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突破下限便无所畏惧
马车是雪公主提供给他们的，连出入城门的文书也给他们准备好了，他们只需要将马车托管给指定的大型驿站就可以了。
爱丽丝坐在摇晃的马车里，终于忍不住打开了前面的窗户，朝坐在驾驶席上赶车的疯帽子提问：“疯帽子。”
“怎么啦，感谢的话可以待会儿再说，如果能折算成实际点东西，比如说钱的话就再好不过了。”疯帽子嘻嘻哈哈地应道。
“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跟冰雪公主说的那番话是怎么回事？”爱丽丝问，这个问题她已经好奇了一路了。
“我说的哪里让你在意了？”疯帽子头也不回。
“你说帝国才是凛冬王国最大的威胁……”爱丽丝说。
“这个有什么问题吗？”疯帽子问。
“这个难道没有问题？”爱丽丝反问，“这两个国家一直都是铁盟友啊，他们在整个交往的历史上基本上都没起过什么大矛盾，你自己也说了，他们的王族还一直联姻维持关系的。”
以帝国和凛冬王国如今的关系，要说帝国会突然发动背刺，对凛冬王国闪袭，或者实行经济制裁，爱丽丝是绝对不信，因为于情于理，这件事根本就找不出任何理由。
“是啊，现在的帝国皇帝甚至根本就来自凛冬王国，是那位冰雪公主的叔父，因为教会弹劾了上任女皇，女皇不得不把皇帝的位置让给他，这也是因为凛冬的王族也拥有着帝国皇室的血脉。”疯帽子说，“这件事你知道吗？”
“我也知道啊，帕特拉跟我讲过的。”爱丽丝说，公爵夫人以前给他上过时政课。
“呵呵，那看来我是得帮利德尔夫人多给你补上节课才行了。”疯帽子笑呵呵地说道，“你想知道的答案，其实就在我对冰雪公主说过的话里，就当我考考你，你仔细回想下是哪一句吧。”
爱丽丝一头雾水地开始思考，仔细回想，然后试探性地问道：“是说……这两个国家关系好到几乎能融合成一个国家？”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疯帽子说这番话似乎别有深意的样子。
“还算不太笨。”疯帽子给出了肯定的回复。
“这句话，有什么深意？”
“我就说一件事你可能就有概念了。”疯帽子开始给她解释，“冰雪公主将成为凛冬王国新任女王，她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也没有婚嫁，没有子嗣。那我假设一下，如果这位公主殿下现在突然死亡或者失踪，那么按道理，谁是凛冬王国王位的下一个顺位的继承人呢？”
爱丽丝稍稍愣了一下，答案马上从她脑子里浮现了出来。
她一个激灵，突然醍醐灌顶：“是……帝国的皇帝！”
“没错，正是过去凛冬王国的第二王子，冰雪公主的叔父，如今的帝国皇帝弗拉梅尔陛下。”疯帽子说，“现在，你懂了吗？为什么说如今帝国才是凛冬王国最大的威胁。”
“是因为……王权吞并！”爱丽丝终于理解了答案。
没错，犹豫帝国和凛冬王国的联姻，让两边的王族带上了彼此的血统，所以两边的王室成员，基本上都有另一个王国王位的继承权，只是顺位要往后挪挪。
但如今两个国家的情况却有些特殊，现任的帝国的皇帝，正是多年前靠迎娶帝国公主获得亲王头衔的凛冬王国第二王子，然后，因为妻子在位期间遭到弹劾，在各种因素的影响下，他加冕成了帝国皇帝。
换句话说，如今的帝国皇帝就是凛冬王室的直系成员，是前任凛冬国王死后顺位仅次于雪公主的继承人，如果雪公主也从继承人名单上抹除的话，那么帝国的皇帝，和他的两个儿子，都能主张自己对凛冬王国王位的继承权。
一旦两个国家拥有了同一位主君，凛冬王国就有被更加强大的帝国逐渐吞并的风险。
“如果说，凛冬王国的实力和帝国相当，或者接近，应该就不用这么忌惮帝国了。但可惜的是，它的盟友是一个庞然巨物，凛冬王国和这个怪物朝夕相伴，贴得那么近，回过头才发现，其实自己稍一不慎就会被这怪物吞下肚子。”疯帽子给爱丽丝解释，“其实，根据我的研究，帝国内部，其实从很久以前，就有不少人考虑过利用王权吞并的方式，让凛冬王国成为帝国的一部分，结合成一个整个大陆再无国家可匹敌的联合帝国。而如今这个局面，是他们最接近目标的一次。”
“不对啊！那这样的话，帝国应该有很多人想要干掉雪公主的！她怎么还敢到帝国来？”爱丽丝突然想到这茬。
“事情没那么简单啦。你想想，为什么帝国很久以前就有这样的想法却一直没成？这是因为在凛冬王国的内部，一直有主张让王国保持独立性的实权势力——我们姑且称之为独立派，是他们如今辅佐和支持着冰雪公主。独立派的势力也包括了由王国最强大的一批法师组成的术法议会，其中有数位达到神性位阶，能与帝国圣徒抗衡的强者。他们如果持续坚持独立主张，帝国就算干掉冰雪公主，他们也不会轻易向帝国皇帝臣服。甚至可能相反，那位殿下如果不明不白地死在帝国，或者被证实遭到帝国暗杀，反而很可能会彻底触怒他们，让凛冬王国的实权势力彻底和帝国撕破脸。”
“也就是说考虑到失去凛冬王国这个盟友的风险，帝国也不大可能直接对冰雪公主下手。”爱丽丝若有所思地点头，“她跑到帝国来，有可能反而还比待在自己国家安全！”
“但如果帝国和凛冬王国的实力差持续拉大，等帝国逮到什么机会削弱独立派的势力，然后对王国施压，或许就能让未来的冰雪女王不得不让位给帝国皇帝掌权。”疯帽子幽幽地说道，“换话说，对那位冰雪公主而言，帝国是一个潜在的巨大威胁——我猜她在即位前突然跑到帝国活动，应该也有打探敌情的想法吧。”
45.凛冬王国的危机
爱丽丝认真思考起来，茶会当下的目标是协助被帝国压迫的势力反抗帝国，而雪公主也将帝国视为潜在的威胁的话，他们之间……或许做不到完全联手，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交易，也就是相互利用——这才是疯帽子的考量。
“可是，她会同意跟我们交易吗？”爱丽丝也有些顾虑。
雪公主或许有某个阶段的目的能暂时和茶会达成一致，但归根究底，无论是立场还是理念，她都不会跟他们穿同一条裤子。
茶会对她来说或许有利用价值，但并不意味着她一定会试图利用茶会。这样茶会如果贸然向她透露太多自身的情报，反而会增加隐患。
“她会的。”疯帽子说。
“你这么有信心？”
“因为，凛冬王国独立派面临的处境，确实比较危急。别的方面说起来太复杂，我就拿一个方面举例吧。首先我问你个问题，你对神性位阶的强者，也就是所谓的近神者有多少概念？”疯帽子说。
“这个……”爱丽丝以依苏拉的经历为基准思考了一下，“影响一场战争的程度？”
“可以啊，一下子回答到点子上了！不愧是在某位近神者那里独得恩宠的人！”疯帽子哈哈大笑起来。
“行了别拿我找乐子了，讲你的课！”爱丽丝强行把话题拉回来。
“好吧好吧。听好，近神者的力量，可以一人摧毁一座城市的武装，这种强大足够左右关键的战役，进而影响一场战争，这也就意味着，近神者对其所属的国家而言，其实就如同战略性的武器。近神者的意义不只是自身的强大，也代表着这个国家掌控的资源，越强大的国家自然能培养出越多的强者。有的时候，近神者的数量，甚至可以用来直接衡量一个国家的军力。”疯帽子幽幽地说道，“你知道帝国的圣徒会吧？”
“在这个国家是个人都该知道吧。”爱丽丝点头。
“圣徒会的真相呢？利德尔夫人有跟你讲过吗？”疯帽子问。
“有说过，他们都是神性位阶的强者。”
帝国的圣徒会，是济世圣教的顶点，比枢机会还要上位的存在。但圣徒会的成员极其神秘，据说所有成员都是由现有的圣徒，从教会和皇室中通过层层考核选拔的最贤能者，然后经由至高神授予最强大力量。这些强大的圣徒，多次投入帝国参与的宗教战争的，代替至高神为异教徒投下天罚。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说法。
公爵夫人跟她讲过圣徒会的真相，圣徒会的成员其实都是帝国所属的神性位阶的近神者。“圣徒”是主教职阶的第三位阶，而圣教内部，用这个名称泛指所有圣徒会成员。实际上的圣徒会，职阶囊括了主教、圣骑士和法师三个职阶，位阶从第三到第一都存在。
他们是这个国家的守护者和实质掌控者，哪怕是现任皇帝的决策，遭到他们的干涉也很难推行下去，据说上任女皇就是在圣徒会施加的压力下被迫让位的。
但圣徒会基本只在大事上做决断，然后通过教会和其他势力下达。一方面是出于保密身份，另一方面，圣徒内部有着不同的身份，有王公贵族，有曾经的知名将领，也有过去的枢机卿,甚至有传言还曾有一位皇帝退位之后假死，悄悄加入了圣徒会，这些圣徒代表不同势力的利益，相互制衡，并没有那么容易做出决策。
“那要讲解起来就简单了，我就直接说结论吧，其实根据我的推测，弗拉梅尔陛下登上皇位，其实是一早就由圣徒会计划好的。”疯帽子说，“早在二十多年前，他迎娶帝国公主的时候。”
“什么！？那么早？”爱丽丝震惊了。
“弗拉梅尔陛下还在凛冬王国的时候，曾经被冠上天才法师的名号。从我掌握的种种迹象看，二十多年前他还是凛冬王子的时候就已经触及了神性位阶，他是凛冬王国冉冉升起的新星，人人都期待着他能达到第二位阶甚至第一位阶，领导凛冬王国一步步走上巅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成了帝国的驸马，还接受了帝国册封的亲王封号，毫不犹豫入赘帝国。”疯帽子说着顿了顿，“剩下的是我的猜测，我认为圣徒会应该一早就向他发出了邀请，以帝国的皇位和圣徒会的席位作为条件，用绝大权力引诱这位天赋异禀的凛冬王子加入了帝国的势力。上上任皇帝死后，女皇即位。但估计那个时候，圣徒会早就已经在预备着随时将女皇撤下换上她的丈夫了。”
“也就是说，这场联姻，其实是……帝国在挖凛冬王国的墙脚？”爱丽丝理解得很快。
“没错，这样凛冬王国失去一位花了大量资源培养的，有希望晋升第二位阶的强者，而帝国却多了一位未来的圣徒。再加上，这位挖走的强者还有着凛冬王室的直系血统。帝国在吞并凛冬王国的计划上，一下子走出了一大步，几乎就差临门一脚。”疯帽子说，“现在的凛冬王国，已经没多少位圣徒级别的强者了，那位冰雪公主至今还处在突破第四位阶瓶颈的关键时期，面对虎视眈眈的帝国，他们其实非常非常需要其他力量的支持。”
“而且他们不能明着和帝国撕破脸，能和他们合作，或者被他们利用的，必须是暗中活动的反帝国势力！”爱丽丝恍然大悟。
这个疯帽子，平时看起来就是个各种不正经不靠谱的乐子人，实际上竟然如此深谋远虑！
“情报可是很重要的。茶会虽然没那么大的力量，但只要我们在关键的地方发力，同样能撬动整个世界的势力。”疯帽子哈哈大笑，“相信我，冰雪公主一定会对我们感兴趣的。更何况，我不是让你做了额外的一道保险吗？你应该没让我失望吧？”
“当然啦。”爱丽丝长出一口气，“虽然我这样确实不太厚道，但就那位雪公主的所作所为，这应该……也算公平吧。”
46.情敌探病修罗场
深夜，爱丽丝租住的公寓里，房间里闪耀着柔和的光芒，爱丽丝躺在床上，只穿着贴身的衣物，安静地接受着贞德提供的治疗。
“竟然有这么多处伤……”贞德打量着爱丽丝身上的伤口，满眼都是心疼。
爱丽丝伤得不重，但全身上下伤到的地方不算少，冻伤造成的皮肤变色和水泡，电击带来的皮肤撕裂和灼伤，还有一些烧伤和撞击出来的淤青。刚见面的时候贞德还没看出来，衣服一脱她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爱丽丝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她过去受过更重的伤。雪公主的拷问姑且还是把控着度的，虽然痛但大多都停留在皮外伤的程度，不像过去那一次被诬陷入狱的直接被人往死里整。
幸运的是，距离贞德离开皇城前往北境还有那么几天，趁着半夜，疯帽子将贞德乔装一番送到爱丽丝这里来给她疗伤。
晋升“白银卫士”后，贞德圣光的治疗能力也上了一个台阶，能起效的伤害种类和治疗效果都有了提升。
爱丽丝虽然只穿着贴身的衣物，却丝毫不觉得冷，贞德召唤出来的圣光让她觉得温暖得仿佛在冬日里将冻僵的身体泡在温水里，身上的疼痛也跟着淡去了。
事实上她身上的伤口确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一点点换上新皮。
很快爱丽丝身上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贞德收回能力，爱丽丝就要起身，却被贞德摁住了。
“伤员就给我好好休息！”贞德不由分说给她盖上被子。
“我真的没事啦，不骗你。”爱丽丝对她笑笑，伸手用拇指蹭蹭贞德的额头。
“我，还是晚些日子再出发吧。”贞德犹豫了一下开口，“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有疯帽子先生的契约我也实在放心不下来啊。”
“北境是你的故乡，那里要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你不去看看，能放得下心吗？”爱丽丝盯着贞德的眼睛问道。
贞德不由得沉默了下来，如今相互袒露了心意，她自觉自己对爱丽丝，对莱维的爱是毋庸置疑的，但恋人并不是她的一切，还有其他会让她挂心的事情，就比如她远在北境的故乡。
疯帽子告诉她龙脊王国的蛮族将会爆发一场大起义，这样的大事势必会影响到北境的人民。
茶会将在北境活动，持续支持反抗龙脊王国的铁神军。
虽然疯帽子一再向她保证铁神军和那些悄悄劫掠北境村庄的杂牌起义军不同，是一支纪律严明绝对禁止肆意屠杀平民的正经部队，但这种事情，她不亲自考察一下，是很难放得下心的。
“你不用担心我，我和疯帽子已经做好了额外的保险工作，雪公主应该没有机会再对我做什么了。你如果为了我放弃自己的想法，反而会让我心里难受——你肯定也能理解这种感觉的。”爱丽丝轻声劝说，“所以，没关系的，到时候你就去吧。”
贞德仔细地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爱丽丝对她笑笑。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贞德摸了摸爱丽丝的额头，发现有点潮，就找出手帕给她擦了擦汗。
“差不多了，就是肌肉还有一点痛吧，休息下应该就好了。”爱丽丝回道。
“那……”贞德开口。
今天我留下来照顾你吧——她犹豫着想说出这句话。
表明关系后，她和爱丽丝其实也一起过了几次夜了，但她基本上没有主动提起过，要么就是顺其自然，要么就是爱丽丝主动提出来。
虽说两人关系进展到这一步是因为贞德自己那一天的出格行动，但也正是因为有这种令贞德感到有些难堪的记忆，让正常状态下就比较矜持的贞德更难主动迈出这一步，渐渐地，反倒是原本身为男性的爱丽丝一点点占据了关系的主导权。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守在门外的疯帽子突然敲响了门。
“女士们，我知道这样可能打扰到你们了，不过……有新的客人来探病咯。”疯帽子说。
新的客人？
爱丽丝和贞德诧异地对视一眼。
想了想，爱丽丝给自己披上了魔女的礼服，然后示意贞德帮自己开门。
贞德过去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两个披着斗篷的女人，她对两人的长相都没什么印象。
在和前面那个人对视的瞬间，她突然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她从这个人身上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
然后只是一眨眼，贞德突然发现这两人的相貌变了。
她突然屏住了呼吸，来探望的人……是红女王依苏拉和利德尔公爵夫人！
依苏拉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立刻就移向了房间里头，搜寻起爱丽丝的身影。
“依苏拉？”爱丽丝看到对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依苏拉没有言语，只是快步走进房间，在爱丽丝诧异的注视下扑过来一把抱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