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咕
齐河不会说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因此她需要通过察言观色来理解对方做出的决定。
比如,齐河为什么会冒着未知的风险,急于离开这间屋子。
他从来都不是那种遇到突发状况一拍脑门就要做出决定的人。
离开屋子之后他们要做些什么,目的地是哪里,又如何应对潜在的危险?
这些需要仔细考虑的问题,却都被齐河用“探索”概括了过去,也难怪古斯塔夫会觉得这个决定并不靠谱。
于是,安静从齐河的瞳孔里找到了答案。
那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手机微弱的光线,以及古斯塔夫的憋闷的表情。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一闪即逝的人影。
苍白色的,在黑暗深处若隐若现。
齐河显然是看见了那个人影,在与古斯塔夫对话期间,曾经5次故作不经意地望向了那里。
可是当安静顺着齐河的视线看去之时,门外却只有无边的黑暗。
苍白人影的出现让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
齐河看见了她和古斯塔夫都无法看见的东西,却对她和古斯塔夫这两位保镖闭口不提。
“你看见了什么?”
安静开口问道。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古斯塔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皱起眉头仔细朝着黑暗深处眺望许久,却没有任何发现。
而这一次,齐河没有岔开话题,他用沉默回应着两人心中的疑虑。
“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古斯塔夫打破了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说道,“既然是五五开的责任,那就是出去看看吧。”
第九百六十九章:内心
随着道路的延伸,手机黯淡的光芒照亮了长廊的两侧,尽管心中早有预感,但是当古斯塔夫和安静亲眼见到每一个隔间里的景象时,依旧惊讶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每一个隔间里都有一个差不多的装置,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人类如同被装进了这些罐头里,装置的屏幕上播放着他们的现状。
原本犹如人间炼狱一般的地方,在神秘商人出现变得有所好转。
尽管场面看起来古怪之极,但对于依旧被困在“罐头”里的犯人们而言,这应该是一件好事。
至少,他们不必再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被那些由他们潜意识具象的怪物撕扯得粉碎。
断电并没有影响装置的正常运作,看着那一个模子里映出来的狭小隔间,古斯塔夫和安静忽然间萌生出了一种错觉——这个监狱以及他们此刻脚下的地面都是活着的,他们仿佛行走于怪物体内,任何闯入者只会在这里发现他们内心深处最不愿直面的记忆。
“走了,安静。”
古斯塔夫不动声色地呼唤了安静一声,他注意到后者苍白的脸色,猜测到一定是这里让她回想起了紫藤花学院的遭遇。
据他所知,安静在学生时代的性格和现在判若两人,原不像现在这般沉默寡言。
在灵能方面优秀的天赋让她迅速从同龄人之中脱颖而出,她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首席生,外向的性格则让她很快拥有了一批拥护者,但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安静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火种。
她想要履行首席生应尽的义务。
比如说,废除紫藤花学院里那些不人道的惩罚措施。
对于那个年龄的安静来说,策划一场“变革”就已经是她所能想象到的手段了。
遗憾的是,变革最终以失败告终,安静和她的党羽们被关进了禁闭室,开始了为期数个月的“思维矫正”训练。
这些都是古斯塔夫从齐河提供的名单上了解到的情况,即使只有轻飘飘的几段文字叙述,却让他能轻易地想到那几个月的时间对于安静来说究竟是多么的绝望无助。
自那之后,安静就变得沉默寡言,还一度患上了轻微的幽闭恐惧症。
而此刻这些狭小黑暗的“罐头”,恐怕让她回想起了那个几个月的时间。
“嗯。”
搭在肩膀上的双手让安静回了神,她垂下眼帘,眼中所产生的幻象也就此消散了。
这个地方绝对有古怪。
安静确信刚才绝不是简单的触景生情,她分明就在隔间里看见了别的东西。
装置变成了禁闭室的固定椅,被束缚带牢牢拘束在固定椅上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她瞪大了涣散的双眼,用求助的眼神望着她。
这便是变革失败的结果。
除了她之外,所有参与的“同党”都接受了思维矫正治疗。
而在接受治疗的人里,她是最幸运的一个,这也是让她至今耿耿于怀,难以面对的事实。
拉古斯基金会非常看重她的能力,因此向紫藤花学院打过招呼,因此负责治疗的老师使用了相对缓和一些的手段,没有让她承受太多超负荷的治疗手段。
至于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安静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她尽可能地让自己不要继续思考下去,可记忆却源源不断地涌现了上来。
禁闭室里面容模糊不清的老师戴上了消毒手套,将仪器通了电。
……
并不是所有“叛逆的孩子”最终都回到了学校,当几个月的治疗结束,她回到班级里时,得到了有几人因身体状况只得退学回家的消息,而刚才她所见到的学妹就是其中之一。
安静曾经觉得能离开紫藤花学院这样的地狱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当她毕业后成为齐河的助理,麻木地接受自己的命运之时,却在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得知了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消息。
当初那些因身体原因退学回家的孩子,实际上根本没有回到他们的家中。
反倒是紫藤花学院向孩子的家庭支付了一笔巨款,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直到现在,同班的同学们都还以为他们回了家。
安静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臂,指甲也陷入了皮肉之中,直到血液沿着的手背沾染到了衣服上,她恍惚的情绪才终于好转了几分。
安静有气无力地向同行的两人发出了警告,“小心,这地方有古怪。”
比起有形的敌人,这种来源于内心深处的惶恐更让人措手不及。
将心里情绪压抑下去之后,安静陷入了沉思。
最初是齐河,他在门外看见了某人的身影,那一定是对他非常重要的人,让他不惜冒着风险也要身陷这黑暗之中。
紧接着,她也出现了幻觉。
当安静侧脸看去时,两侧的隔间依旧在不停变换着。
一会儿是在监狱地下,一会儿又仿佛回到了紫藤花学院,更瘆人的是每向前走几步,幻觉就会变得愈加恐怖。
禁闭室老师的脑袋开始了抽风式的抽搐,手里的“治疗”器具也变成了琳琅满目的解剖工具。
被拘束在椅子上的学生的腹腔被剖开了,也有人失去了眼睛,只能用那黑洞洞还淌着血的眼眶望着门外。
考虑到这里位于D区的某处,最不缺少的就是古怪的灵能力者。
她提醒古斯塔夫,“这次的敌人很可能是干扰型灵能力者。”
抛弃物理接触的手段,直接造成精神层面的影响,据她所知能做到这种事的人可不多。
“我知道。”
古斯塔夫故作轻松地说道,“交给我吧,我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干扰型灵能力者少说也见过几十个了,他会将你最不愿回首的往事作为武器。”
“你想到对策了?”
“当然,想要对付干扰型灵能力者,最重要的是出其不意,一会儿你和拉斐尔负责照看齐河的安全,我则趁机潜伏进暗处……”
“拉斐尔已经死了。”
安静不得不打断古斯塔夫的计划,尽管这有些不太礼貌,但是当古斯塔夫冲着她和身旁的空气布置战术时,就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控制范围。
古斯塔夫依旧维持着他那积极乐观的样子,试图在他们面前扮演好可靠前辈的角色,但实际上他中招的程度要比自己还严重得多。
虽然古斯塔夫从未主动提及,但她却不止一次听说过关于拉斐尔的事。
按照组织的规定,通常灵能力者都是以小队的形式行动的,就连独来独往的古斯塔夫也曾有过能够将背后放心托付给对方的搭档。
那个人便是拉斐尔,组织的元老之一。
因为一次情报失误,死在了某次围剿行动之中,组织有小道消息说,造成情报失误的人就是古斯塔夫,他过于不拘小节的风格终究遭遇了恶果。
“你在说什么啊?拉斐尔只不过是被抓了,这也是我们来到这里的原因之一……不过真是幸运啊,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关押拉斐尔的牢房,放心吧,安静,他绝对是值得信赖的战友,他的能力是……”
安静无视了古斯塔夫。
她可从来都不记得他们肩负了营救拉斐尔的使命,更何况拉斐尔的尸体曾被带回了组织,古斯塔夫亲自参加了对方的葬礼。
最初的症状是勾起内心深处不愿面对的回忆,紧接着相关的记忆便会出现偏差与混乱。
拉斐尔早就死了,可古斯塔夫却坚信对方只是被关进了监狱里。
那么……
她刚才在禁闭室里所看见的画面应该也都是假象。
她的朋友们并没有被开肠破肚,挖去眼睛,他们只是,只是……
他们都死了。
所有的想法最终都走向了同一个结果,而最可怕的便是通往结果的过程依旧处于迷雾之中,她只知道朋友的再也没有回到过他们的家里,紫藤花学院还给每一个家庭补偿了一笔疑似用于息事宁人的巨款。
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在临死前究竟遭遇了什么?
也许,也许那些有着变态折磨癖好的老师真的对他们做了些什么。
无数错综复杂的思绪又一次席卷了安静,她产生了一种没来由的直觉——她一定能在这里的某处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所有人都能找到属于他们的答案,就连齐河也不例外。
安静又一次看向一路上一言不发的齐河,他仿佛全然没有注意到她和古斯塔夫的异常,也对“死而复生”的拉斐尔不感兴趣,他似乎遵循着某种指引,在这如同迷宫一般的回廊里前行着。
“那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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