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之马的魔王
“应该，但用什么样的方式，让什么人受益？你们又该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如果庆喜公成为将军，你们怎么办？继续倒幕，逼迫庆喜公把权力还给京都的朝廷？还是背弃自己的理想，转而支持幕府？”
藤田小四郎一下子张口结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夏川已经想明白，明明是幕末最早大规模开办藩校培养人才，最早进行藩政革新，拥有不亚于萨长土肥四藩力量的水户，为什么会在维新运动中毫无声息。
水户德川家明明是御三家的一员，却大力鼓吹尊王攘夷，目的无非就是把德川庆喜推举为将军。但这种做法却马上就被萨摩、长洲、土佐等倒幕派力量利用，并且大肆宣传和推广，并且与将军的继嗣问题牢牢绑定在一起。
凭借这种舆论和力量最终成为将军的德川庆喜，内心想必也是极度矛盾的。
身为将军，他不可能继续容忍反幕府力量的壮大和发展，但同样，他也不可能砍自己一刀，把支持自己上位的所谓一桥派势力消灭。
这种矛盾导致的犹豫不决最终导致了藤田小四郎等激进派天狗党人的不满，并最终导致了水户藩的内战，也就是所谓的天狗党之乱。
这场动乱事实上是本应支持幕府的力量之间的一场内战，德川庆喜不得不用残酷镇压天狗党来向支持幕府的力量表达自己的决心，但最终，这样的做法也瓦解了他自己的根基，让他成为一个虚弱的巨人。
原本怀疑他的人依然怀疑他，原本支持他的人却因此而感到背叛，成为他的敌人，幕府的力量最终进一步分裂，衰落，最终受益的，只是野心勃勃的萨摩、长洲等西南诸藩而已。
站在后世者的角度，最终的结果或许是正确的，也是不可违逆的历史进程。但真正身陷其中，面对马上就要成为棋子的受害者，却很难这么理智下去。
神尾瞳当初究竟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她鼓动藤田小四郎这样做，对她有什么益处？
夏川偷偷地看着坐在藤田小四郎身边的雾月，越来越想不明白。
他甚至开始怀疑，雾月真的是神尾瞳的前世吗？
但妖狐之前所说的一切都指向这个结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藤田大人，外面有两个自称水户藩浪士的人求见。”一名下人这时候过来通报道。
“他们报出姓名了吗？”藤田小四郎问道。
“其中一人自称芹泽，另一人自称新见。”
“芹泽鸭和新见锦？”藤田小四郎大吃一惊，随即向夏川解释道：“这两人都曾是水户藩士，也都曾是天狗党的成员，年初时两人一同随清河八郎入京。我上次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和天然理心流近藤勇、土方岁三那些家伙同流合污，投奔京都守护松平容保，组建了壬生浪士组，专门与志士们为敌。这两个家伙怎么会突然回了江户？”
这些名字夏川都有点耳熟，只是没法和眼前的情况联系在一起。
“木下君，他们俩都是神道无念流的高手……”
“明白了。”夏川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去见他们。”
第243章 天诛（2）
考虑到雾月的安全，藤田小四郎并不准备让她参与会面，而是把会面的地点放在了外面的庭院。
这其实是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不过，藤田小四郎自己也是神道无念流的剑客，自认与突然到来的两人不分高下，加上木下孝也这个高手的话，应该可以压制对方。这里毕竟是吉原，不但外面有负责维持治安的武士，各家茶屋料庭也有用来应付闹事者的打手，闹大的话，奉行所那边的武士甚至会带着士兵过来支援。
只要芹泽鸭和新见锦不突然失去理智，应该不会在这种地方胡乱动手。这也是他选择见面的最主要的原因。
下人很快就把两人引了进来。灯光昏暗，但夏川还是很清楚地看到了两人的样貌，其中一人身材相当高大，看上去很粗鲁，而另外一人则没有什么明显的特点，看上去与在街上转来转去的普通浪士并没有什么差别。
“小四郎！”身材高大的那个男人大声地说道，伸出双臂来似乎是想要给藤田小四郎一个拥抱，但后者却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再次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你这是……你这混蛋，该不会是把我们当成敌人了吧？！”
“听说两位都已经是壬生狼的头目了？”藤田小四郎看了夏川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
“什么壬生狼……”高大男子嘟囔着说道。
面目平凡者则问道：“这位是？”
藤田小四郎看了看夏川，见他面无表情，便说道：“是我新结识的的好友。”
“好友？”高大男子的目光停留在了夏川腰间的刀上，嘿嘿一笑。“是哪个流派的剑客？要切磋一下吗？”
“芹泽，你们突然从京都回来是要干什么？”藤田小四郎说道。
原来这家伙就是新选组的初代局长芹泽鸭？
夏川这时候已经想起了这两个名字背后的意义，不过，他们不是在新选组成立后不久就被自己人干掉了吗？
对面的两人都看了看夏川，随后，应该是新见锦的浪士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四郎，我们是奉了庆喜公的命令，秘密潜回江户向你寻求帮助的！”
“庆喜公？”藤田小四郎有些惊讶。
“你认为我们是闲着没事脱离天狗党，跑去和近藤勇那些家伙混在一起的吗？”芹泽鸭不满意地嚷嚷了起来。新见锦急忙拉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过分声张。
“当初我们是奉了庆喜公的命令加入浪士组，也是他命令我们留在京都，监视并且制衡近藤勇等人。”新见锦随后压低声音解释道。
“那你们这次回来？”
“近藤勇和土方岁三等人已经彻底投向松平容保，这让壬生浪士组中天然理心流的势力大张，现在我们已经有点压不下他们了。”新见锦说道。“浪士组已经得到将军的认可，即将成为可以合法在京都采取行动的力量之一，必须掌控在我们水户藩的手中！所以，庆喜公让我们来找你，让你尽快推荐合适的人选到京都去加入浪士组，加强我们的力量，确保浪士组不落入他人之手！”
他看了看夏川，继续说道：“浪士组名义上还是京都守护容保公的部下，所以，你推荐的人选最好是新面孔，在志士们当中不要有太高的声望，更不要有公开宣扬尊攘理念的过往。当然，必须是我们水户的人！”
这样的话虽然突兀，但却合情合理，也解释了身为天狗党骨干的两人为什么会突然不告而别，藤田小四郎显然已经相信了他们，这反过来让他有些后悔，不该让夏川加入这场对话。
毕竟，这牵涉了水户藩的秘密，而且并不是可以公诸于众的事情。
“木下君，我们……”藤田小四郎于是说道，这时候，夏川突然在新见锦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突然出现的阴暗气息，强烈的怨气和杀意在那一瞬间突然向着已经完全放松下来的藤田小四郎倾泻了过去！
“叮！”夏川手中的刀和新见锦的刀猛烈地撞在一起，在黑暗中发出炫目的火花，下一刻，芹泽鸭身上同样爆发出了强烈的怨气，从侧面挥刀向夏川斩了过来！
夏川一掌把藤田小四郎推开，手中的刀连续挥动，把对面两人连续不断的抢攻挡了下来。
如疾风骤雨一样的刀击声终于让藤田小四郎清醒过来，他怒吼一声，拔刀出鞘，而这时候，大量的怨气已经从芹泽鸭手中的刀弥散出来，汇聚在他身体里，让他变得犹如恶鬼一般。
“为什么？！”藤田小四郎马上开始向大天狗祈求力量，同时愤怒地问道。
“你的存在就是水户藩的威胁。”新见锦同样已经被鬼气侵蚀，原本平平无奇的脸已经变得狰狞可怕。“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们这些激派继续挑动舆论，宣扬攘夷了。水户藩的力量必须统合起来，全心全意地支持庆喜公的幕政革新，而不是像你们现在这样成天制造分裂和麻烦。小四郎，如果你还算是个武士，心中还有忠义二字，如果你真的想要拯救这个国家，那就放下手中的刀，为了大义而死吧！”
这样的谬论真是让夏川不敢恭维，但这两个家伙身上迸发出来的力量却急速上升，甚至让夏川也开始感觉有些吃力。他本来就不是依靠剑术战斗的武士，仅仅是凭借手中的刀，已经无法把对面这两个明显已经变得不正常的家伙压制下去。
“你们已经舍弃了神道无念流？！”藤田小四郎已经与新见锦争斗起来，但借助天狗力量的他明显不是已经变成恶鬼的新见锦的对手，如果不是夏川不断地替他挡下要命的攻击，他或许早就已经倒了下去。“你们这是……人斩？！你们俩究竟是……”
“不过是杀了几百个人而已。”芹泽鸭一刀将夏川逼退，哈哈大笑了起来。“已经进入乱世，再抱着那些迂腐的理念，只会被别人踩在脚下。小四郎，别再挣扎了，就用你的血练祭我的宝刀，让我成为鬼武者吧！”
第244章 言灵
两名刺客身上的黑雾越来越浓，渐渐化为铠甲一样的东西依附在他们身体表面，让他们越发不成人形，而他们的力量也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
夏川本来并不想在雾月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能力，但仅仅是凭借半吊子的剑术和身体的本能已经无法在他们面前保证藤田小四郎和其他人的安全，而他这时候也已经意识到，这座园子周围也已经被相似的黑气笼罩起来，与周围的环境隔绝。
外面一定还有其他与芹泽鸭和新见锦拥有相同力量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救援的力量已经无法依靠。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死吧死吧死吧死吧！”芹泽鸭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浓重的黑色刀气一次次地砍在夏川手中的刀上。新见锦则如同毒蛇一样躲在黑暗中，不断地亮出毒牙。
下一刻，巨大的火光突然爆开，将芹泽鸭炸得直接飞了出去。五枚一组的火球随即连续出现在夏川身前，持续不断地砸向他，与此同时，更多的火球向院子周围四散飞舞，把新见锦从黑暗中逼了出来。
“木下君？！”已经感觉不妙但却无法可想的藤田小四郎又惊又喜。
但夏川却感觉到了异样，把他挡在身后：“小心！”
“我竟然看走眼了。”芹泽鸭的身影又站了起来，但声音已经变得完全不同。“你是什么人？”
五枚火球向他飞过去，却被他直接挥刀斩灭，但火光已经足够让夏川和藤田小四郎看清楚他的脸。
之前的爆炸和火焰已经烧毁了他小半张脸，甚至把颧骨和牙齿露了出来，但却没有出血，甚至没有对他的行动造成任何影响，只有黑色的雾气不断地从那个地方泄露出来。
这下子，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已经不是人类，甚至有可能已经不是活人了。
“你不是芹泽！你到底是……”藤田小四郎又惊又怒，重新遁入黑暗的新见锦这时候突然从背后向他突击，却再次被夏川挥刀挡开，巨大的火光再次爆开，只不过这一次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手中长刀用力挥出，同时快速向后退去。
但夏川的动作却比他更快，众人眼前一闪，他已经从藤田小四郎身边消失，突兀地出现在新见锦身后，一刀斩断了他的头颅，同时用火球再次将他包围。
“轰！”
火光当中，新见锦的身体被烈火吞噬，但片刻之后就被四周的黑雾扑灭，随后，无头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再次握住了刀。
“他们不过是傀儡而已。”这样的景象让夏川马上想起了安洛塞斯，虽然并不完全相同，但场面却极其类似。
他们已经被某个强大的神明或者妖怪控制，甚至有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近藤勇？不可能！”藤田小四郎惊愕地说道。“我和天然理心流的那些家伙交过手，他们当中不乏强手，但绝对做不到这样的事情！”
“是谁都没关系了。”夏川说道。
海量的黑雾正在向芹泽鸭汇集，夏川不断地以火球发起攻击，但黑雾中却同样射出大量的黑色雾箭，将他召唤出来的火球全部湮灭。非但如此，黑雾还在不断侵蚀这片园子中的建筑物，雾月所在的房间已经传来惊叫，而试图逃走的仆人也已经无声无息地倒在了黑雾当中。
夏川操纵之前制作的灵鼠试图从地下突破黑雾，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但它们却没有躲过黑雾的侵袭，很快就被黑雾吞噬。
“去保护雾月！”夏川对藤田小四郎说道。
战斗已经完全变味，不再是针对藤田小四郎的暗杀行动，而是这操控着芹泽鸭和新见锦身躯的黑雾与夏川的对决。
这让夏川甚至产生了一种想法，这未必是神尾瞳记忆中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而是这个幻境，或者是封印针对他这个入侵者而做出的应激反应。
如若不然，以藤田小四郎的实力，怎么可能逃得过这样的暗杀？
妖狐不知道被困在了什么地方，夏川判断她应该失去了自由，或者是迷失了心智，以某个人的身份在幻境中行动，否则，无论如何她都应该出现在雾月和藤田小四郎身边。
如果神尾瞳是雾月，那她会是谁？
夏川一边考虑着这些问题，一边继续向芹泽鸭发动攻击，力图把所有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黑雾当中混杂着数量庞大的怨念，芹泽鸭的身体不过是它们行动的载体，夏川这时候已经全然没有了顾忌，非但使用了自己之前熟练掌握的所有法术，就连不久前妖狐告诉他的那几个威力强大的法术也全部用上。
但这黑雾似乎有着某种干扰克制他灵气的力量，就像是之前那座神社中的血海一样。在芹泽鸭疯狂向他反击的同时，越来越多的黑雾开始缠上他的身体，拼命地想要钻进他体内，卷住他的手脚，让他的行动渐渐变得困难起来。
“主人……”保罗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夏川马上毫不犹豫地把它释放出来。
巨大的章鱼虚影马上填满了大半个庭院，巨大的触手与黑雾马上撞在一起，以最原始的方式进行着能量的对抗，但这种战斗方式却比之前夏川的战斗更加有效，非但如此，保罗刚一现身便向芹泽鸭吐出一大团墨汁，让他尖叫了起来。
“你……该死……”芹泽鸭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当黑雾终于把墨汁抵消，他的身体已经变得坑坑洼洼，遍体鳞伤，挡在身前的那只手臂甚至已经完全没有了皮肉，只剩下筋骨。
“快！主人，我的力量阻挡不了它们多久！”保罗却在这时候焦急地说道。“你的力量在这个世界无法得到补充，我们必须以更加有效率的方式进行战斗！”
“更有效率的方式？”夏川有点无奈，要是有的话，难道他之前不会用吗？
不过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刚刚从耶教传教士那里学会的言灵术。
没有神恩眷顾的异端无法使用这样的力量，但是……他自己就是神明啊！
耶教的祷词当然不可能使用他自己的力量，但是，重要的并不是说了什么，而是通过语言、文字和正确的仪式，将神力通过某种方式释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