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突破下限便无所畏惧
穿戴暗金色符文重甲的骑士在他面前下马，公爵即刻躬身行礼。
以公爵的地位，在他自己的领地上，很少有人需要他低头问候，但眼前这人确实有这样的身份。
“克劳狄殿下，别来无恙。”他向对方打招呼。
骑士脱下头盔，露出金色的长发和英挺坚毅的面庞。
帝国大皇子克劳狄，圣辉骑士团长，众多头衔加身的帝国将领，也是最年轻的一位将官。
“我听到了一个关于你的坏消息，老师。”克劳狄死死盯着公爵，丝毫不掩饰自己语气中的责问意味。
“如果您是指我不准备协同中央军出征，那确实如此。”公爵回答得异常坦诚。
“没有比这更让人失望的回答了。”克劳狄上下打量公爵，目光像是要将对方切割开来分析，“我无法理解，但我知道以你的性子，决定了的事情肯定不会改。”
公爵没说什么，再次低头。
“不更改决定无妨，只要承担得起相应的后果。”跟在皇子后面的白袍女人开口道，“公爵阁下，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圣徒大人。”公爵也向对方行礼。
女人并非贵族，也没有任何军衔和正式的官职，只有一个称号。但这个称号，在帝国却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第八圣徒卡特拉娜，皇帝皇帝弗拉梅尔的首徒，法师职阶，第三位阶“风暴使者”。
看到对方的时候，公爵不由得心生担忧起来。
年轻的克劳狄皇子作为最年轻的帝国少将，凭的是实力而非皇子的身份。
让阿朗松公爵自己评价，克劳狄作为战士有着相当不错的秉性。他和他父亲很像，勇猛而果决，也有很强的胜负心，只是偶尔缺乏长远的眼光。
他有作战经验，但并没有多少远征的经历——准确来讲其实只有一次，随第四圣徒进军过星夜王国，而且并没有参与主力部队对星夜城的进攻，而是在侧面战场击破了几座城市。
曾经在蛮族人的土地上征战过的阿朗松公爵，知道在广袤荒凉的北方远征有多困难。
倘若年轻的皇子身边有一位经验丰富的圣徒协助倒还好说，然而第八圣徒却是最年轻的一位圣徒，凭借得天独厚的天赋和作为老师的皇帝陛下为她投入的资源晋升第三位阶，被圣徒会吸收。
皇帝弗拉梅尔早已拥有被冠位圣徒的资格，但圣徒会规划的权力制度不允许他同时手握两边的权柄，为此皇帝专门培养了一位圣徒作为自己在圣徒会的意志延伸。
某种程度上说，卡特拉娜就是皇帝的代言人，立场比起教会更倾向于皇室。不同于远征星夜城的时候，是教会以征讨魔女教的旗号带头，这一次镇压龙脊王国的革命，是以皇室的名义领头的。
在阿朗松公爵以伤病为借口拒绝任命后，大皇子主动请缨，而皇帝也派出了自己信任的圣徒协助。
这也是阿朗松公爵担心的一点，这位圣徒为皇帝效忠，和被视为皇位继承人的大皇子克劳狄私交甚密。她很可能不会对大皇子的决断提出太多意见，整个军队其实是年轻的大皇子一个人拿主意。
“龙脊王国的使者已经到了吧？老师，我想你应该不介意我们借用你的地方开个作战会议吧。”克劳狄皇子扫了公爵一眼。
“当然。”阿朗松公爵回答，“这个关卡和基地如今被中央征用，殿下你才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我会回避的。”
“不，你一起来旁听。”克劳狄皇子说。
“这……”阿朗松公爵迟疑。
“放心吧，公爵阁下，这不是试探。”第八圣徒微笑，“虽然会有人怀疑你变懦弱了，或者对中央有所不满，但不会有人怀疑你通敌。”
阿朗松公爵沉默应对着对方的讽刺，在克劳狄皇子的授意下走进关卡内。
来自龙脊王国的使者已在会议室里等待多时，当克劳狄皇子进来的时候，他立刻起身半跪下去。
然而还没等他寒暄完，克劳狄皇子就开口了，指着地图道：“不要浪费时间，报告状况！”
“是！！”使者急忙起身，战战兢兢地就着地图为帝国的皇子殿下汇报。
他不得不战战兢兢，因为龙脊王国的战况真的太糟糕了，完全值得一句“被革命军摁在地上摩擦”来形容。
名为铁神军的叛军势如破竹地攻陷了近一半重要城池，还顺手收拾并吸收掉了其他举反旗的军阀势力。他们打着解放奴隶的旗号，每解放一座城市，便有大量踊跃参军的奴隶，军队规模不仅没有消耗，还如同滚雪球一样迅速扩大。
更糟糕的是，其他还未得到解放的城市因为铁神军的活跃，被压迫的其他蛮族部落人民，对龙脊王国的不满也被点燃，纷纷爆发起奴隶起义。
在使者汇报期间，皇子身边的军官在一副地图上标记，将龙脊王国将近一半土地涂黑，那里是革命军占领的势力。
除此之外，还有两座城市被圈了起来，那是正在被革命军攻打和围困的地方，想来应该撑不了太久。
“废物。”听完汇报后，克劳狄皇子只给出了这么一句评价。
龙脊王国的使者对此只能唯唯诺诺地低头。
“叛军的两条行军路线倒是一目了然。”克劳狄皇子将目光移向地图。
“因为打得很顺利，他们准备闪电攻下王都。”第八圣徒伸出纤细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一座城和一处关卡，“接下来他们的目标应该在这两处。”
“来得及救吗？”克劳狄皇子说。
“就这帮废物的抵抗能力，恐怕撑不到步兵行进到那里，我倒是可以在一天之内赶到。”第八圣徒微笑。
“没必要冒那么大风险，我们就按自己的步调从后方牵制他们先。”皇子说。
“可是，龙甲城有一处大矿场，还收容着两万奴隶，万一被攻陷……叛军的势力又会增加。”使者小心翼翼地汇报。
“城内的奴隶有暴动倾向？”皇子问。
“有一点……”使者保守地回复。
“那就算给他们武器充当马前卒，恐怕也只会倒戈。”只是略一沉思，皇子就给出了解决方案，“派人通知那座城市的守军，将奴隶中能充当士兵的青壮力全部坑杀。”
13.帝国的隐患
大皇子轻描淡写的发言令阿朗松公爵不禁骇然：“殿下！？”
“怎么了老师？”克劳狄显然对公爵的质问早有预料，扭头瞥去。
“你准备抛弃骑士道义吗？这种事情——”
还问等公爵质问完，大皇子就给出了回复：“这种事情，并非我们所为，而是龙脊王国为了镇压奴隶暴动自发组织的，是这样没错吧？”
克劳狄说着直视龙脊王国的使者。
使者明显愣了一下，迟疑了好一会儿，他咽了咽喉咙：“是。”
在龙脊王国，奴隶虽然没有人权，但也算是相当重要的财产。两万奴隶，去掉没法工作的老弱病残，可以面前充当士兵或者劳动力的青壮力至少也能挑出个一万人来，哪怕是最漠视奴隶性命的奴隶主也不会轻易做出这种事情。
但面前这人不仅是帝国支援军的统帅，还是帝国的皇子，就算是龙脊王国的国王在他面前都没有任何发言权。
“你现在就在我面前施压要他们这么做，他们怎么可能不服从？”阿朗松公爵瞪视克劳狄皇子。
“我只是提出了合理的建议，现在龙脊王国境内的奴隶都变成了潜在的反叛分子，对他们进行镇压怎么就违反道义了？”克劳狄皇子反问，“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是你教我的，老师。放任反叛军解放这些奴隶，只会令反叛军势力继续做大。那样子，我们远征的压力也会增加，会有更多伤亡。还是说……”
克劳狄皇子停顿了好一会儿，盯着阿朗松公爵缓缓问道：“比起帝国同胞将士的性命，老师你更看重那些蛮族的奴隶呢？”
“你作为将领要指挥的，并不只是眼下的一两场战斗，而是整场战争！”阿朗松公爵按捺下怒意回瞪皇子，“你阻止了这些奴隶加入叛军，那接下来呢？其他城市的奴隶知道了这件可怕的行径会怎么样？他们会更加积极地暴动，而被解放的奴隶将会更加拼命地抵抗镇压！你把这事推给龙脊王国，龙脊王国的军队将失去人心，他们会更加轻易地沦陷！”
“我从来没指望过龙脊王国的废物能做到什么，只要我们军队镇压的速度足够快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圣骑士的铁骑将碾过叛军占领的城市，只要显现出帝国的军力和叛军的差距，就能有效打击这些没有经过训练的奴隶军的士气。到时候这一场屠杀，反而能起到不错的威慑作用。”
“你现在已经开始自负了！万一远征没这么顺利，反而会助长叛军的士气，远征军将会陷入泥淖！”阿朗松公爵震声。
“是你开始缺乏自信了老师。”克劳狄皇子说，“帝国不曾畏惧过任何敌人，这才终于站到了世界之巅。”
“慎重，和畏惧，是两码事。”公爵摇摇头，“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怎么会变得如此冒进？”
“我也想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克劳狄皇子盯着公爵缓缓说道，“你为何变得如此退缩，过去的你可不是这样。”
阿朗松公爵看看圣徒卡特拉娜，正如他担忧的那样，卡特拉娜对皇子的决定始终保持缄默，完全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的意思。
“其实如果我们只要表明立场，要求龙脊王国主动废除奴隶制，叛军的势头就会得到极大的缓解，到时候我们只需要花费一点力气展现实力，再利用谈判控制局势。”阿朗松公爵索性给出了自己的见解，“你如果选择这种激进的做法，就会断绝这个选择。”
“公爵阁下，你是在装糊涂吗？没有奴隶，独立的龙脊王国，对我们来说，能有多大价值？”卡特拉娜终于开口了，却是帮着皇子说话。
“这个国家变成现在这样，正说明我们已经没办法像过去的方针应对了。”阿朗松公爵说。
“是不是‘没办法’，还得试了才知道。”克劳狄皇子冷淡地回道。
公爵沉默半晌，最后长叹一声：“看样子，我是没办法劝住你了。”
“正如，我没办法劝说你一样。”克劳狄皇子平静地回道，“你是北境之主，我们暂时没办法强迫你和整个北境一起出征。但中央远征军的统帅，现在是我。”
“公爵阁下如果对远征的方针有意见，大可以在当初就接受任命，现在克劳狄殿下接过了你撂下的重担，你现在这般置喙，是准备改主意了吗？”卡特拉娜微笑，用讽刺的语气说道。
阿朗松公爵没再说什么，他已经放弃了。
见对方不再提出意见，克劳狄皇子看向了龙脊王国的使者：“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龙脊王国的使者赶忙点头，连额头上的冷汗都来不及抹。
“那就赶紧去吧，需要我借几匹快马给你么？”皇子说。
使者又忙不迭地摇摇头，他朝克劳狄皇子行了个大礼，即刻退出了会议室。
“老师，你不相信的一切，我会为你证明的。”克劳狄皇子说着起身，“等我凯旋，还请你重新回想起自己过去的英勇。我依然期待着有一天我坐上皇位，你带领着军队为我而征战。”
公爵只是起身行礼，然后一言不发地看着克劳狄皇子和第八圣徒离去，然后重新坐下。
阿朗松公爵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对克劳狄皇子的这个态度其实并不陌生。
帝国难逢敌手的强盛国力，给予了帝国将士自信的资本。
久而久之，这种极端的自信氛围演变成了一种自然而然的自负和傲慢。这种自负在每个将领身上都有，甚至包括过去的公爵自己。在帝国可以用绝对的实力差直接碾压大部分国家的情况下，策略成为了一种非必需品，在战略上奉行谨慎，成了胆小的代名词。
就像对星夜王国的远征，即便遇到些许挫折，即便领军的圣徒在星夜城遭到了埋伏，帝国还靠实力弥补上细节上的失利，攻陷了星夜王国。
而这，将成为隐患。
公爵在遭遇变故后，在地位比自己更高的皇子身上，比过去任何一个时候，都更加清晰地感觉到了这种隐患。
14.灵魂拷问
星夜城，水晶王宫，会客间。
由于依苏拉正忙于政务，爱丽丝代替她坐在这里接待着月之女王玛琳菲森。
“就是这样，目标已经全部解决了。”在安普莎的陪同下，月之女王端着红茶，优雅地笑道，“如同你们要求的那样，我们用血法师的能力解决了他们，只做了基本的掩饰工作。”
隔着一张桌子，她正在向爱丽丝说明自己行动的成果。
爱丽丝看着名单上被划掉的名字，就在上午，水晶王宫这边已经收到了这些教会安置在星夜王国的重要人物被杀害的消息。
不得不说玛琳菲森的效率很高，第二位阶的“红衣之王”，可以在夜间悄无声息地变化成雾气渗透进森严的营地或者宅邸，然后将这些中位阶的强者秒杀，再化身蝙蝠遁入夜空，飞到下一个城市解决下一个目标。
仅仅一夜之间，她和安普莎就将暗杀名单上的五人全部解决掉了。
“完美至极，非常感谢您的帮助，玛琳菲森陛下。”爱丽丝低头施礼。
“依苏拉什么时候才会处理完政务？”玛琳菲森问。
“这可说不准。您要见她？我可以直接带您过去。”爱丽丝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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