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突破下限便无所畏惧
恍惚间，她听见了贞德的尖叫，但她已经顾不上了。
此刻她趴在地上艰难地抬脸，模糊的视野中是自己召唤的那座被封锁的深渊之门。
达到第二位阶之后她曾一度感觉到自己确实能做到得更多了，能让自己想保护的免遭危险，也能用这股力量推进理想。
但当第一圣徒亲自出手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竟毫无还手之力。
被锁链击穿的瞬间他望见了第一圣徒那张漠然的脸，对方甚至没有正眼看她。
这个老人手握大权却避世安于现状的态度令她无比厌恶，甚至有些看不起。但当对方站到战场上的时候，她才切实地感觉到这家伙拥有着站在世界顶峰的力量。
献祭自己——除此之外已别无他法。
她刚动起这个念头，一道威严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禁止自我伤害。”
爱丽丝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攥住了她，让她再无力施展任何力量。
第一圣徒轻而易举地读取到了她的想法，并用规则制止了她，在见识了铁汉斯靠自伤换取力量的棘手程度后，他自然不会再任由爱丽丝也以命相搏。
这下，真的无计可施了。
这世上就是存在着靠意志和策略也无法逆转的力量差距，哪怕自己不想放弃，也无可动摇冰冷的现实。
这一刻爱丽丝感觉自己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自己被打入枫林城地牢的那个时候，即便如今成为了第二位阶的近神者，那种久违的无力感还是又回来了。
“多么，熟悉的感觉……”隐约间，有声音传到了她耳边。
意识几乎溃散的爱丽丝没有反应过来，但一直漠然地碾压整个战场的第一圣徒却第一次露出了错愕的神情，将目光移向了那座被封锁的深渊之门。
110.我们绝不会放弃
有什么东西在那道门的后面！
第一圣徒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门的另一侧存在着灵魂的气息，虽不完整，却透着一股让他芒刺在背的不适感。
而且，这种感觉，似乎很熟悉。
一个画面迅速在他脑海中闪现，能控制精神的主教拥有无暇的记忆力，即便数百年过去了，即便只是一缕气息，他依然能从完整无缺的记忆库中找出对应的片段。
被熊熊燃烧的黑炎包裹的恶魔，骑在一头全身长满眼睛的魔物背上，手持一把利剑，周身散发着扭曲一切的诡异力场。
那是自深渊中降下魔王，帝国有史以来最棘手的敌人之一，也是致使圣人陨落的罪魁祸首。
这深渊之门的后面散发的气息虽然微弱，但毫无疑问确实来自那怪物。
开启的记忆仿佛被撕开的伤口，让第一圣徒感受到了一阵痛苦。那一场战斗当时还只是个第三位阶“圣徒”的他根本无从参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圣人与那魔王同归于尽，这是他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就在他为过去的回忆分神之际，那深渊之门的门缝中突然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溢出。那力量，竟然使得裹在深渊之门上的锁链都扭曲了起来。
不仅是深渊之门上的锁链，从秩序空间中延伸出来的，捆着铁汉斯的锁链，以及从审判者的长剑上击穿了爱丽丝的锁链也全部扭曲起来，就像有几双无形的拥有无坚不摧力量的手正抓着它们用力扭转。
“圣人！！”第三圣徒查理曼察觉到异状，振声警告。
第一圣徒也猛地感觉到自己的领域内出现了违反秩序的不协调的存在，他当即想要令神圣国度驱逐这些力量，却发现这力量的位格竟然与他势均力敌！
“喝啊！！”铁汉斯嘶吼，突然发力挣断锁链。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要将自己流放出去的力量明显减弱，便一口气挖掘出所有的力量，终于以暴力强行挣脱了第一圣徒宣判的刑罚。
弗拉梅尔见状，当即召唤起一阵暴风雪包围铁汉斯，极致的严寒仿佛连空气都能液化，苔藓般的冰晶在周围的地面上疯狂生长。
弗拉梅尔想要先冻住铁汉斯的身躯延缓其动作，这时铁汉斯却朝他隔空挥出一拳，拳头上的血化为血气汹涌的拳风爆发，如炮弹一般将暴风雪冲散，朝着弗拉梅尔直冲过去。
第一圣徒的神圣国度当即开始排除铁汉斯的攻击，但那拳风的气势却不减，情急之下弗拉梅尔化身雷电，只见炽亮的电弧闪灭，瞬间撞到了第一圣徒召唤的囚牢墙壁上才停下来。
第三圣徒见状先召唤圣铠护住自己，现在的他受了重创，铁汉斯的力量又在濒死中达到了巅峰，对方发起攻击他若不全力防御肯定是九死一生。
但铁汉斯对二人完全失去了兴趣，他在暴怒中径直冲向了第一圣徒的位置，一只手执起血弓面准天上的第一圣徒，血色的箭矢出现的瞬间便自动发射出去。
血色的残影一闪，带起突破音障的爆破声和冲击波，箭矢几乎是瞬移一般出现到了第一圣徒的身前，却依旧被强行停了下来——无数条锁链凭空出现，将其牢牢锁住，而第一圣徒表情严峻，却依旧不动声色。
铁汉斯手持血矛，盯着第一圣徒发起冲锋，为了保证领域能笼罩战场，第一圣徒身处的高度有限，他尚可以跃起刺中。
但这一次领域中的审判者挡在了他面前，举起那柄锁链长剑直劈过来。
狂暴的铁汉斯压根没有防御，提起血矛便刺，血矛刺中审判者的同时血气爆发，竟然将这具神体硬生生震退出去。
但审判者的剑也完全砍中铁汉斯，从他刀枪不入的身躯中直接穿行过去，仿佛没有实体。
一道发光的伤痕从他的肩膀斜向下延伸至另一侧的肋间，没有血流出来，但铁汉斯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和灵魂都开始从伤痕中迅速流失，规则的制约和惩戒之力通过那柄长剑侵入他的身体，这一次审判者对他的判决是死刑——他严重违反了领域内的规则，还以暴力反抗了流放之刑，这大大增加了惩戒长剑针对他的威力。
铁汉斯忽然从狂暴中清醒了几分，这一下子算是致命伤了，他半只脚迈入棺材，但审判者的神体却只是破损了一点。
他已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没有任何机会，即便他拼上性命能让自己远远超越第二位阶，但终归不可能敌得过完整的第一位阶。
他猛地扭过头，冲向了深渊之门的方向，已经几乎失去意识的爱丽丝，和耗尽了力量的贞德都还在那里。
逃跑？不对！
第一圣徒一瞬间读懂了铁汉斯的想法，当即令审判者执起了天平，他要将铁汉斯和自己一起束缚在天平上，铁汉斯现在被审判者重创，只需要等待时间流逝，他就会死。
但这时深渊之门中再次释放出扰动，令他的力量施展受到了阻碍。
那也仅仅只是数秒钟的迟滞，但足以让铁汉斯分别抓起爱丽丝和贞德，然后冲向深渊之门。
查理曼当即召唤出数道天使之环，天火的火柱朝着铁汉斯直刺过去，与此同时弗拉梅尔的雷电也接踵而至。
铁汉斯全身爆发血气，身躯骤然再次膨胀。他根本没有闪躲，直接以后背为盾牌硬抗所有的伤害。百臂巨人的身体刀枪不入，但在这样的攻势下，他的后背还是当场被烧灼至血肉模糊，甚至开始发黑碳化。
第一圣徒也让审判者挥出长剑上的锁链打穿铁汉斯的身体，铁汉斯仅仅保护着手上的贞德和爱丽丝，身体吃下攻击打了个趔趄。
那锁链几乎打散他的意识，将他死死钉住，深渊之门还尚有一段距离，但这时深渊之门忽然像是受了什么感应，竟自己从内部开启了。
铁汉斯以矛拄地咬紧牙关不让自己跪地，一条胳膊奋力一甩将二人投掷出去，直接扔进了深渊之门。
“告诉疯帽子！！”他朝着深渊之门大声高喊，声音在囚笼之中回荡，“我们绝不会放弃！！”
111.深渊中的魔王
第一圣徒心念一动，穿过铁汉斯身体的锁链像是活过来一般，继续朝深渊追去，但只是刚通过大门进入深渊，那些代表秩序的锁链便在充斥混沌能量的深渊中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
身处深渊之中，爱丽丝忽然恢复了意识，第一眼她就看到第一圣徒的锁链朝自己追来，当即心念一动，深渊的深处响起一声怪吼，贾巴沃克的身影显现，张口喷吐出腐蚀之焰，将锁链吞噬。
她望见深渊之门外，濒死的铁汉斯突然嘶吼着抓起刺穿自己的锁链，全身爆发浓烈到几乎发黑的血气，转身冲向了敌人。
这一刻爱丽丝心头一震，下意识地想要冲出去，脑子里却突然响起了疯帽子的声音：“你去也没用的，赶快关门！！”
爱丽丝的心笔直地往下沉，她清楚地知道这话才是对的，铁汉斯已经必死无疑，她冲出去也救不回任何人，只会白白搭上铁汉斯拼死救下的这条命——在第一圣徒面前她根本无力反抗，这一点她早就亲身体验过了。
第一圣徒操纵的锁链再一次冲进了深渊之门，带着满心不甘，爱丽丝关闭了深渊之门，将锁链截断。
战场上的一切喧嚣都随着门的关闭中断，爱丽丝盯着深渊之门消失的地方，牙齿几乎咬碎，但也只能如此。她只感觉自己的脊骨像是被抽走了，身体都要瘫软下去，满腔的怒火无处宣泄，她跟着预知穿越深渊之门赶到战场，却几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过去，变回了那个一无所有的莱维。
精疲力竭的贞德漂浮在她身后，伸手想要劝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哈哈，无能狂怒。”嘲笑声突如其来，只有爱丽丝听到了。
但爱丽丝并没有显出什么反应，她并没感受到任何挑衅，因为这声音说得并没有错。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漠然开口：“你是谁？”
贞德诧异地睁大眼睛，刚想开口询问，就看到爱丽丝抬手以手势止住了她。
贞德闭上了嘴，她意识到了，爱丽丝在这片深渊里察觉到了什么她察觉不到的事情，这或许跟方才第一圣徒的能力所受到的干扰有关。
爱丽丝那个时候意识模糊不清，但深渊之门是她召唤出来的，从里面涌出的反常的混沌能量她自然能感受得到。还有那一句深渊中飘出的低语声，她也听到了。
除了第一圣徒，她也感觉到那个时候深渊之门的另一侧有意识存在。虽然她并没有全程目睹战场发生的事情，但她大致能明白，恐怕正是那深渊中突然爆发出来的力量，给原本绝望的战局带来了那一点变数，让铁汉斯得以将她和贞德送入深渊之门。
而且她有印象，这个声音，正是她不久前感受到深渊深处存在什么的时候，突然在她耳边响起的低语。
一秒，两秒，时间在深渊无序地流转，随后应答声响了起来：“这片深渊的主宰，或者说，曾经是。”
“主宰？”爱丽丝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
深渊的主宰，可以指深渊的冠位神，也可以指曾经最接近这道权柄的近神者。
历史上唯一有迹可循的，足以配得上这个形容的只有一人。
“你是，赤地人传说中，达到第一位阶的那个‘魔王’？”爱丽丝倒吸一口凉气。
回应她的是一阵深沉的笑声：“呵呵呵，看来我的传说还留存于世啊。”
“你还活着？”爱丽丝着实吃了一惊。
“死了，向深渊献祭了自己，结果还是被杀得魂飞魄散，呵呵。”对方的语气显得很轻松，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
也就是说，像疯帽子那样，留了一丝意识在深渊里游荡？不，既然是第一位阶的魔王的话，大概能留下的会更多，爱丽丝也能感觉到，这个意识明显要比附在她身上的疯帽子的意识更加完整。
“那，之前在这深渊中向我搭话的人是你？”爱丽丝接着提问。
那个时候，她清楚地感受到了某种呼唤，还有被人凝视的感觉。
“这话可真有意思，难道不是你呼唤了我？你凝视深渊，所以深渊才凝视了你啊。”对方说得云里雾里，让爱丽丝一时不解其意。
不过爱丽丝大致还是能听出来，当时她突然感觉到深渊有什么东西，并不是这个魔王的意识在呼唤她，而且似乎是她吸引了对方的注意。
可她当时好像什么都没有做……
不对，仔细想来，她当时正进行着占卜，随后便又出现了被动改变命运的预知。
正是顺着预知的指引，她才赶往了那个战场。
因为她大概率会死在那个绝望的战场，所以她感受到了寒意；同时因为贞德也会死在那里，所以她感觉到了不去不行的焦虑感，虽然看不透未来，但改变她命运的两个因素确实地触发了预知。
如果说，她当时感觉到深渊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她，并不是因为深渊深处的某个存在，而是她自己？
那种感觉，其实来自于她自己占卜的指引，又或者其实是被动预知的一部分？
她要面对的战场充满了绝望，凭她的力量无法改变那里的命运，唯一可能的解，其实在深渊的深处，她自身的预知力量在呼唤那里的某个存在，所以留在那里的魔王的意识才会注意到她。
这才是她感受到的预知的全貌，只是因为位格的差距，她感受到的预知，实在过于模糊，所以她当时无从得知——这样或许也解释得通吧，但真相大概不重要了。
“是你帮了我们吗？为什么？”爱丽丝发问。
“帮你们？”魔王反倒饶有兴致地反问起来，“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那你是？”爱丽丝发现自己竟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感到十分意外，魔王对他们展现的态度称不上友善——说到底，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展现友好的理由。
“我只是在搅局罢了，这是我的爱好。”魔王笑吟吟地说道，“更何况，我从你开启的那道门扉中，感受到了跟我过去一位老对手相似的气息，实在太令人怀念了，想要我忍住不做点什么，反倒有点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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