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灯
他已经被关进大牢整整一天，心态也发生了多次转变，最开始是祈祷着纳西妲像以前那样妇人之仁，让自己去道成林流放，之后他再寻找博士，继续完善正机之神和斩山剑以此报复，但随着被三十人团带走，阿扎尔就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逃是逃不掉的，他本身不懂武艺，身边也没什么心腹手下，等魔鳞病医院那边的非人道实验被曝光，接下来等待他的就是“囚车颠呀颠，大贤者睁开眼”，最后再被公然处决。
对虚空的信念被无情碾碎，造神的研究被完全否认，现在又是必死的结局，阿扎尔反倒开摆了。
而到了这时，阿扎尔越看艾尔海森越不顺眼。
“艾尔海森，你之前也帮我办了几件事，我还夸过你是我的福将，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参与审判？”
他故意在谢言到来时提起这句话，显然是准备拉人下水。
‘加入几天就把你整垮了，我是福将这句话也亏你说的出口。’艾尔海森心中无语。
他看向身边脸色变幻的纳比尔，摇头道：“你可是跟着赛诺学习过一段时间，你应当清楚，身为风纪官，不管对面是什么身份，只要违反了学术风纪和六宗根源之罪就必须受到惩罚，为何不敢质问大贤者？”
“抱歉，我拖后腿了...”
“等赛诺回来，你再好好跟他学习一段时间吧，接下来让我来。”
艾尔海森竟然直接接过了审讯权，他脸色古井无波，丝毫没有因阿扎尔的话而动摇。
“大贤者，据我们调查，这篇文章其实并非是你所写，而是由一位名叫乌代的学生全程动笔，准确来说，你近两年的论文都是由他所写，作为报酬，你让他成功晋升为了诃般荼，对吗？”
“看来是乌代出卖了我？但我刚才说了，艾尔海森你似乎并无质询我的权力，你只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罢了。”
哪怕谢言就在身后，艾尔海森依旧脸色不变，他平静说道：“我今天参与询问是得到了草神大人的认可，你如何看待我并不重要，既然你承认了，那就继续下一个环节，赤王复活的传言是否是你派人宣传的？还有魔鳞病医院，你是否在那里进行非法研究？”
阿扎尔陷入了沉默，这两件事可是大锅，前者是破坏沙漠雨林的和平，后者更是死罪，一旦应下，他用不了多久就要坐囚车了。
他想和之前一样开摆，但看到艾尔海森背叛了自己却过的如此滋润，看到谢言面无表情，似乎看蝼蚁似的看着自己，阿扎尔心中的那份情绪再次被点燃。
“没错，是我派人宣传了赤王复活的消息，让那些镀金旅团把疯学者交给我们，在魔鳞病医院中提取他们脑海中的神明罐装知识，过程很困难，而且会对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因此弄死了不少人。”他竟然毫不掩饰自己的行为。
话音落下，哪怕是艾尔海森都极为震惊，他知道魔鳞病医院有问题，但没想到阿扎尔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好像那些被他害死的学者只是耗材一样。
谢言同样惊讶，他只是想等待审讯结束以后再询问阿扎尔，为了能让审讯不受影响，就维持着平时的表情，谁想到阿扎尔居然自爆了。
等等，阿扎尔应该不知道我是面瘫...
谢言伸手按了下眉心，在艾尔海森发问前突然说道：“阿扎尔，你不会还以为自己做的很对吧？”
“我看到了圣树被修复的情景。”阿扎尔脸色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深吸口气，义正言辞的说起自己的想法。
“我承认是我看走了眼，她的确有神的权能，我的造神工程毫无意义，但我想了一整天，真的什么事情都能怪在我身上吗？须弥的学术衰落，是从五百年前就开始了，囚禁神明，那也是五百年来共同的决议。
“至于沙漠，我们和沙漠的矛盾是从千年前赤王陨落就开始的，难道我给他们一点恩惠，放开限制，沙漠人就会感激雨林？真实情况是，那些赤王遗民只会认为雨林衰弱到需要向沙漠妥协罢了。”
这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阿扎尔在位期间确实做的不咋的，但雨林和沙漠的矛盾是历史遗留问题，想快速解决，只有神明能做到。
“所以，你的意思是？”
“根源还是在草神大人身上，我并非是泼脏水，我只想在临死前说点心里话...你们觉得草神大人真的合格吗？她展现给外界的就是软弱无能，若非如此，我们怎么会想到去造神？”
纳比尔神色震惊，连忙拍桌喝止：“大贤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但软弱和仁慈是解决不了任何事的...当然，现在须弥多了位王爷，我相信以王爷的手段解决沙漠、死域都不成问题，但这又和我的造神计划有什么不同？说白了，须弥还是换了个神。”阿扎尔神色狂热。
但是--
谢言的存在仿佛天生就是为了爆杀他一样，在他最为激动的时候，谢言轻飘飘的问道：“你说这些无非是想证明，自己的造神工程是为了拯救须弥？就算现在死了，那也是作为殉道者而死？”
“如果你是要以伤害了多少人这点来反驳我，我承认自己的过错，但我的出发点确实是好的。”
“真的吗？按你的说法，纳西妲软弱无能，但为什么你们会刻意在研究时不佩戴虚空呢？其实你们是知道她具备权能的，只是过惯了贤者们高高在上的日子，不想头上再多出一位神而已。”
“胡说八道！如果她是大慈树王，我们又怎么会不信仰她？”
“你要搞清楚，是贤者们自己找到了刚刚诞生的新神，将她带回了教令院，不是她自己跑到净善宫要当神的，你们把人家捡回来，在发现对方没有大慈树王那样的全知全能又将其囚禁，不就是想找个神当保姆吗？阿扎尔，都到了这一步，你还不敢正视自己吗？”
阿扎尔哑口无言，谢言再一次揭开了他心中最为丑陋的一面。
是啊，嘴上说是为了须弥，但他又真的为须弥做了什么实事呢？总是嘲笑沙漠人是失去了神明的可怜虫，但自己又何尝不是活在过去的荣光之中，沙漠人是喊出“为了赤王”打砸烧抢，自己则是“为了须弥”残害同胞。
艾尔海森看向身边的纳比尔，沉声问道：“六宗根源之罪，其五和其六是什么？”
“其五，敬畏神而不行奉献之事；其六，慢言奥秘而心无惧怕之事。”纳比尔连忙答道。
艾尔海森怅然叹息道：“大贤者，我记得刚刚加入教令院的时候，还是你在主席台上告诉了我这六宗罪，也是你带头宣誓。”
阿扎尔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求学的经历，回忆起了探索知识的乐趣，但随着身份越来越高，最后只剩下了自以为是和傲慢，失去了身为学者最重要的谦逊，也失去了对神明的信仰。
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这一刻，他终于接受了现实。
随后，面对艾尔海森的询问，阿扎尔尽皆如实陈述。
而面对谢言的问题，他也同样尽力给出了回答。
“说来惭愧，我对多托雷并不了解，所谓的正机之神，是至冬国提供了雷神之心，我们则是根据那个名叫散兵的人偶，以他的神造躯壳为蓝本进行放大，至于神明的知识，这些都是从疯学者身上提取的。”
“但如果说多托雷带着正机之神和散兵离开...我曾经偷偷打探过愚人众在须弥的据点，他们或许会去降诸魔山。”
降诸魔山？
谢言眉头一挑，似是想到了什么。
“我知道了，但是...阿扎尔，我也跟你说过，我们这里不是12+，纵然你配合提供了情报，也不会出现大家手牵手共建美好须弥的情况。”
“这是自然，我根本没为须弥做什么，死域这种摆在眼前的问题也不愿意多支持一下巡林官，还害了那么多同胞，所幸还未走到强制收割梦境那一步...总之，我会坦然接受审判，但谢言，不，王爷，即便如此，比起草神，我还是更相信您。”
“你这是在挑拨？”
“如果可以的话，请您替我向草神大人道歉，之前的确是我的过错，但刚才的话也是实话，此时的须弥需要一位强大的神明指引，光靠仁慈是无法治国的...而您不同，你强大而富有智慧，哪怕是沙漠这等千年的遗留问题，在您手中也会迎刃而解。”
谢言轻轻摇头转身离去，临走前才留了一句：“你的话我会带给她，但阿扎尔，她没你想象的那么不堪，她也是会成长的。”
阿扎尔仍是摇头，在他心中，纳西妲只是很幸运的有谢言这么位弟弟而已。
直到艾尔海森站起身。
“大贤者，在今天的会议上，草神大人已经发布了支援巡林官和解除沙漠限制的法令。”
“巡林官是值得培养，但沙漠那边...法令是王爷帮忙通过的吧？那些学者不可能同意的。”
“不，是草神大人恩威并施，让大家意见达成了一致...你提到的治国手段，草神大人仅用了一个晚上就学会了。”
阿扎尔眸子忽然瞪大。
他这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犯下了怎样的愚行。
.....
“真没想到大贤者竟然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还好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过错了。”
“人本就是复杂而矛盾的生物，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形容的，但罪不会因此而消失。”
艾尔海森依旧神色镇静，教导着身边的纳比尔。
纳比尔明知他是书记官，但却是一直连连点头。
艾尔海森在教令院里也是一个传奇人物了，总是以文弱学者自称，结果打架的时候把袍子一脱，一身肌肉都能把镀金旅团给吓到逃跑，据说奥摩斯港那边几个大型镀金旅团都称呼艾尔海森前辈为疯子。
谢言也对海子哥挺感兴趣，在他准备离开前叫住了对方。
“王爷有何吩咐？”
“没什么，就是想问你一些问题。”
艾尔海森愣了一下，但正如阿扎尔所言，谢言如今声望其实更在草神之上，他的要求无人能够拒绝。
不过艾尔海森自己也想观察一下这位王爷，于是欣然应允。
两人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走路时相互打量了一下。
艾尔海森一头灰发，外貌儒雅，身材高大健壮，但给谢言的感觉有点像隔壁的“su”。
而在艾尔海森眼中，谢言就更有意思了，他消息渠道很多，再加上璃月那边的消息也通过商队传了出来，他已经知道谢言的各种身份。
稻妻奉行，璃月仙人，现在又成了须弥的王爷，而在这多重的身份下，谢言却表现的很自然，属实是在须弥是须弥人。
他其实并不敬畏神明，但谢言看似霸道，实则大局在握的那种强大却是令艾尔海森颇为在意，他很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对方的布局明明并不精妙。
在他思索着该如何提问之时，谢言先行开口。
“艾尔海森，你觉得须弥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最大的问题？说实话，须弥的问题太多了，死域、沙漠、学术，这些都不是小事。”
但艾尔海森很快话锋一转：“但我知道王爷和草神大人在死域、沙漠的事情上肯定做好了打算，王爷想问我的，大概是关于学术的事吧？”
“对，毕竟你算是较为少见不依靠虚空的学者，我想问你，如果关闭虚空大家会接受吗？”
“若是神明的意见，这是无法违逆的，而且...虽说会带来一段很长的适应期，总体来看对须弥的发展是有利的。”
具体原因谢言和纳西妲也讨论过，虚空和罐装知识已经对须弥子民产生了洗脑的效果，降低人的思考能力。
但艾尔海森还提出了新的意见：“消除民众、学者对虚空的依赖性很重要，但我个人认为，没必要完全废除虚空，剔除掉计算、知识的部分，单纯将其当做一个通讯工具也很有用处。”
谢言若有所思，虚空的功能跟现代社会肯定是没法比的，但类似互联网的特性确实很方便，往民生领域扩展的话，比如弄点外卖，网购等服务，都会让生活质量提升很多。
“这倒是，没必要搞一刀切，而且虚空里也存储了不少宝贵的知识，对于具备探索能力的学者来说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确实如此，这方面可以设置一下权限，以您和草神殿下的权能，这应当轻而易举。”
艾尔海森的确是个聪明人，提的意见也都是一针见血，谢言忍不住招揽道：“艾尔海森，纳西妲需要组建一支直属于她的特殊部队，你有意参与其中吗？”
“这个...恕我直言，我只是一个文弱的学者，没有镀金旅团那样强大的力量。”艾尔海森又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谢言知道他这是婉拒，倒也没有逼迫。
话说自己回稻妻组建暗部，别到时候荒泷一斗第一个来报名...这会让谢言有一种莫名的既视感。
“行吧，说起来看你的样子似乎也有问题问我？”
“没错，虽然有些不礼貌，但我想知道王爷的布局并不精妙，为何会有如此效果？”
谢言洒然一笑：“这就需要站在神明的角度了，我心即天心，我意即天意，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照你的意志运转，也就是所谓的时来天地皆同力。”
“神明的角度...原来如此。”艾尔海森释然点头。
但他又和阿扎尔完全不同，艾尔海森深知界限与规则，这些东西有所了解就足够，即便他不敬畏神明，却也不可有轻慢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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