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眠
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向我这边走了过来，我连忙屏住呼吸。
糟糕，被发现了肯定会被鲨掉的。
‘咚’
门关上了，还好对方没有检查门外有没有人。
隔音一下子提高了许多，我把耳朵贴在门上。
“一群废物短板艺人，水平本身就烂还不听指挥，老板就知道叫我来教教教教个鬼的知识给她们，真的要被气死！”
“严美老师，消消气，平时诗白都挺听话的，就是今天有点奇怪而已。”
短板……听话……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这些年头，越来越多脑瘫公司喊什么——‘所有人都能成为偶像’这样的垃圾口号，把整个行业水平都拉低了！”
“没办法，顺应潮流嘛~”
“相信这种一想就知道是胡扯的想法的人还越来越多，公司就开始搞这个什么鬼‘虚拟偶像’，真的是看一眼都反胃。”
“每个时代不都差不多嘛，就像以前，某些偶像组合不都是有一两个负责只搞笑的角色吗？每个公司养一两窝这样的偶像很正常，太高冷反而吸引不了观众的。”
“所以我才对现在畸形的环境感到恶心，真正的人才全都被埋没了，上来的一个个都是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
“嘛，诗白她们不也是挺有天赋的吗？”
“有天赋有个屁用，一点职业精神都没有，连剧本都不按着走，还当什么偶像？”
巨大的信息量涌入脑海中，搞笑……小丑……剧本……
我做梦都不会想到，这样的话，会从行业的老前辈口中说出来……
【连剧本都不按着走，还当什么偶像？】
偶像
到底是什么东西……
“把那个什么，梦想什么的放上去，看看她还怎么掩饰自己无能的样子。”
“是说‘梦想陪伴’吗？那个数据化表演评分的游戏啊。”
手机屏幕中，小白的直播间插入一条信息。
第二十五章 贩卖梦想
【接下来，犬国公主小白将要用‘梦想陪伴’进行评分。】
小白直播间的上方弹出一行文字，是官方强行加上去的标语。
梦想陪伴……？
那不是现在排名第一的偶像公司制作出来的游戏吗？只要跟着游戏角色舞蹈，就能得通关，系统还会给予的评分，是非常全民化的游戏。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观众们对公司骂声一片。
【搞什么？公司又来恶心人？】【明知道小白不擅长，突然搞这个也太恶心了吧？】【我只想好好看直播！】
所有人都知道，这游戏并不简单。原本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的游戏，但评分非常具有权威性，经常被拿来当舞蹈的标准……
真的是非常愚蠢。
舞蹈的好坏怎么能交给机器来判断……？
“果然被骂得很厉害呢，严美老师，这样强行来没问题吗？”
工作人员开口了，从语气上能感觉得到有些许的慌张，可严美老师只是云淡风轻道：
“骂，尽管骂。他们给偶像的哪一分钱不是经过我们手的？公司和偶像站在对立面才是最聪明的想法，只要这样，观众才会觉得偶像可怜，像个被害者，更加愿意支持她，就算偶像干了什么蠢事，也会第一时间想到是公司的错，还给了他们的偶像洗白的机会，我们老老实实当坏人就是了。”
“不愧是行业里的老前辈，看到的东西就是多。”
“所以说，那些看起来其乐融融的公司和偶像才是傻瓜，反正钱都会到我们手里，让他们尽管骂就完事了。”
一切居然是为了钱……？
胃部感觉到一震恶心……
屏幕中的小白只是默默叹了口气，马上就恢复了平日里的笑容，不过我能感觉到，她的眼神中透露着不安。
“真是有点突然呢？原本想要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最完美的样子……果然，还是事与愿违。那么，我有个要求，接下来的表演可能有些狼狈，我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出糗，所以说……”
小白沉默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这是不希望我看下去的意思吗，但是……
“诗白，你给我听好，虽然你的歌唱评分很高，不过舞蹈水平和直播水平实在是太烂，已经有一个孩子的平均分跟你差不多了。看清楚了，这游戏的排行榜，虽然这个排行榜只是我们公司内部的，但那孩子可是拿到第20名，你还记得‘最的排名战’吧？如果你今天跳不到80分以上，连顶替掉她的排名都做不到的话，你就等着被替换掉吧。”
屏幕中的小白微微皱眉，大概是听见了这一番话。
替换……？
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小白会被开除吗？
房间内的工作人也有同样的疑问。
“这个企划可是挂着‘最’这个名头的，不是【最可爱】或者【最帅气】之类的人根本就不配继续活动下去，这可是从一开始就说得清清楚楚的。”
“严美老师……真的是狠毒呢……”
“狠毒？你知道这种二三流的偶像的卖点是什么吗？”
“表演？”
“不，是成长。她们的水平哪来什么表演？能贩卖的只是所谓的努力和梦想而已，有的人看见她们在努力就行了，所以才必须要让她们跌倒在爬起来，跌倒再爬起来，跌倒再爬起来。这样观众们才能满足。”
舞曲开始了，节奏好快，那根本不是小白现能驾驭的编舞，只能凭借着蛮力来加快动作，但是这样做的话，身体重心会……
‘噗咚。’
麦克风噪音划过耳膜，屏幕中的小白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你就看着吧。”
小白从地上爬起，露出些许尴尬的笑容，继续照着游戏中的角色动作开始舞蹈。
原本为了休闲和培育玩家梦想的游戏，如今却变成了惩罚人的工具。
直播间的观众开始发怒了，拼命地指责官方不做人，但很快，意识到这样做没有意义以后，骂声逐渐转换成对小白的加油声，观看人数在飙升，还有许多人使用推进器之类的打钱道具给小白加油。
这算是什么？这不是正中官方的下怀吗？
但，如果我不知道这一切的话，很可能也会成为他们中的其中一员……
观众能做到的只有打钱或者喊加油，根本无法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和想法，都已经在幕后人员的控制之中。
好恶心。
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是诗白站在屏幕下孤单的身影。
她，一直以来都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一切都是已经被安排好的，一切都必须按照剧本走。想要正常的努力还会被官方人员使绊子，在摔倒的瞬间，会给你加上可爱的效果音，观众们的目光投在你身上，纷纷向你的公司交钱，就这样一点点的，榨取着那些关心你、喜欢你的人。
简直跟小丑一样。
不，连小丑都不如。
【我看清楚了偶像这一行业背后的肮脏与虚假，我是为了你才勉强努力下去的，仅仅是为了你。】
原来，从诗白的角度看向偶像这一行业，是如此的恶心和肮脏。
我现在才明白她的想法……
好痛苦。
之前的我，简直满脑子都是棉花的傻瓜，明明没有踏入这个领域内部分毫，却天真地认为这样的职业是美好的。
简直是傻瓜，白痴，白痴都不如。
这样的我，居然信誓旦旦地跟她说，要告诉她偶像的美好……
我到底怎么办……
“78分，差一点。”
屏幕中的小白勉强维持着笑容，开始了下一次的尝试。
虚拟偶像是不会流汗的，也不会流眼泪，所以才能一直那么光鲜亮丽。
但现实中，诗白她很可能已经气喘吁吁，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舞蹈持续到直播末尾，在最后一次舞曲结束。
“81分，也就还行吧。”
小白终于到达了目标的分数，观众们沸腾了，就像自己也获得成功一样，无数人在使用推进器，直播间的热度被炒热到难以置信的历史最高点。
屏幕中的世界还是白天，各色的烟花在空中炸响，比起夜晚，流焰的光明只能停留更短的一瞬，蓝天之上只残留下一团团浑浊的白雾。
小白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
在激愤人心的配乐烘托下，我从小白脸微笑的缝隙间，只感觉到了绝望，深深的绝望。
“80分以下的都不配叫偶像了，公司排名第一的人都能到91分，还是太嫩了。不过这玩意，还真是个好软件，以后就按照这个排行榜要求吧，以后谁掉到20名以下我就想办法炒了谁。”
结束了。
这就是所谓的偶像吗……？
已经再也听不下去了，我从门前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我的世界观在崩塌，眼前的世界开始摇晃扭曲，感觉双脚并不是踩在走廊上，而是在一头恶魔的内脏之中。
这是一头外表光鲜亮丽，内部却污秽不堪的恶魔。
……强烈的恶心感席卷而来。
呕……
我吐在了休息角的垃圾桶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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