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复仇黑童话 第340章

　　然而才抵达自治州，小汉斯就得到了养父牺牲的消息。

　　第一次听说，是鹿角族的人们告诉了他帝国中央驻守在自治州中心市区的市政厅发布了公告。小汉斯对这个消息一笑置之，只觉得是帝国为了动摇敌人提振士气编造了假消息。

　　直到从部族追来的猎鹰带来了写着同样消息的密信，他才明白了噩耗竟是真的。

　　恍若跌入梦境的不真实感让他难以继续思考，一开始他的脑子只是有些空白，直到后来一股冰冷的反胃感在腹部扩散开来，他昏昏沉沉地离开了鹿角族的居留地，恍惚间他有听到熟识的鹿角族人，还有小红帽的喊声，但他没有理会。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远离鹿角族的村落有数公里远了，在森林边缘这片尚未开垦的土地上，他的悲愤爆发了出来。

　　将一切宣泄出来之后，他并没有感到任何轻松，只是疲惫和空虚让他停了手。不管他如何对土地对空气发泄自己的悲痛，终归也是改变不了现实的。

　　他必须报仇……但又要如何做呢，能杀死铁战神的敌人，如此弱小的他又能怎样？没了铁战神，凭他还能领导铁神军绝地反攻？

　　他坐在树桩上，在无力感的包裹下深深垂下了头。

　　“你这样破坏树木，被族人看到了可是要犯众怒的啊。”小红帽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小红帽缓步走来，小心翼翼地观察小汉斯的背影。

　　在小汉斯冲出村庄之后，她就变化出野兽的形态，一路追了过来。

　　小汉斯一边狂吼一边破坏的时候，她意识到不应该贸然靠近，便等待风暴平息了好一会儿才悄然现身。

　　小汉斯听到了对方的声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这种时候，就麻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抱歉，今天我没空陪你胡闹，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喂喂，你都这样了，我看起来有那么没人性吗？”小红帽不满地嘟囔一句，“说实话啊，我其实挺能理解你的感受的……”

　　“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小汉斯下意识地皱眉，扭头扫了小红帽一眼。

　　现在的他最能明白这种话的分量，没有类似经历的人恐怕不可能对现在他感同身受。

　　“我被我外婆抚养大，我外婆变成狼人失控的时候我亲手杀了她。”小红帽只用一句话便让小汉斯哑口无言了。

　　“对不起。”他把脸转回来，小声道歉。

　　“没事，很多年前的事情。”小红帽倒是很大度，“你呢，你和你父亲关系也很好。”

　　“说不上多亲密吧，他只是我的养父，但他在我心中的地位是独一无二的。”铁汉斯垂下眼睛，缓缓说道，“我是龙脊王国国王的私生子，母亲是奴隶，母亲很早就病死了——也许是被王妃毒死的也说不定。而我在王宫里从小就被那几个王子欺侮，没有人管，他们放猎犬追我，逼我吃掺了虫子和沙子的饭，用脚把我踩在泥里对我头上撒尿……”

　　“你停一下，你这惨得我有点听不下去好吧。”小红帽心惊肉跳地叫停了小汉斯。

　　“总之我过得很惨，活得像一滩烂泥，把我拯救出来的就是父亲，他当时扮成奴隶潜伏在龙骨城，计划离开的时候，他碰到了正在欺负的我。对他来说，顺手把我这个被人踩进泥里的臭小鬼带走只是心血来潮，但对我来说，那就是活下去的希望，是他让我从那滩烂泥中挣脱出来，让我有机会复仇，他是我的英雄。”小汉斯越说语气越沉重，“可他战死的时候，我却没有在他身边。”

　　“可你在他身边能派上什么用场啊？”小红帽不假思索，直言不讳。

　　“你说得对。”小汉斯叹了口气，又补充道，“但麻烦不要再说了。”

　　“我那个时候也消沉了很久才从事情当中走出来，然后我就向大德鲁伊请求他给予我成为德鲁伊的修行，我决定要找到解开狼人诅咒的办法。虽然嘛，大德鲁伊没对我抱太大希望，最后也是星夜的女王帮我们找回了配方，但我姑且也是出了一点力的。”小红帽说道，“所以我觉得你没必要妄自菲薄啊，虽然你这死蛮子粗鲁又没人性，只知道欺负人，但应该还是有你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你骂得很爽啊。”小汉斯瞥了她一样。

　　“嗯，是挺爽的。”小红帽双手叉腰，扬起头得意地笑。

　　小汉斯被她气得笑了出来，也不知怎么的，被对方没头没脑这么一搅和，他沉郁的心绪竟轻松了不少。

　　“力所能及的事情……”小汉斯自言自语，然后点点头，“你说得对，打击再大，我也不能继续消沉下去，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铁汉斯战死后，北方联合的溃败恐怕在所难免，他现在，必须要想办法保住蛮族的部落免遭帝国赶尽杀绝。支持茶会的国家，还有星夜王国和月之国，他们不是没有任何机会，希望并没有完全断绝。

　　他缓缓从树桩上起身，扬起嘴角，一边准备转身一边轻声说道：“不管怎样还是得谢——”

　　他这句道谢没有说完，一股冲击突然从他背后传来直接，小红帽的飞身双脚飞踢毫无征兆地撞在他背上，将他整个人都踢飞了出去。

　　“既然你振作起来了那我就没必要手软了，这回总归是我赢了吧，死蛮子！啊哈哈哈哈哈！！”小红帽一脚踩在小汉斯刚刚坐着的树桩上，看着飞到远处扑倒在地小汉斯得意地大笑。

　　小汉斯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抹掉脸上的泥，无奈中夹带着苦涩地笑了出来，然后……他捏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突。

115.鹿角族的选择

　　“回来了啊。”大德鲁伊笑呵呵地看着一起回来的两个年轻人，“小红帽的脸怎么红了？”

　　夕阳下，少年少女并排站着，少女的脸绯红。

　　“看了不就明白了嘛……”少女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眼睛开口道，“是他打的啊！！”

　　少女的脸之所以那么红，并不是因为精神焕发，而是因为……在方才的干架中输了。

　　事实上在一刻钟前，小红帽的脸还是肿的，经过自己的生命治疗术才恢复到只是看起来有点红的程度。

　　“严格来讲，是你先动的手。”小汉斯没好气地回道

　　“我好心劝劝你欸，正常人会打对自己有恩的人吗？”小红帽拔高了声音。

　　“正常人会在那种气氛中先动手吗？”小汉斯也拔高了声音，“亏我还刚对你有所改观呢！”

　　“谁要你改观啊？我从头到尾还没报过以前的仇呢，踹你一脚怎么了？”小红帽瞪着小汉斯。

　　“我打你一下你打我一下，你还小吗？”小汉斯皱眉。

　　“行，你成熟！那你被踹了别还手啊！！”小红帽吵着吵着就准备再动手。

　　“好了好了。”大德鲁伊赶紧劝住了两名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随手就把小红帽治好了，“有活力是好事，看来你也已经平复下来了，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父亲战死以后，龙骨城大概迟早要沦陷的。北方联合已经撑不住了，但我们不能就此放弃，要是就这么投降，我就不配自称铁汉斯的儿子了。”小汉斯认真地说道，“很抱歉，族长大人，粮草和战马的交易就此中止了。我必须回北方去和茶会取得联络，然后组织剩下的有生力量，无论如何，我们得抵抗到最后。”

　　“星夜王国和月之国还没有沦陷，只要他们还坚持不向帝国低头，你们或许还能借助他们的力量继续抵抗一阵子，毕竟当初你们给他们提供过不小的帮助吧，就像你们对我们那样。”大德鲁伊说着点头。

　　“长老，我打算去一趟北方。”小红帽突然举起手。

　　“哦？”大德鲁伊眯着眼睛笑笑，瞥了眼小汉斯，“你是打算帮这孩子一把？”

　　“别说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玩笑啊长老！”小红帽皮笑肉不笑地摇头，“爱丽丝以前邀请了我，虽然基本上都待在部族里，我姑且也算是茶会的一员啊。和那些人相遇，我才有机会接触诅咒，还给部族带来这么大改变，多亏了他们我才做成了这么多事情……”

　　“这能算是你做成的？”小汉斯嘀咕了一句。

　　小红帽抬脚踢在对方的腿弯处，但小汉斯不为所动，反倒是小红帽感觉自己踢在石头上，脚稍微疼了一下。

　　“总之！我想至少过去看看能不能帮忙救个人什么的，我也没打算勉强自己，有危险的话我会自己开溜的，不用担心。”小红帽继续对长老说道，“我也会隐藏好身份的，绝对不会连累族人们的。”

　　“你还是不要为难族长了，你一个中位阶的德鲁伊，除了鹿角族以外还能有其他的出身，你当帝国人都是傻的吗？”小汉斯突然摇了摇头，“鹿角族没有参与这件事的理由，支持我们只是给自己找麻烦而已，我们能理解的……”

　　鹿角族的自治州，名义上依旧是帝国的领土，帝国当初给予这些溪谷人自治权就是为了令他们停止起义，相关的条约早就写明在了自治州的法典里。鹿角族如果支持北方联合，帝国就有理由不再承认自治州，收走自治权将鹿角族重新赶回森林。

　　然而大德鲁伊突然意味深长地打断了小汉斯：“这可就不一定了。”

　　小汉斯和小红帽闻言都是一愣。

　　“你也许觉得，我们帮北方联合的话，帝国就能依据签署的法典取消自治州。但鹿角族如今能在帝国争取到自治地位，是靠那签下的那一纸文字吗？”大德鲁伊问道。

　　小汉斯想了想，理解了几分：“不，靠的是当初抗争的成果。”

　　“帝国愿意坐下来和我们谈，是因为我们当时取得了抗争的力量，足以让帝国蒙受损失，为了减少损失他们才让步的。有抗争的力量，没有自治权我们也能争取到自治权。但反过来讲，失去抗争的力量，就算自治州已经存在，帝国也随时能将其收回。而鹿角族抗争的力量，有相当一部分就来源于你们的支持。”大德鲁伊缓缓说道，“我们可没法期待帝国的仁慈，毕竟，当初他们可是差点将我们赶尽杀绝的啊。”

　　小汉斯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大德鲁伊看得更加长远，北方联合完全陷落之后，鹿角族将失去从蛮族雇佣部队的机会。

　　要知道当初鹿角族的反抗陷入困境，正是靠着蛮族雇佣军的加入才翻盘的。

　　一旦鹿角族失去反抗帝国的力量，帝国随时都可以不再承认自治州的地位，台面上的理由想找总归能找一个出来。

　　小汉斯也觉得未来帝国绝不会心慈手软，因为如今掌握帝国权势的中心人物之一，第三圣徒查理曼，正是过去屠灭了溪谷酋长国的罪魁祸首，一旦寻到机会，他根本不可能放过鹿角族。

　　“那族长难道是准备帮我们一把？”小汉斯眨眨眼，大德鲁伊的这个表态对他而言可以说是意外之喜。

　　“再怎么说，我们也没办法做得太公开，所以支持也会比较有限。除了小红帽，我会再挑选一些愿意参加的族人前去的。放心，族里明白事理的人还是很多的。粮食之类的物资，再怎么说，你们还也是需要的吧。”大德鲁伊解释道。

　　“谢谢了。”小汉斯垂下眼睛，由衷地感谢。

　　虽然鹿角族能提供的帮助并不大，不可能挽回多少局势。但在这样的绝境中他们依然愿意站在几乎失去所有赢面的北方联合一方，这情义可以说是无价的。

　　“要动身的话，你尽管出发就好，去联络茶会。”大德鲁伊建议道，“我想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应该也开始行动了吧。”

116.撤退的新路线

　　梦境中的茶会。

　　众人围坐在一起，只是少了铁汉斯。

　　“你走得像个真正的战士，我的老朋友。”疯帽子罕见地没有嘻嘻哈哈，反而一脸感慨地将帽子放在胸前，盯着原本属于铁汉斯的空座位说道。

　　随后，他将帽子戴在头上继续主持会议：“但没有什么时间留给我们哀悼了，在场的各位都自身难保。”

　　依苏拉和玛琳菲森都是面色凝重，龙骨城陷落，北方联合溃败已成定局，帝国现在在做的不过是扫荡铁神军的残余势力。

　　等帝国完全搞定北方联合，接下来就轮到她们了。

　　“我们直接一点，先表个态，帝国的目标是瓦解可能抵抗自己的势力，其实只要现在退出被帝国认定为恐怖组织的茶会，选择向帝国低头，应该至少能保全国家，现在有谁准备推出这个组织的，举手吧。”

　　并没有任何人举起手，最后玛琳菲森表态:“不要浪费时间了，会选择低头的人不会坐在这里的。”

　　“那只能大家一起想想求生的办法了。”疯帽子拍拍手，桌上的茶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军事沙盘，显示了如今已知情报整合出来的北方联合的形式。

　　帝国已经攻占了八成重要城市，龙骨城也已经陷落，铁神军的势力被逼到了东北角的偏远地区，那里的退路就只剩下北方的冰原，以及东面的雪山了。

　　“简单地讲，北方联合沦陷已经是不可避免了，剩下退守在东北方的部队被帝国完全消灭只是时间问题。我们预测铁神军消失了以后，帝国应该还会再次对星夜王国和月之国发难。”疯帽子分析道。

　　“那帝国会以什么规模进攻南方？像对付北方联合这样的，还是像上次的远征那样？”帕特拉提问。

　　这个问题其实很重要，帝国上一次远征星夜王国其实组织了不小的力量，但还称不上全力，这才给了星夜王国利用诸多因素翻盘的机会。

　　而这次远征蛮族，帝国的全力甚至更胜和死亡国度的战争，连第一圣徒都亲自出马了。

　　倘若帝国对星夜将用这样的规格，哪怕星夜王国和月之国直接结成军事同盟都没有任何赢面。

　　但这样子长期让国家全力处于战争时期，对帝国也是不小的损耗，帕特拉难免会寄望帝国在经历了连番战争的消耗后，会斟酌继续远征星夜王国的成本，给他们机会。

　　“很遗憾，根据我们得到的最新情报，帝国这次多半会认真到底。”疯帽子说着将目光扫向手边的爱丽丝。

　　爱丽丝点头，然后提起了自己之前，和铁汉斯一起作战的经历，以及之后在深渊中的奇遇。

　　在那之后她和那位魔王又交流过两次，然后从对方嘴里得知了一个推论。

　　“他认为，第一圣徒恐怕正在试图完成冠位神阶的晋升仪式。真实之主的晋升仪式，据他说是令自身的秩序强制力影响到世界三分之二的人。按照帝国现在的征服速度，恐怕很快就会达到了。”爱丽丝说。

　　“这意思是，那个第一圣徒只要拥有对世界三分之二的人立法，并强制执行的权力，就可以完成仪式？”玛琳菲森问道。

　　“大致上就是这么个概念，被秩序作用的人服不服从并不重要，只要秩序能切实地作用在他们身上，公然违反就要背负受到惩戒的风险，无法正面对抗就足够了。简单地讲，就是对三分之二的人产生直接支配，拥有对这些人的处置权。帝国本土自不必多说，恐怕帝国的占领区和殖民地也完全适用这个概念，毕竟第一圣徒正是帝国的实质领袖。”爱丽丝解释道。

　　“那现在的北方联合……”安普莎闻言倒抽一口凉气。

　　“被攻占的地区恐怕都算。”爱丽丝一脸严峻地点头，“不过北方地区地广人稀，北方联合的人口其实也只是星夜王国的两倍而已。”

　　“那基本上也已经很接近了完成了。”玛琳菲森沉吟，“倒不如说，把神圣同盟的其他国家算进去的话，其实应该已经完成了。”

　　“帝国在同盟中影响力很大，但还不至于可以直接对盟国的每一个国民立法的程度。”依苏拉提出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