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泽明洛
“……”
夜月沉默不语，让他先虚张声势。
垂死的猎物死前的挣扎，怎么看就怎么心情愉悦。
等本川圭太发表一些毫无意义的恐吓之后，夜月才终于如他所愿搭理他。
“说够了吗？说够了就让我来说吧。”
听到面具下传来低沉的年轻女子的声音，本川圭太想起和之前在高尔夫球场绑架他的人一模一样。他是在没想明白自己和一个高尔夫球场的职员到底有什么恩怨纠葛，平常做脏事时也很小心谨慎，都委托别人或扔给手底下的人做。
一旦出事，他就会挟持那个人的亲属或者其他关系亲密的人加以威胁，让对方心甘情愿为自己顶罪入狱，接着再花钱雇佣一个值得信赖的杀手，伪装成罪犯入狱，把顶罪的人杀死，再假装成各种各样的“意外”，之后想办法再解决掉杀手。
如此循环，他手上也沾了不少人的血，死去的冤魂估计能绕家里的别墅好几圈。
这两个人莫非是那些死者的亲近之人？
不无可能。
但也有可能是想绑架自己获取赎金的人，这座城市的节奏很快，生活压力也很大，东西很贵，普通职员需要节衣缩食才能勉强生存，要买房子必须贷款。
如果这两个人是缺钱想靠绑架赚一笔的人，那就说得通了。他们有可能是自己银行里的职员，也有可能是别的地方，但是知道自己的人。
“我知道了，你们想要钱。你们想威胁我的家人拿钱来赎我，所以才策划了这么一出愚蠢的绑架事件。”
“……”
夜月看着他丑陋的嘴脸，发出嗤笑。
“本川圭太，我想你还没搞清楚状况。我把你带来这里不是为了钱，而是想让你回忆一下，你是因为谁才能站在这里，站在落樱无数人无法企及的巅峰。回忆一下吧，到底是谁提携了你这种在泥沼中挣扎，污秽不堪的卑鄙小人。”
夜风吹起夜月黑色的长发，她的月下的身姿显得孤寂却动人。
那一番话掷地有声，一字一句都充满说服力。一种奇怪的情绪涌上心头，结贺希隐约想到了一些什么。
或许，本川圭太与自己的家族出事有关。
因为夜月从来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也不会把无关的人卷入自己的计划中，刚才的话已经算是很明显的提示，宛如复仇者在提醒忘恩负义之人，让他想起当初的点点滴滴。
“这个人……他害了我的家族？”
结贺希用颤抖的声音说出结论。
这次夜月没有再卖关子，而是肯定地点点头。
“是啊，这个人是害你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虽然我调查他花了不少时间，那些时间也不是白白浪费的，他背地里肝了很多缺德事，其中之一就是将与你父亲参与的军火交易一事泄露给皇帝，让皇帝有借口铲除异己。”
因为结贺家以前曾经拒绝和现在的皇帝结盟，让他早些年吃了不少苦头。皇帝如今身居高位，万人之上，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自然容不下当年没有帮助自己的家族。
曾经威胁过，或者袖手旁观的人都一个个出事，死于皇帝的怒火之下，死于他斤斤计较的性格。
结贺希当年专注于学业和提升自我，根本不清楚这些事，不清楚那个尔虞我诈的世界，像白纸一样单纯，如今才逐渐明白夜月想告诉她的是什么。
“不信的话，你可以现在问他。他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如果不愿意对你说实话，就像这样——”
夜月将地上躺着的人揪起，对着那张肥胖的脸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一巴掌，在油光闪烁的脸颊上留下一个红印。如此响亮的声音，在旁边听着都觉得疼痛难忍。这一巴掌用足了力道，本川圭太被打得嘴角裂开，一行血液从嘴角流下。
他被打得脸颊发麻，一阵耳鸣，整个人头晕眼花。
一个小丫头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简直匪夷所思。
“你……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你们跟结贺家是什么关系？是那个家族的余孽？还是别的什么？”
本川圭太眯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以此缓解脸颊的刺痛。
他很心虚。
因为夜月的话让他想起当年提携并帮助自己渡过难关的人正是结贺家的家主结贺司。两人曾是大学同学，只是因为出身不同，因此毕业后的成就也完全不一样。
出身名门的结贺司有家族当靠山，毫无悬念地成为那一届学生里的佼佼者。而他出身低微，来自落樱一个十分偏远的小镇。
身份是一道鸿沟，长相才是最大的缺陷。
人们总是会对样貌丑陋的人抱有偏见，在学校里，他饱受他人的冷眼和嘲讽，而结贺司却因为样貌出众而备受追捧。
本川圭太几乎要被嫉妒燃尽，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尽管被嫉妒的那个人没少提携和帮助他。
终于，在皇帝面前他找到毁灭那个人的机会，于是将那个秘密和盘托出。
“你想起来了吗？”
夜月用鞋尖轻轻踢着本川圭太的脸颊，满脸嫌恶，虽然对方暂时看不到。
“我知道你是谁了……”
本川圭太想起之前的新闻。
虽然没人找到结贺司的独生女结贺希的尸体，但媒体报导那个可怜的女孩死于一次意外。她在国外留学，那边刚好发生了一场海啸，她所在的校区遭到浪潮淹没，她刚好没来得及逃出去，不幸身亡。
许多遇难学生的尸体没有找到，结贺希也在其中。
所以，那则新闻其实是假的，实际上结贺希根本没死。
“你是结贺司的女儿……对吧？”
“……”
夜月没有回答他，而是揭下结贺希脸上的面具。那张脸虽然还残留着恐怖的疤痕，从那眉毛和眼睛依稀能看出那位故人的影子。
“她才是结贺司的女儿。想起来了吗？她才是那个被你害得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在看到她的脸时，本川圭太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这个女孩身上发生了什么，因此留下了那些毁坏美貌的疤痕。但是，她的确是那个人的女儿没错。
她和她的父亲长得实在太像了。
383.杀人诛心【6k】
当结贺希的身份揭露，本川圭太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回过神来。他实在不敢相信，被自己害死的那个人，他的女儿竟然还活着，并且努力在落樱隐姓埋名，终于找到机会向自己复仇。
这是什么情节可笑滑稽的复仇剧目吗？
不，不可能……
“你们这些混蛋到底在开什么玩笑，已经死的人不可能还活着！别以为你们假扮结贺司的女儿就能欺骗我，这不过是拙劣的玩笑……你们别想得逞！”
本川圭太撕心裂肺地吼叫着，他的声音融入风中，进不到任何人的耳中。
这附近实在太过喧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祭典上，根本没人知道大名鼎鼎的本川银行行长被人挟持，面临生命危险。
等他的声音变得嘶哑，再也不能发出之前那样的声音，夜月才走到发呆的结贺希身旁，一只手搭上她颤抖的肩膀。
“好了，大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很震惊，也很愤怒，所以，去杀了他吧。把他从楼上推下去，这里离地面有一百多米，以他这几百斤的体重根本不可能存活。下面是坚硬的水泥地，他必死无疑。想象一下，他因为你的轻轻一推坠落，摔得筋骨寸断，脑浆飞溅，带着无限恐惧死不瞑目，难道不觉得很开心吗？”
她开始煽动大小姐心中的杀意。
没人能容忍害死自己一家，让自己变成这般田地的人还能活在世界上，还混得风生水起。
“这家伙就应该死，他利用你父亲的仁慈，一步步爬上高位，之后再将曾经帮助他的人踹下去。也许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那时就在远处，看着你父亲带着你母亲一起逃到一座神社附近，在那些追来的人眼前自焚。”
夜月的确是亲眼所见，那时结贺家的家主似乎也看到了她，但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眼神传达了一些想法。
——逃走吧，别再回来。
“伯父伯母对我一直很好，就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我很想亲手杀了本川圭太为他们报仇，但是，你是他们的女儿，这件事必须由你来完成。”
接着，夜月将本川圭太拖动到大楼的边缘，从口袋里拿出能使人丧失行动能力的药物，扎进他后颈。这种药物不会使人失去意识，而是在保持意识清醒的情况下无法行动，连活动身体也做不到，能活动的地方只有一个——眼睛。
眼睁睁看着自己滚落高楼，那种感觉一定很棒。
夜月很想自己亲自动手，只不过在强忍着。她必须让结贺希心中的奋斗之血觉醒，继续懦弱下去没有任何好处。
虽然煽动别人杀人算不上好事，为了活下去，有时候必须得学会对别人举起屠刀。对敌人仁慈即是对自己残忍，结贺希实在不应该继续止步不前。
“我……我做不到……杀人什么的，太难了……”
结贺希捂着耳朵，不想再听夜月那些煽动的话语。
她很害怕，害怕自己变成一个残忍嗜血的恶魔。一旦开了杀戒，就没办法回到过去。父亲曾教过不能随意杀戮，因此她也没有选择在体内植入术核，学习魔法。
“不行，你必须得做到。如果你做不到，以后就别想向迫害过你的人复仇了。正是因为你的软弱，你的脸才会被那个人给毁坏。就算我能为你解决第一次，以后呢？只要你还保持现在这副让人气愤的模样，我帮你再多次也没用。这个世界不需要只会哭泣的废物，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夜月的心情变得很焦躁。
当初她杀死想要自己性命的人时无比果决，既没有流泪，也没有移开眼睛，仅仅是稍微想了一下曾经的窘迫和惨状，便能下定决心要迈出第一步。有些事情只要尝试过一次就不再畏惧，之后夜月一直在暗中解决那些能够成为仇人的人。
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摆在结贺希眼前，所有准备工作都有人替她完成，没想到她竟然在事到临头的时候怯场，让人有种“烂泥扶不上墙”的即视感。
虽然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夜月仍然很不甘心，希望能拥有一位可靠的盟友，而不是累赘。她无法像女佣一样照顾一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大小姐，她也不能时时刻刻在结贺希身边保护她，让她免遭危险。
两人在顶楼僵持不下，本川圭太觉得有机会，因为两个匪徒发生了分歧。
“没错……你杀了我什么都解决不了，你的父亲已经死了，他的死罪有应得。皇帝陛下早已颁布法令严禁贩卖军火，他却明知故犯……陛下原本给了他一个机会，只要供出其他涉事者，兴许还能饶他一命，是他没有珍惜陛下给的机会，能怪得了谁呢？哈哈……哈哈哈……”
尖锐嘶哑的笑声传入耳中，让夜月越发烦躁。她忍不住走过去，在本川圭太的腹部踹了一脚。
那一脚也很用力，只是没到致命的程度，本川圭太被这一次重击伤到了内脏，立刻吐出一大口鲜血，脸上的表情扭曲不已，显得越发丑陋，令人作呕。
不论如何，这个人今晚必须死，只是时间早晚问题而已。
假如结贺希不能下定决心要杀了他，夜月打算自己亲自动手送他上路。但从今天晚上开始，她也会和结贺希划清界限，等她的脸治好之后，两个人最终会分道扬镳。
夜月对她的表现很失望。
没想到幕后黑手都已经绑到面前，这家伙竟然还能退缩，直言自己不想犯下杀戮的罪行，不想变成恶魔。
如果有选择的余地，谁又想成为举起屠刀的刽子手呢？
“听好，大小姐，那些混蛋不曾给过我们机会，而你现在却给他们继续残害无辜的机会，为什么？父母的死也不能令你动容吗？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从始至终，结贺希都没有说话，夜月心想她的回答是拒绝执行。
这个国家不主张滥用私刑，但有些人必须以这种方式才能获得惩戒。
时间已经接近整点，每到整点就会燃放一次烟火，从七点钟开始，一直到午夜十二点。现在准备到九点，点燃烟火的人已经就绪。
在烟火炸开的瞬间，是最适合把人推下去的时间。
夜月不再搭理呆愣一旁的结贺希，自己开始为接下来的“终幕”做准备。
既然要伪造成自然坠楼的假象，就得准备一条能够承受住本川圭太体重的绳子。虽然这个步骤有点多余，为了不惹上麻烦，谨慎点总归是不会错的。
一些推理小说里有描述这样一种杀人手法，能够让凶手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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