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寺暮
“是叶诚的车！”季雨第一个解开安全带，刚想跳下去，又颇不好意思地望了眼半个身子都被打湿了的严雪，只好将自己的外套脱给了她，才赶忙跨下了车。
严雪虽然有些气恼，不过心里也在暗中庆幸他的打岔，一边擦着多余的水一边，回头冲着林舒尴尬地笑了笑，套上了那件对她而言颇为宽松的外套，快速地下了车。
林舒眉头一锁，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好时机，只能强自压下心头的迫切，扭头看向夏矢透。
丧尸王从上车开始便一直沉默不言，听着她和严雪的一问一答，就连林舒主动挣脱她的时候都丝毫没有反应。
这一点也不像夏矢透一贯的的做法。
两个人类还在欣喜地围着那边的车子打转，独自和丧尸王同处一个空间的林舒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一点，不明白她此刻的静默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夏矢透竟什么也没有做，端详了一阵她依旧暗中禁戒的模样，便出声道：“下去看看吧，他们好像遇到什么麻烦了。”
林舒一怔，这才将注意力转向车窗之外，却看见季雨严雪一改之前的兴奋，两个人都趴在玻璃上，似乎在大声冲里面喊叫着。
所以刚才自己一厢情愿地以为她会对自己刚才的冒犯而做些什么时候，夏矢透的注意力却在外面那两个人身上？
丧尸王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没有任何波澜，连一丝笑也没有，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林舒，意思是催促她赶紧下车去看看。
是她今天说错什么话了？
林舒的第一反应就是将自己今天说过的所有话都迅速回忆了一遍，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的自己似乎真的有点莽……
当着人类的面和丧尸王怄气，还差点因为陷入回忆情绪而暴露自己身份什么的……
虽然以前的林舒就是一个容易情绪上头的人，常常不顾危险就出门砍丧尸，但是现在，她面对的可是丧尸王，能一巴掌把当世最强的五阶异能者拍进地里爬不起来的那种不世出的怪物。
再退一步说，之前她再怎么闹都可以，反正死不了，但是现在可还有两个人类同行，要是之前她的举动真的激怒了夏矢透，那遭殃的绝对是外面的两人。
“……”她沉默了一阵，自觉地选择了下车，让夏矢透自己在车厢里冷静一下。
快步走下车，就看见季雨已经从背包里拿出了把斧子，准备往车窗砸去。
只听“砰”的数声响起，又是一阵玻璃碎裂的让人忍不住磨牙的声音之后，两人终于成功破窗。
季雨一扔斧头，将玻璃彻底踢碎，纵身便跃了进去，紧接着又开了车门，艰难地拖着一个“人”下来。
“这个是……”直到看清楚他拖下来的是什么东西之后，林舒才面露厌恶地捂住了口鼻。
只见这个套着人类衣服，长度却只有成年男人三分之二的“东西”，面目狰狞地仰面朝上，露出了它面目全非的正面。
严雪脸色凝滞地望着它，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叶诚他……被吸成干尸了。”
“这…就是你们的同伴？”林舒不可思议地拧起了眉，又重新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干尸。
印象里那个脾气暴躁的小个子男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吸取了全身的水分，皮肉紧缩干皱，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地贴在他的身上。
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眼球几乎都快凸出眼眶，显得格外可怖，就好像在临死前看到了让他极度恐惧的事物。
几乎是下意识地，林舒就想到了夏矢透。
昨天下午她借口去洗车，以丧尸王的能力，在时间内来回一次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再怎么像人类，她本质上也是一只丧尸罢了，而丧尸最爱的，就是吃人血肉……
第四十四章 感情线终于挪动了！
是啊，丧尸本来就是这样一种丑恶的东西，和人类本应就是天敌，即使伪装得再好，也改不了她的本性！
几乎抑制不住沸腾血液里的怒火，林舒看着这具干尸，焦躁不安地暗自搓着手指。
凝重悲哀的气氛在三人之中蔓延，她深深地磨着牙，面容紧绷，用最后一丝理智问询：“是丧尸干的吗？”
只要他们点头，那她即便拼着暴露身份，再也无法和人类接近，也要把夏矢透从这两个人身边带离。
只是在路上遇到了一组四人小队，都能死一半的人，要是真的把这种嗜血好杀的怪物带进基地，指不定哪天就血流成河了。
严雪拧着眉头蹲下检查了一番，摇头道：“身上没有任何抓痕或者被咬伤的痕迹，如果是遇到了丧尸，那我们现在所见到的，应该只有他的一具骨架了。”
林舒下意识点头，想当然地准备去找夏矢透的麻烦，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霍然扭头，不可思议地问：“不是丧尸做的？”
“嗯，”严雪缓缓起身，眼中悲哀和惶然并存，“从这全身血液被抽取的惨状来看，叶诚恐怕是遇到了比他更高阶的同系异能者。”
不是丧尸…而是人类犯下的？
林舒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像是被什么惊天炸弹猝不及防地炸开，爆炸之后的狼藉里余留的，只有一种古怪的疑虑。
如果是丧尸王的话，她真的会这样偷偷摸摸地去干掉一个虽然冒犯过她，但本质上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类吗？
林舒神色怔忪地转过头，远远地朝着越野车的方向望去，可是却只见到夏矢透依旧安稳地坐在车上，在接触到她目光之时，还露出了一个淡淡笑容。
胸口跳动的血肉骤然一滞，林舒是何等聪慧之人，几乎是在看到那笑容的一瞬间，便确定了夏矢透的意图。
她是在刻意地避嫌，因为她知道叶诚已经死了，这对耳目遍布全世界的丧尸王来说并非不可能做到。
所以……她才放任自己下车查探叶诚的尸体，是想让自己亲自验证她的无害？
向来不惮以最大得恶意来揣测丧尸王，林舒隔空和夏矢透对视良久，自以为将对方的心思看透，最后才波澜不惊地收回了目光。
就算人不是她杀的，但是既然存了这样的心思来试探，就是居心不良。
“也就是说，叶诚和老柴在开车逃亡的途中遇到过丧尸，老柴被抓伤，在病毒蔓延全身之前，被叶诚关在了昨晚的房间。
接着，不忍杀死同伴的叶诚也开车继续逃走，这一次却又遇到了一个和他同系的异能者，双方发生了冲突，对方吸走了他全身的血液，是吗？”
恢复冷静以后，她很快便总结出了这两人一路的行动轨迹。
季雨痛苦地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出来一趟，竟然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就白白失去了两个兄弟，这让他怎么能够这么轻易地接受？
“车上存放的子弹也被打空了，”严雪明显也是强撑着精神打开后备箱，挨个清点了一遍车上的枪支弹药，又在周围看了看，“这附近都没有开枪的痕迹，说明弹药是在遇到丧尸的时候耗光的。”
也就是说，只有二阶水系异能，攻击性极差的叶诚在独自御敌的时候基本没有任何抵抗力。
林舒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唯有微微蹙起的眉梢显示出她此刻正在思索的神思。
“能够将水分从人体抽离，已经是三阶水系异能者才能做到的事了，”她不忍心再看干尸的模样，背身转向路边的车子，“当世三阶以上的水系异能者至少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只有这点线索的话，恐怕很难找到凶手，更何况……”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但是在场两人都已明白了她的潜台词。
这可是末世，在相对和平的基地以外的世界已经回到了原始社会，遵从的是弱肉强食的规则。
就算叶诚被杀，他们这个小队本就是被基地刻意放逐的弃子，渝陵基地也不会替他这么一个普通的二阶异能者出头，至于他的队友也是平平无奇，没有复仇的资本。
这样死在这种荒郊野外，除了他的队友们会默哀伤心之外，再掀不起任何波澜。
普通人的性命在这样的世代，连一颗砸入水中的小石子都不如。
无可奈何的无力感如同一桶冰水，将林舒还残余的怒气浇了个干净。
就算是她，被各大基地都熟知的四阶异能者，手刃丧尸无数，庇护一方百姓，可真正落魄了之后，又有谁会记得她呢？
哦，和死了都默默无闻的叶诚相比，之前她还有几篇官方发布的粉饰太平的通告。
但，也就只剩下这些东西了。
“明明都是人类，为什么要对叶诚出手！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威胁性！”季雨面露痛苦地一拳砸在了地上，激起一地的灰尘。
林舒紧紧抿着唇，沉默地看着严雪走到他身边无声地安抚着他，全身上下都像被潜伏着冰渣的冷水里沉浮，胸腔更是堵得慌。
她下意识望向夏矢透，在看到丧尸王因为她此刻苍白脸色瞬间变脸，急匆匆下车朝自己走来时，才恍惚有种暖流涌过的错觉。
“怎么了？被吓到了吗？”夏矢透快步走到她身边，只望了眼那具干尸，便不着痕迹地侧身挡住林舒的视线，温热掌心亲密地抚上她的脸。
林舒眼底泛起了一片红意，可还是强迫着自己勾起了一丝笑容，“只是看到又有人走了，有些难过。”
夏矢透面露不解，在她的印象里，林舒和这具尸体连一句话也没说过，她无法理解人类的感同身受是什么意思，除了将林舒揽进怀里以外，什么也说不出口。
难得没有挣开她的怀抱，林舒默默闭上眼，感受着自己僵硬的身躯在充满暖意的怀抱里逐渐回暖。
不知道这算不算幸运，但至少她被夏矢透救了回来，还有命可以筹谋复仇。
第四十五章 林舒，对丧尸王特攻载具
将叶诚就地掩埋，又把车上一切能用的东西搬过来之后，四人又踏上了去渝陵的路，只是这一次，车厢里的气氛已经格外安静。
长途的奔袭却并没有给林舒带来任何疲惫，在无休止地看着窗外单调风景之后甚至还越来越精神起来。
她转头看了眼夏矢透，却发现这个丧尸王比她装得还要像人类，已经靠在座椅前阖上了眼。
只是不管她装得再像，林舒也能从那随时都挺拔如柏的腰身看出来她不过是在伪装。
哪有人类睡觉时还这么端庄地保持着仪态的啊？
她有些想笑，只是唇角刚刚勾起，就生生抿起，止住了笑意，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情绪，紧跟着便重新转过头，继续望着窗外的单调景色。
时间一长，驾驶员也撑不住，于是在刚刚临近傍晚时分，季雨就将车停在了一片树林附近，熟练地给车子补满了油。
“离渝陵还有十几个小时的路程，我们是不是先休息一晚上再上路？”
将油桶重新放好，他看向正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地远离车子的夏矢透，有些尴尬地在身上擦了擦手，还低头嗅了嗅味道：“这…应该不太臭吧？”
丧尸王的嗅觉可不是他这样的人类能比的，冷淡着脸，完全没有面对林舒时的包容，连嘴也懒得张。
林舒见状只好接口：“还是明早再出发吧，晚上不方便出行，为了稳妥起见，还是休息一晚吧。”
其实她和夏矢透都会开车，要是轮流驾驶的话，十几个小时也就到了，但她们并没有要赶时间的理由。
夏矢透当这一切都是旅游出行一般闲适，而林舒则是因为依旧对她抱有忌惮，虽然对带她进基地的事已经妥协，但还没有必要这么上赶着把丧尸往基地里送。
严雪有些为难地转头看向身后那片漆黑树林，语气不乏担忧：“虽然这一带看起来都人迹罕至，没有人型丧尸出没，但是说不定会有变异的动植物丧尸，我们还是再开远一点，也好有个防备。”
她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在末世初期，人们还不知道动植物也会变异，在逃亡途中就被一些突然袭击的动物或者植物给葬送了性命。
由于这类丧尸不像人型丧尸只需要爆头或者挖走心脏就可以消灭，所以对付的难度大幅上升，很多异能者小队也都折戟于这些变异的动植物之手。
时间一久，消灭基地周遭出没的非人型丧尸这一任务就成了仅次于潜入丧尸之城余安的地狱任务。
林舒心里也有些犯怵，她以前确实斩杀过不少非人型丧尸，但也大大小小都吃了点亏，现在更是无法使用异能，没有自保之力。
而这两个人类一个二阶，一个三阶，面对变异的非人型丧尸也极为吃力，要是真的发生什么状况，夏矢透就算会保她，恐怕也不会过多地看护他们。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向夏矢透靠近了一些，两根指头主动拽了拽她的衣袖，面有疑虑地低声询问：“变异的丧尸，你也能操纵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至少不会有什么危险发生了。
原本还因为她的主动靠近而心生欢喜的丧尸王一听到她这带着质疑的问询，刚要扬起的唇角僵了僵，随即冷哼一声，带着一股子怨气将她的手甩开。
诶？
林舒怔了一下，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只是奈何她怎么想也都想不到夏矢透甩开她只不过是因为能力被质疑之后的小脾气。
她停顿了几秒，才转身对严雪点头：“我也觉得停在这里很危险，还是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去，再找个安全的地方吧。”
夏矢透霍然转身，饱含着不可置信的浅色瞳孔微微瞪大，似乎是在用眼神控诉她的恶劣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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