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突破下限便无所畏惧
“疯魔鬼先生是一位不吝与人对话的智者，我想既然您是他的继承者，应该不会吝惜这么一两分钟跟我交涉一下吧？”克莱曼皇子微笑着说道。
“哎呀不错，我就是喜欢会说话的年轻人。”疯帽子哈哈大笑。
“你闭嘴。”爱丽丝有点受不了疯帽子这种无视气氛的疯癫。
“好啦，既然游刃有余的是我们，听他说说不会少块肉，反正以你的能力，他是骗不了你的。”疯帽子笑道。
爱丽丝用鼻子叹了口气，看向克莱曼皇子：“你想谈什么？不会是想让我放过他吧？”
“确实如此，出于职责需要，我不得不出手援助一下第九圣徒大人。”克莱曼皇子还是微笑。
“这位异端审判所的刽子手可是害惨了我们的领袖，还杀了我们很多同伴，我不可能放过他。即便抛开这一点不谈，他现在也还是作为入侵这个国家军队的一员，一个敌军的神阶将领，放过他不就是放虎归山吗？作为入侵者，你们有什么资格让我直接放过你们？”爱丽丝冷冷地说道。
第九圣徒现在被她收割了大半灵魂，基本上已经维持不了完整的人格和意识，恐怕比海拉还要严重。
但他只要还活着，还融合着圣遗物，就能保留第三位阶主教的力量。
帝国当中，还有更高位阶的能操纵精神的主教的话，应该还是有能力让第九圣徒在一定程度上恢复意识的，就算变成人格不完整的傀儡，至少还是会保留有战斗力。
不仅如此，现在第九圣徒还是她晋升仪式的目标。
这是她第二次尝试晋升“报丧女妖”了，如果还失败，那她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命运女神给嫌弃了。
“确实，我完全同意，如果不入侵这个国家，他大概也不会沦落到这样的下场吧，我们也不会遭这样的罪。”克莱曼皇子苦笑，轻声叹息。
爱丽丝眉头一下子皱得更紧了，因为从灵魂的气息看来对方的话竟然是出自真心的。
“看来是同道中人啊。”疯帽子突然拍起手来。
“你到底想干嘛？”爱丽丝警惕地发问。
“我希望您将第九圣徒大人还给我。”克莱曼皇子看着爱丽丝的眼睛，“作为交换条件，这场会战结束后，我会想办法让帝国撤军。”
爱丽丝一怔。
“你们的奇策确实奏效了，这一场会战，我们的部队应该会遭重。但我想，想要全歼帝国军，还是做不到的吧。”克莱曼皇子认真地说道。
“如果是为了逼你们撤军，尽可能扩大你们的损失才是正确的做法吧？那我更不可能放过他了。”爱丽丝指指躺在地上的第九圣徒。
“恕我直言，对你们来说，一个三阶的强者的棘手程度，应该不可能比得过一座城池吧？更何况，还是星夜的都城。”克莱曼皇子说。
爱丽丝沉默了。
他们搬来了海拉给帝国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严格来讲在帝国军的两名二阶圣徒还存有战力的情况下，海拉一人能消耗帝国几万兵力还是未知数。要知道帝国征讨星夜的兵力，有整整三十万，占领星夜城后出来追击的部队也不会是全部。
他们预想的最好结果，也不过是杀死或者重创领军的两名二阶圣徒或者其中之一，让失去指挥塔的帝国军被迫撤离。
但即便是在会战中失利，帝国军队依然有退守已经被他们占领的星夜城的选项。
而星夜势力这边想要夺回星夜城是很难的，除非两名二阶圣徒都失去战斗力，而且他们还要从红城再集结兵力。
毕竟在星夜城的防守战和这里的会战，不管他们创造了多厉害的战术，星夜的军队面对数倍的敌人，还是遭到了相当程度的消耗。
换言之，只要帝国还没有放弃，即便在这场会战中失利，帝国其实还是有能力继续支撑远征星夜的计划的。
“远征进展到这一步，你们对帝国军确实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但这边也不是全无成果。我猜皇城应该还是有主战派提出‘保住成果’、‘不能让牺牲白费’的主张吧。”克莱曼皇子继续分析，“我想皇室和教会应该也会倾向于这么做吧，毕竟只要帝国守住夺下的星夜城，即便没有杀掉红女王，至少在明面上依旧能算是做到了对星夜王国的征服。”
帝国选择花这么大资源镇压星夜的一大原因，就是挽回在对蛮族远征的失利中损失的威信和国际影响力。
再度攻下星夜王国包括星夜城在内的大半国土，逼迫星夜女王退到南部地区，至少看上去远征还是有成果。
“所以？”爱丽丝反过来提问，“你又为什么要让自己的部队从星夜城撤军？这样做，难道不是叛国吗，皇子殿下？”
她刻意在最后的称呼上加重了语气。
即便她看不出克莱曼皇子有欺骗意图，但这事还是显得很诡异。
堂堂帝国皇子，竟然主动提出让自己国家放弃战果撤军。即便是皇室成员，一旦安上通敌的罪名，恐怕也免不了被推上军事法庭。
克莱曼沉默片刻，开口：“我已经不想再旁观下去了，我希望能有作为。正是为了这个国家，我才想要引导它避开错误的方向啊。”
34.错误的战争
没有！
爱丽丝认真地检视克莱曼的灵魂，并没有感觉到明显的波动，这意味着对方违背真实的意图说话。
除非对方被更高阶的主教催眠过，但爱丽丝并不觉得那些圣徒有理由会对克莱曼皇子下达这样的催眠，说到底帝国那一边如果能想到这样偏门的欺骗手段，压根就不会被他们引导到这里被海拉袭击。
但她还是谨慎地确认起了对方的想法：“你觉得这是错误的？”
“损失了近七万人，圣徒们接连遭到重创。就算考虑到征服星夜王国的长期战略意义，单纯权衡利弊这场仗也堪称愚蠢，更不用说这确实是毋庸置疑的侵略行为，牺牲自己的人民，给其他国家的人民带去苦难，不是错误是什么呢？”克莱曼皇子背着手，平静地说道。
还有二十多万人——爱丽丝从对方的阐述中读出一个情报。
就算再在这场战斗中干掉几万人，二十万规模的军队守在星夜城的话，如果这场战斗还有二阶圣徒幸存，就算依苏拉和玛琳菲森合力恐怕也很难攻下。
要知道星夜这边已经没有太多能上台面的正规部队了，铁神军支援他们的佣兵部队，也早在绒草镇和星夜城的战斗中牺牲得差不多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统帅是以一当万的近神者，手里没有部队也没法组织有效的进攻。一旦为了弥补军力的巨大差距屠杀敌方部队用尽己方神阶强者的能力，而对方的神阶强者再适时杀出，他们还是会败。
除非帝国的两名圣徒都死在这里，帝国远征军群龙无首，他们还有反过来追击，然后顺势夺回星夜城的机会。
但这概率并不值得期待，已经被重创的那名主教圣徒先不论，以防御力著称的圣骑士，那名“炽天使”的圣徒，他的天使形态有很高的机动性。现在手底下还有这么多部队，穷途末路下只要愿意牺牲部队断后掩护，要从战场脱离机会还是很大的。
“时代不同了，两次的远征失利，已经证实帝国一贯的征服战略。但，现在帝国的决策高层包括我的父亲，甚至于圣徒会都依旧这种古旧的战略思维禁锢着……应该说整个帝国都深陷在征服战争的泥淖中。如果现在这个关键的节点仍能让他们看到希望，就我所知他们多半还是不会轻易放弃的。除非，星夜城被你们即刻夺还。”克莱曼皇子指向爱丽丝。
这一点爱丽丝是同意的，星夜城在这个节点的归属，是这场战争的关键。
这场会战能预见最可能的结果，也不过是他们将帝国军击退回星夜城。
要尝试马上夺回星夜城，他们就得从红城调取部队。
这样退守星夜城的帝国部队也能争取到时间，再从帝国调取支援巩固防守。
帝国还是有手牌的，光他们所知，帝国至少还有皇帝弗拉梅尔这么一张牌，三阶的强者应该也还有储备，至于是否还有其他更可怕的底牌……爱丽丝感觉多半还是有的。
毕竟，死亡国度新任冥王不仅是第一位阶的怪物，还是对帝国无比强硬的鹰派人物。他们没有对帝国立刻采取行动，说明还是有所忌惮的。
虽然考虑到死亡国度的威胁，帝国多半没法再扔出这么大手笔彻底消灭星夜势力，但如果只是保存远征战果守住星夜城，资源的投入可以相对少一些。
要知道星夜王国被战争反复蹂躏，依苏拉这边也没有太多资源可以消耗在夺回星夜城上。
这样未来最可能的走向，与帝国的对峙恐怕会变成长期战，没有其他因素改变局势，星夜王国恐怕要被分割开来数年乃至于更久……不，最后被分割成两个国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就是现实——虽然不尽如人意，甚至不太甘心，但以帝国对星夜的军力碾压，他们能抵抗到这一步，已经是相当可观的成就了，说是抵抗胜利也不为过。
而要在这个节点就夺回星夜城，完全解放星夜王国基本上可以说根本就是创造一个奇迹。
没有契机，奇迹是不会降临的。
但克莱曼皇子是不是这个契机就又另当别论了。
“你这番演讲更适合去鼓动你的士兵，还有帝国群众。”爱丽丝打量着克莱曼，“恕我直言，你虽是皇子，但就我们侦察的结果你在这支远征军里指挥地位没那么高吧。就算圣徒全牺牲了，这支部队你也不一定能完全调度得动。更何况，你们的统帅，那个‘炽天使’多半是死不掉的。你要用什么手段，帮我们撤军？”
“说实话，我一直都在思考让统帅放弃远征的方法，已经好些日子了。现在局面变成这样，我有了一个想法。为此，第九圣徒的命是必须的。”
接着，克莱曼皇子将自己的计划向爱丽丝简单说明了一遍。
这个计划并没有让爱丽丝的眉头舒展开来，反而让她神情更加凝重起来。
“简直乱来，你这个想法，你自己觉得能有几分成功率？”爱丽丝瞪着克莱曼。
“呃，应该……不高？”克莱曼皇子有些尴尬地笑笑。
“一纸空文而已，我没理由答应你。”爱丽丝回答得很果断，“就算要考虑你的想法，我亲自拿着圣徒还有你的命去逼迫你们的统帅更实际吧？”
“恕我直言，连我谈判都希望渺茫的话，你们谈我们的统帅更不可能相信的。”克莱曼皇子苦笑，“而且，我猜自己作为人质，应该没那么大价值。”
“这倒是，毕竟皇子有两个呢，再不济皇帝和前女皇可以再试着生一个，前女皇先不论，作为近神者的皇帝陛下肯定还生龙活虎吧，嘿嘿。”疯帽子突然揶揄起来。
爱丽丝只想捂脸，有时候承认这个疯癫的东西是自己老师真的很需要勇气。
“答应了您也不会有损失的，您可以用魔女的秘药握住第九圣徒的命，用恶魔契约束缚我。一旦我违反条件……”克莱曼皇子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一下，摊开手，“不，如果我没做到的话，就直接收割我的灵魂吧！”
35.我们都是好人
爱丽丝盯着克莱曼皇子看了几秒，开口评价：“你觉悟还挺高。”
“谢谢。”克莱曼皇子微笑。
“不，我是在讽刺你。”爱丽丝摆摆手，“我想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直接收了你的灵魂，顺便还能抢走你的圣遗物——说实话你的灵魂根本没你的圣遗物重要，你拿这个跟我谈有多大意义？”
“我当然清楚，展示这个觉悟，只是想让你们明白，我做这个决断是认真的。”克莱曼皇子微笑。
“你一个高高在上的帝国皇子，为了停战不惜拿命赌，不惜背上叛国争议，实在让人感觉不太现实啊。究竟是什么让你愿意做到这个份上？”爱丽丝说。
虽然看不出对方说谎，但她还是难免会对克莱曼皇子生疑，毕竟对方趟这趟浑水，背负的风险实在高得离谱。
甚至可以说，克莱曼的做法，有种自暴自弃的意味。
“这个大概……”克莱曼挠头想了想，最后不好意思地笑笑，“只能说因为我是个好人吧。”
“啥？”爱丽丝跟不上对方的逻辑。
倒是疯帽子一脸赞赏地竖起了拇指：“真是实在的解释。”
“虽然自己评价起来有点奇怪，但我确实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善人，以前我可是很热衷于做慈善的。”克莱曼皇子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虽然被某个女孩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在心里想。
“为了认识这个国家的黑暗面我成了干脏活的异端审判官，这确实帮我看清了，这个国家病入膏肓，同时也让我认清了，自己有多无能为力。身不由己到现在，我从刽子手又进一步成了一名侵略者，我得说，这真的很糟心，就连我中意的女孩都开始认真地鄙夷起我来……好吧，虽然她以前对我态度也不怎么样。我也已经受够了袖手旁观了，我必须做点什么——就算做不到，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但我们没理由非得奉陪。”爱丽丝一脸严肃，“不管你怎么强调自己处境有多为难也没办法引起我们的共鸣。要知道我们的处境可比你凶险得多，这边可是走错一步就会被彻底毁灭的。”
“我认为我们有些想法还是可以共通的。”克莱曼皇子笑笑，“我也想问一句，诸位又是为什么走上这样的险路？为了蛮族人和星夜王国，不惜向帝国发起挑战？”
爱丽丝正思考着要如何简单地说明茶会的理念，疯帽子就抢先开口了：“硬要说的话，也是因为我们都是好人吧。”
爱丽丝诧异地看看疯帽子，但也没提出任何反驳。
毕竟这话讲起来倒也没什么可以反驳的。
克莱曼皇子顿时心领神会地点头：“原来如此，我完全明白了。你们是好人，我也是好人，那好人就不该为难好人对不对？”
“不错的说法，我喜欢。当时我就觉得皇子殿下你很有意思，看来我眼光还是可以的。”疯帽子高兴地拍手。
“哪里哪里，多亏了疯魔鬼先生当初高抬贵手，我才有命站在这里。”克莱曼皇子礼貌地笑道。
完了，这俩货的脑子居然还搭上线了……
“一码归一码，你的请求，我们还是很难答应的。”爱丽丝把谈判的话题拉了回来。
“请等一下，我想你们会选择做这样困难的事情，应该也和我一样，是相当程度的理想主义者吧。”克莱曼皇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