聆听月神的教诲？
月神？
难道是指月虫？
是月虫的意志能够跨越地月间隔直接影响到玛伊嘛？
擦……这个和克苏鲁的故事颇有几分相似。越来越难解释了呀。
不对，也可能只是玛伊阿姨自己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产生了幻觉幻听。
鹭曦光再次书写道：
‘玛伊阿姨，你听到的东西肯定是幻觉。’
‘你不能把安琪拉的性命压在虚无缥缈的幻想里。’
“幻觉？”
“幻想？”
玛伊不禁露出了鄙夷的姿态。
“我和安娜、亚伯，甚至那些疯子、怪物听到的神谕，得到的神恩，经历的苦难是幻觉？”
“你在说什么傻话？”
鹭曦光的发言戳中了玛伊的痛点，玛伊原本从容的姿态陡然撕破，变得喋喋不休：
“脑海里终日回荡着月神的低语，连睡梦里都是扭曲的身影。”
“身体逐渐变异成非人的怪物，你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么？”
“我想找人说话，我想告诉他们，这种变异是错误的，可我不敢。也不能。”
“你知道那些怪物是怎么对待我这种‘异类’的么？”
“我只要敢表现出对神恩的抗拒，我就会从他们的伙伴沦为食物。”
“他们全都是彻头彻尾的怪物！”
“从内心到肢体，全都不是人类。”
“但我不能看着我的亚伯也变成怪物。”
“我只能把亚伯骗出来，带着他和安娜一起逃到海上，你却说我经历的都是幻觉！？”
“那种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日渐疯狂，变成怪物的绝望感。”
“想在周围的世界里寻找帮助，却发现自己是唯一的‘人’，和自己相伴的同伴，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变成了一群野兽、怪物，那种无助的感觉，你知道么！”
鹭曦光被玛伊阿姨的连珠炮喷得一愣一愣的。
崇神者……是这么恐怖的东西嘛？
我记得猫瞳姐姐说过，在军方的记录里面，我是特殊的崇神者……突然感觉事情变得有点点严峻了。
对了，猫瞳姐姐还说过崇神者几乎都是怪胎。用严重的身体异化换取特殊能力，可是玛伊阿姨她……
鹭曦光仔细的端详玛伊阿姨。
玛伊一如最初所见，长靴长裙，长发披肩。微微卷曲的棕红长发后端还系着宽大的发带，几缕脱离了拘束的发丝随着海风在面孔周围飘荡。
脸上的色泽白皙，皮肤紧致，严格来说是有些过于年轻了，却也没到异常的地步。如果一定要说有哪里异于常人，或许就是玛伊阿姨的金黄色眼眸了吧。
“你在看什么？”玛伊阿姨冷冰冰的问道，对待鹭曦光完全没了先前的客气。
鹭曦光也意识到自己盯着人脸看不大礼貌，歉意的挪开了视线。
“你是在找我说的‘身体异化’么？”玛伊阿姨直言问道。
鹭曦光下意识的点了点脑袋，而后又赶紧摇头。这个事情是玛伊阿姨的伤心事，不可以追问。
玛伊却直言记述道：
“在我怀着安娜的时候，身体和精神的异化都逐渐消退了。”
“我也是在那个时期才开始意识到，自己生活在一个扭曲的世界里。”
玛伊阿姨的话语说完，看见鹭曦光仍旧不作表态，只是安静的坐着，她又鄙夷的呵呵了两声：
“呵呵，你现在相信神的存在了么？”
鹭曦光思索了一秒，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脑袋。
我才不会变相承认你的实验！
第157章 尾随的安琪拉
‘所谓的月神、海神，我都不相信，即便真的存在，也不过是人类对于强大事物的幻想本身罢了。’
鹭曦光再次书写，希望能够说服玛伊阿姨，玛伊却只是冷笑了一声，淡漠道：
“待会按照我说的做，你该知道的都会知道了。”
这一句话没头没尾，勾起了鹭曦光的好奇心。但是鹭曦光也没有忘记自己上船的目的，又拿起铅笔书写道：
‘你要怎么样才愿意把安琪拉当成自己的孩子照顾？’
玛伊的眼神在字迹上凝滞了两秒，冷言道：
“我自始至终只有安娜一个孩子。”
鹭曦光翘起眉头，又要提笔争论，玛伊也许是烦了，摆手打断。
“你待会按我说的做，安琪拉的事情我可以考虑。”
鹭曦光看出玛伊阿姨的不悦，毕竟有求于人，就听话的坐在船上吹起了海风。
玛伊阿姨起身去调了风帆的方向，船只借着风力越过了格伦岛，打着之字向着另一座岛屿驶去。
船停了，玛伊阿姨轻车熟路的下了船，又将船拴好，在前面引着道路。
鹭曦光跟随在后，初次登上这座安琪拉时常提起的‘妈妈岛’，跟随玛伊的同时也不由得四处张望起来。
鹭曦光虽然是第一次来这座岛屿，却不太陌生。因为眼前的是和格伦岛差不多的海滩，后面是和格伦岛差不多的街区。差不多的街道上有着差不多的房子，都是最高三层大多两层的低矮房屋，而且也都是一副差不多的年久失修模样。
若要让鹭曦光用一句话总结这个岛屿，那就是和格伦岛差不多。只是少了人烟。
这座岛上是只有我和玛伊阿姨两个人嘛？
鹭曦光不禁起了这么一个念头，但是看见玛伊阿姨一副淡漠的样子，鹭曦光也不太好用自己无关紧要的问题去触玛伊的眉头，默默的跟在了后头，独留帆船在海浪里起伏摇曳。
帆船旁侧，一片阴影从水底浮现，是安琪拉的脑袋从水里冒出，注视着渐行渐远的母亲和鹭曦光，不敢发出丝毫声音。等到两人走远，她才从水里爬出，走上了海滩。
鹭曦光上船的时候，安琪拉就在旁侧送别，希望母亲也能够带上自己，好让自己和小天使多聊上一会儿。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不会游泳的小孩子了，已经满足了上船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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