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理都磊
虽说是十二仙山之首，但峰顶处只有一间平平无奇的院落，院落内部也很简单，只有一口花钟，花钟之后，则是十副惟妙惟肖，甚至残留着些许道蕴的画像。然而只要是阆苑中人来此，看到这些画像都会伏身跪拜，原因无它，因为这十副画像皆是历代以来的阆苑阁主。
李馨蕊坐在钟前的蒲团上，美眸低垂，并没有向其他阆苑弟子那般带着虔诚的目光看待那历代阆苑阁主的画像。
“浩仙宗风信公子，海桐道紫梦仙子，天牧王朝寻剑剑君，这三人不属于东部势力，但皆是天境巅峰，半步三舍的修为，以贵客身份好生招待。其他东部上等仙府宗主，王朝武尊也皆奉为上宾，切莫怠慢。”
花满天神色冷峻的站在庭院之外，细致的传音仙山仙主。
“哦，对了，降花阙内的那个温故梦通过了考核，也算阆苑内门弟子，天赋尚可，在东部也算是名动一方，来此的上等武宗，修真有一部分是因她而来，你来安排，若有必要，让她现身主殿也未尝不可。”
传音之后，花满天转身，看着那纤柔的背影，目光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场面凝重，唯有凌厉的山风不断在耳畔边呼啸。
良久，李馨蕊缓缓抬眸，轻声说道：
“故梦妹妹在封天大会之上便与天赐交心，师尊此举有些欠妥。”
“本座心里清楚，仅仅只是让她现身，只是稳定那些武宗的心绪罢了，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好歹温故梦此时也算仙阁内门弟子，这般小事，她会拒绝不成？”
“……空明心是世间罕见的体质，故梦妹妹应该以修炼为主，接应之事，由其他内门弟子也可完成。”
“空明心？”花满天冷笑一声：“空明心确实是世间难得的体质，但比起阆苑险决，却更加适合修炼类似那种冰宫的素法，当年分阁阁主之所以将她带离群淑，根本的原因是不想让类似极北冰宫的仙宗发现这般苗子罢了，怎么，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你到现在还看不明白么？”
“……”李馨蕊美眸一颤。
看到自己弟子沉默，花满天的语气逐渐平和了起来：“知道本座带你来此的意义么？”
“……”李馨蕊沉默不语。
花满天也不在乎，语重心长的说道：“每一届阆苑阁主皆是这柔世神琉峰的仙主，毫无例外……此次阆苑之所以这般大规模的行事，其最大的用意便在与你，馨蕊，知道本座的意思么？”
“……馨蕊惶恐，以馨蕊之能，恐怕难达师傅和历代阁主的期待。”
花满天的面孔从平和转变为深幽：“馨蕊，你虽与本座相处十余年，但至今，本座已然弄不清你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的爷爷，你的父亲，只是群淑的武臣，论底蕴，实力，远远无法与仙阁相较，更何况，当年你还是被他们逼出来的！”
花满天眉头紧锁：“当年是仙阁收留了你，本座更是不计较你将臣之女的身份，力排众议，不刻魂将你收为亲传，你用阆苑之名暗摄群淑皇室，本座也从未计较！如今更是只让你刻魂今后以阆苑为核心，并为让你断绝家属！”
“馨蕊，你告诉本座，本座的要求过不过分！？”
“……不过分……但……”李馨蕊痛苦的摇了摇头：“曾今，弟子虽离家，但心依然牵挂娘亲家人……不愿刻魂的原因也是如此，因为在他们真正安定之前，弟子想以家人为主，而不是阆苑……”
“那现在呢！？李家局势在群淑已然安定，你还在踌躇的原因是什么！？”
“……”李馨蕊娇躯一顿，美眸中闪过一丝迷茫，但迷茫之中却依旧荡漾着如水的温柔：
“……因为……在弟子的心中……”
“还有他……”
5.故梦如烟（上）
"你说什么……？"
花满天的双目慢慢睁大，此时此刻，李馨蕊的背影在她的视线中是那般的陌生。
花满天微微倒吸一口凉气，压下心中方才从李馨蕊语气中衍生出的猜测，徐徐说道：
“本座不知李天赐幕后究竟藏有何等隐世神尊，但至少，本座知道以李天赐那不同寻常的战力只要入道，稍稍收敛他那太过孟浪的个性，不说同龄，其战力恐怕能媲美寻常玄道地境的强者！更何况，天峰这突然对紫暝出征的举止，只要有心之人都会联系到他李天赐身上！现在的李天赐，至少东部仙府王朝绝不会轻易得罪！事到如今，你还放心不下什么！？”
李馨蕊的眼神一下子变得迷蒙，这次她却没有迟疑，而是轻然幽幽的说道：“无论是天赋，道悟……天赐都远远胜过于弟子，更何况天赐的身后还有一个隐……隐世神尊的庇佑，从这方面来说天赐不仅不需要弟子操心，恐怕弟子还要受他的照顾。”
花满天神色深沉，没有打断。
李馨蕊的美眸渐渐失去焦距，李天赐身后的万神凌天给她的灵魂留下不可磨灭的震撼，但比起那天地唯一主宰般的帝王背影，此刻在她脑海中盘旋的却是万神凌天消散之后，他一身白衣抱着自己半似心悸，半似撒娇的模样。
“在当初遇到紫暝百鬼尊者的时候，弟子力量，灵魂被死死压制，本该是最灰暗，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是他让弟子忘记了恐惧……是他让弟子忘记了绝望……”
李馨蕊的唇瓣微微而翘，那似乎是一个想要浅笑的姿态，她轻轻的说道：“但无论他多么优秀，无论他多么完美，无论他多成熟……在弟子的眼中他终究只是一个需要关爱，需要照顾，需要安慰的男孩……”
听到李馨蕊的吐露，花满天的胸口剧烈起伏，双眸震荡，但这一次，她却出奇的没有反驳，只是默默的看着李馨蕊那纤柔的背影。
这时，花满天的眉心处忽然绽放出一层微弱的粉芒，在粉芒的映照下，花满天的起伏的胸口迅速恢复平和。
不出片刻，她心中悄然升起的那一丝动摇也随之烟消云散。
阆苑刻魂，刻魂之仪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负担，相反，还会让加强被刻魂者对阆苑仙道道蕴的感悟，修为一日千里。
但刻魂之仪会悄然改变被刻魂之人的内心深处，简单来说，若是刻魂之前，人内心深处最重要的是家人或是爱人，被刻魂之后，其内心中最为重要的……便会被替换成阆苑仙阁。
无论王朝还是仙府其想要发展维持，天才绝对占据着相当的比重，对于天才的培养，仙府王朝绝对不会吝啬，更何况来花香仙这种同时得到十二神花认可，几乎有着承天之姿的女修？
但是，人心贪利，权者多疑。若是像来花香仙这样的天才，有朝一日若被更高层次的待遇诱惑离宗，那代价绝对足以动摇根基，毫不夸张。
“不用再多说什么了。”花满天别过视线：“你心中有他，本座能够理解，但这世道便是如此，若无仙府，若无本座，便不会有今天的你！世道如此，仙府亦是如此，规矩就是规矩！不会因‘情’一字而退让！”
声音落下，花满天看了一眼花钟之后历代阁主的画像，随后转身快步走出的院落。
“……”
李馨蕊幽幽转眸，看着那消失在群山中的背影，眼眶之下，是两道深深的泪痕。
她是阆苑仙阁历代以来最为出众的天才，其性子也是异常的柔雅若水，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注定不似她的妹妹李若若那般看的开。
来花香仙知道，是阆苑仙阁让她脱胎换骨，从一个脱离家人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一跃而成世间芳名远扬的来花仙。若是能选择，她定然会选择一个默默支持着他呵护着他的傻姐姐。但事已既成，便没有若是，不管如何，她终究是承了阆苑仙阁太多的恩情。
若是说碧落魔尊如同一只不顾浮世情面，只问不愧自身的灵鸟，那来花香仙便如一叶在海中飘离不定的浮萍。
……
临近晚霞。
阆苑仙阁七仙山大开，无数毫无修为亦或者修为不高的江湖人汇聚于此，阆苑仙阁也特意安排宴席款待，出手可谓阔绰异常，而这些江湖散人平常自在惯了，一些感叹阆苑仙山的灵秀风韵，而一些则是丝毫不受影响，面对一个个如花似玉的阆苑女修，也能下意识开口调戏。
按照各山仙主的解释，世间虽然是王朝，仙府，魔都三方鼎立，对于三方之内的人来说，江湖中的这些散修如同阴沟，终究上不了台面，但不得不否认，若是想要达到消息最快程度的传播，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必须要借助这些散修的力量。
因此，七仙山这些阆苑女修心中不满，但也未将厌恶显露于色。
而内府五仙山接应的都是东域有名的武宗，仙府强者亦或是它域知名的能者之徒，门派子弟，至少在这礼节这一块，比七仙山接应的好上太多。
人人风度翩翩轻声细语的，和煦论道，由于五仙山之内的降花阙，这些武宗修真在谈论之余，其视线也有意无意的看向门前。
在宴席的主位上，一名二十七八的男子盘膝闭目而坐，背负长剑，明明身处主位，但宴席之中却没有一人上前，因为他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浑身环绕的剑意让靠近他的人森森发寒。
这时，宴席内一阵熙攘，不少其他方域的弟子压抑着兴奋的叫声：“来了来了！”
身心如剑的男子也在这时睁开了双眼，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门前那一抹红裳纤影之上。
清丽绝伦的面庞，挺秀如莲的娇躯，明明身穿阆苑内府统一的红色长裳，但气质却不带一丝烟火，恍如天上明月般清冷孤傲。
温故梦默然的走进宴席，哪怕在众人的注视下，面容也依旧清冷如初。
6.故梦如烟（中）
李天赐没有任何停留，走过了外府七仙山。
倒不是他不喜欢外府七山宴席上的那种江湖人式，相反，这种江湖俗气对习惯繁华的他很是新颖，若不是心念其他，李天赐也真不介意和那些自来熟的低武平人好好喝上几杯。
心中有念的李天赐就这么直接走过外府七山，来到的内府大殿前。
“前方乃是内府重地，请公子留步。”
李天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名声有多么恐怖，为防节外生枝，特意改变了容颜，压制修为至先天初境，故而被两位阆苑修真拦下。
李天赐想起当初自己进入阆苑分阁的方法后，淡笑一声，并没有在乎两人的气势威慑，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不动声色的塞到两位阆苑修真的手中。
“久闻内府五山，在下也是心生仰慕故而想近观一貌，还请两位行个方便。”
‘咕咚’——
看着李天赐手中千两银票两位阆苑女修重重吞咽。阆苑仙阁待遇不错，但大多集中在修道资源之上，千两白银对她们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眼前这个男人的修为不过先天初期，就算放行也掀不起任何波浪！
“……”然而踌躇片刻之后，两位阆苑女修还是不舍的错开视线：“要进入内府五山必须要有仙主邀请函，公子若是没有还请离开此处。”
“……”
看着两位无限纠结的阆苑女修，李天赐稍稍失神，没有多言，只是微微一笑：“是在下孟浪了，这便告辞。”
看着李天赐离去的背影，两位阆苑女修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起来，说真的，她们动心了……但毕竟是仙主亲令，她们还真不敢放肆。
就在她们心绪复杂的时候，宁和雅致的仙山之地忽然刮起一阵啸风，两位阆苑女修视线中的世界一阵恍惚，随后意识出现刹那空白。
“诶……？”
刹那之后，灵觉恢复，李天赐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两人身后，而两位阆苑女修的眼神之中再不见任何复杂，亦没有任何察觉，只是神情严肃的目视前方，先前的一切恍若一场异梦。
…………
“在下宇文俊德，西域幕苏宗长之子，久闻故梦仙子芳名。”温故梦出现之后一个青年抱拳迎接，看似站得笔挺，风采卓然，但却依旧掩藏不了他眼中欲念。
在宴席主位后方，正盈盈立着一名和温故梦岁数相仿的女子，五官秀美如画，身穿明贵的云织锦绣，气质高贵，只是那双眸之中沾染了太多杂念，看着先前奉承自己的男性一个个转移视线，唇角不经意间挂起一抹阴沉的笑意。
紫梦，海桐道道主之女，天赋虽不拔尖，但身份显赫，再加上容貌不差，初入宴席的时候，自然受到了诸多追捧。
然而自温故梦出现之后，先前那些追捧她的男性全部转移了视线，这种显眼的态度让受惯奉承的她一时难以接受。
温故梦的目光却没有放在她身上，虽然明明知道无数人在打量她，神情还是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踏步入宴席。随着温故梦的出现，论道交谈的环境瞬间安静了许多，每个人看着温故梦的眼里都是很复杂的情绪，有些人是倾慕，有些人是妒忌，而有些人则是玩味，不一而言。
温故梦静立半响之后，对着主位上的浑身释放着雄厚剑意的男子行了一礼：“阆苑故梦见过寻剑剑君。”
寻剑剑君上下打量了温故梦一眼，随后摇首道：“虽是美玉，可惜，未遇达人雕磨。”
温故梦清冷的气质一动，再次行礼：“多谢剑君指点，然故梦并为有离宗之意，恐怕要辜负剑君一番赏识。”
“良禽择木而栖。”寻剑剑君微微一笑，丝毫不把此处当成阆苑内府般的说道：“本座观仙子天生空明，而阆苑仙阁的道法烟火气太重，不仅不适合仙子静修，可能还会影响仙子天生道体，既如此，何不加入天牧寻剑？”
全场默然……谁都没有想到，自一开始便真如一把剑般立在那里的寻剑剑君居然在阆苑内府当众挖起了墙角！？
不少男人开始窃窃私语，看着看似道貌岸然的寻剑剑君也带上了鄙视的目光。
还说阆苑烟火气重，寻剑作为天牧王朝的护朝武宗，虽说以寻剑为生，不问红尘为理念，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身处王朝，那心思能干净到哪里去？这般开口还不是看着温故梦容貌绝丽，换个丑的你开口试试！？
“……”温故梦月眉微蹙，刚准备再次婉言拒绝的时候，一个不善的声音响起。
“先不说阆苑道法如何，此番宴席是阆苑阁主广邀天下群杰来此一聚，可以说在场的大部分人其身后的势力都不见的弱于阆苑，而你身为阆苑内府弟子，不仅不好生招待，还一直冷着个脸，只对宴席中修为最深的剑君行礼，其他豪杰则是置若罔闻，怎么？这就是阆苑的待客之道么？”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紫梦斜靠，笑容很是玩味的看着温故梦。
温故梦再度默然，她的性子本就清冷，不似这种宴席招待，此番也只是受仙主之令才来与此。至于为什么只跟剑君行礼……那是因为在场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只有那寻剑剑君背了一把剑，加上剑意外露太过显眼罢了……
见气氛越发僵硬，主持本场宴席的阆苑长老连忙调和道：“紫梦仙子莫怪，故梦本就不适应这种场合，行为上有些失礼之处还请紫梦仙子与各位英才见谅！”
不适这种场合让她出来干嘛？夺人眼球？
紫梦双眸半眯，定定的看了温故梦半响才将视线转移：“敢问这位长老，阆苑阁主将我们召集于此，不知可有什么要事宣布？”
本来是想让温故梦现身活跃一下气氛，谁知道被紫梦这么一说，反而还起了反效果，阆苑长老连忙对温故梦使了一个眼色，直到温故梦离场之后，才笑着说道：“后日大典，阁主自会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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