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要向她们出卖色相 第273章

作者:泽明洛

刚这么想,一颗带血的眼球就真的“啪嗒”掉在夜月脚边,在木地板上骨碌碌滚几圈之后遁入阴影。

只要低下头,就能发现角落里有颗眼球在“注视”自己。

“呼……呼……”

和眼球对视让她难以呼吸。那是来自死人身上的一部分,继续看下去可能会……

夜月轻咳两声,让刺痛的喉咙舒服一点。她不敢在原地停留,担心有未知的危险逼近。必须得赶紧离开这里,她心想。

破裂的墙体和洞开的大门同时涌入凉风,抚过脖颈的时候,像是被哪个刚洗了手想恶作剧的人摸了几下。后颈冰冷黏腻,伸手一摸,手心内一片猩红。

“血?”

夜月急急忙忙来到镜子前,侧过身体,发现有一道伤贯穿了自己的后颈,一直延伸到喉咙的位置。镜中人绝美的脸颊也染上了夺目的颜色,似乎想要和天上血色的月轮遥相呼应。

这么严重的伤,为什么自己还没死?而夜月,猜测可能是这个世界是依照某些规则运转的幻境。

对这座礼堂里发生的事一点记忆也没有,恐惧如同潮水漫上。空旷的礼堂,舞台上似有无数黑影,影影绰绰,热闹非凡。

他们嘴里发出嘈杂的低语,一开始是轻声呢喃,渐渐地,低语变成高亢尖锐的嘶吼,在那些模糊不清的话语中,夜月只辨别出一个短句。

——留下来陪我好吗?

那些都不是人,她知道,自己如果真的答应留下,就会成为黑影的其中之一。

顾不上疲惫,头痛欲裂和呼吸困难,夜月不再回头和那些诡异的黑影对视,强撑着移动到大礼堂门口。身后阴风呼啸,无形的手臂撕扯她的黑发,试图拖住她的脚步。

似有无数人在耳边重复“留下吧”,“别走”,“和我们一起”等话语,引诱她堕入深渊。

很不巧,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这些话听不得,鬼故事里回应了鬼,或者答应鬼的人都会变成它们的一份子,从此万劫不复。

眼看阻力越来越大,即将跨出大门的脚要被拖回,这时,突然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推了一把,将自己从大门内推出去。

夜月没有感受到那只手的恶意,反而心里只有感激。不管对方是好心的鬼小姐也好,还是别的,总之自己总算逃走了。

她紧咬下唇,挣脱无形的束缚,跌跌撞撞地走下阶梯,逃离礼堂。

胸前那枚中间镶嵌有蓝宝石,镌刻着繁复且华丽的花纹,形状像沙漏的金属吊坠发出几缕幽蓝色的光,一闪即逝,速度快得难以捕捉。

接下来是没命的奔跑,奔跑,持续奔跑。两侧的风景飞速后掠,化作灰黑色的幻影。一开始,耳边还时不时传来礼堂里那些令人心悸的呢喃,离礼堂的距离越远,声音就越微弱,到最后再也听不见。

“呼……呼……”

“哈啊……再坚持……坚持一下……”

体力透支已经到极限,夜月很想停下来休息,喘口气再继续走。一想到礼堂地上的三个人的尸体,以及尸体的惨状,就恨不得马上飞奔回家躲起来。

对,她要回家。【被灌输到脑袋中,就像填鸭式记忆中的家】

细碎的记忆一点点拼凑成块,她跟着那些闪回的画面,在昏暗的林荫道中奋力狂奔,即使两侧的灌木刮得脸和手又疼又痒,时不时还有奇怪的东西从脚边爬过,发出令人脊背一凉的叫声,也不能拖慢她回家的步伐。

有个词叫“主观能动性”,她现在已经充分领悟了这个词所指向的意思,肾上腺素狂飙,去参加奥林匹克长跑比赛说不能拿个奖。

在心里自嘲一番,夜月总算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不知不觉间呼吸已经变得顺畅,周遭的景物从荒废的建筑,漆黑的密林变成亮着灯火的街道。煤气灯的暖光,给寂静无人的街道平添几分暖意。

偶有夜风拂过,这次是正常的盛夏夜晚该有的,带着暖意的风。

夜月记得家在橡树街114号的公寓,她租住514号房,楼层在五楼,因为楼层高租金也相对便宜。和下城区的房屋不一样,这里舒适整洁,租客多为中产阶级,或者即将跻身中产阶级,事业小成的人。

她走进楼道,借着一盏看起来要坏掉的煤气灯微弱的光线上楼,却不敢扶楼梯扶手。

手心里沾满血,自己的,还有摔倒在尸体旁边不小心沾上的。万一,她是说万一,有人做了鲁米诺反应【法医学上,鲁米诺反应又叫氨基苯二酰-肼反应,可以鉴别经过擦洗,时间很久以前的血痕。生物学上则使用鲁米诺来检测细胞中的铜、铁及氰化物的存在。】,发现她有问题,礼堂里发生的事就无法解释了。

现在还什么都搞不清楚,连调查都无从展开,只有先想办法自保。

迈着沉重的步子,夜月拖着身体找到514号房,条件反射似的蹲下,在门口的迎宾踏垫下找到一枚老旧的铜钥匙,插入锁孔。

随着“咔嗒”一声,棕色木门开启,她急不可耐地走进去,轻轻关上门,接着倒在玄关处,仰面朝天大口喘气。

“我……还活着。”

劫后余生的欣喜,随着海量的疲惫一齐袭来。

红色的月光透过没拉上窗帘的窗户,为客厅提供微弱光源,被照到的地方都蒙上一层血色的薄纱。

即使没点燃烛台,也没打开煤气灯,一切事物都真切地呈现在视野内。家具摆放整齐,不见丝毫凌乱,物品不多,却也勉强算得上齐全。

客厅不宽,没有摆设茶几沙发等大件,只有几把油漆剥落的旧木椅,棕色漆皮底下露出米色的木料,做工非常粗糙,廉价感扑面而来。

墙上有一个壁炉,现在是夏天,暂时用不到它,没烧完的木炭堆在墙角,垒成一个三角形。

深棕色的木地板一尘不染,打扫得很干净。窗边的浅绿色窗帘一半束起,另一半随着夜风轻轻摇曳,翩翩起舞。

宁静闲适的夏夜,不久前惊心动魄的经历仿佛是一场遥远的梦。

许久,夜月从地上爬起,躺过的地方沾了一点血渍。趁着它们还没吸入木地板,她走进浴室,将沾满血污的裙子脱下,从挂钩上随意扯下一块干毛巾将它沾湿,仔细擦拭躺过的每一寸地方。

处理完血渍,接下来是清洗身体。

有太多事情要思考,也许泡个澡能让大脑活络起来。

这副身体完全记得将水阀往哪个方向扭动会出热水,等可容纳一人泡澡的浴缸放满,夜月迫不及待地坐进去。

水位升高,一部分水从边缘溢出,温暖拥抱着身体,让她无比惬意和安心。

“呼——”

嘴里长长吐出一口气,酸胀的身体已经没多少力气,夜月暂时不想动,将双臂搭上浴池的边缘,闭上眼睛,开始整理思绪。

“我现在来到了一个世界,很可能是精神魔法作用下为我编制的幻境。”

她抿了抿唇,干燥的唇瓣有些脱皮。

随即,双手离开浴缸边缘,来到锁骨以下的无意义脂肪块上。它有一个广为人知的称呼,叫事业线。

当下她所能获得的信息有限,身体所拥有的记忆尚未恢复,还需要一点时间。迷茫,空虚和无助,这些词很能形容夜月的心情。

没人能立刻接受被灌输的未知的事实,除非那人特地做了一大堆准备过来。

胸前的事业线随着浴缸里的水波一起荡漾,非常养眼。水面倒映出一张美丽动人,但是憔悴不堪的女孩的脸。

不管看几次,夜月都觉得荒谬。

一阵电流通过大脑,她才后知后觉起来。

333.督察小姐【6k】

夜月在浴缸里泡了很久,直到手脚的皮肤开始发皱,水温变凉,夜月才从水里站起,到淋浴下再仔细冲洗一遍,将身上的血腥味彻底洗去。

接着,她把金属架上折叠整齐的白色浴巾扯下披到身上。浴巾洗得很干净,淡淡的薰衣草味弥漫其中,带有安神的效果。

紧绷的神经在舒适的环境中逐渐放松。

她不急着去卧室找衣服穿,跟着身体的记忆,在厨房的橱柜第一层角落摸出一盒只剩下几根的火柴,在左侧磷面摩擦一下,点燃铜制烛台上的小半截蜡烛。

这是被灌输到脑袋里的记忆,煤气灯要花钱,在不读书和学习的时候尽量不想用,也没那个必要。每一张染着油墨味的钞票都来之不易,切不可铺张浪费。

从身体的记忆中能感知到原主对生活各方各面高度节约的理念,夜月姑且认可,按捺住心中往计费器里扔一枚光滑锃亮的十元面值硬币,让房间立刻变亮堂的冲动。

主卧室内的陈设也十分简陋,一个旧衣柜,一个衣帽架,一张靠墙摆放的旧书桌带椅子,一个书架,还有一张1.2mx1.8m的单人床,别的什么也没有。

“她真够清贫的。”

夜月皱了皱眉,擦干身上的水珠,把湿漉漉的浴巾搭上衣帽架,霸占房间里唯一一张椅子,就这么赤着身子坐上去。

好在和臀部接触的位置还算光滑,没有粗糙的木头茬子。

虽然身体很疲惫,精神却处于高度亢奋状态,躺在床上肯定睡不着,不如把浪费在入睡的时间拿来冥想,看能不能回忆起点什么自己错过的细节。

桌上有本合拢的牛皮笔记本,封皮发皱,边角磨损严重,纸页写得很满,几乎没留下空隙,将勤俭节约的美德落实到位。

夜月翻开笔记本,里面记录的都是些日常琐事。这个身体的原主【或者姑且算是自己在幻境的世界中扮演的角色】,她有写日记的习惯,并且是每天都写,从不间断。这一本只写了三分之一,最新一篇是昨天的。

“明天晚上就是举行【红月仪式】的最佳时机,不知道格罗佛·阿狄森的方法有没有用,如果有,我希望能成为和菲尔身份相配的人。只有那样,我才能光明正大地向她诉说爱意。女神在上,希望一切顺利。”

那之后的页面全是空白,昨天的日期是1860年7月6日,那今天就是7月7日。

对西方人来说,7是个很吉利的数字,选择两个7重叠的日期无可厚非。

往前面翻,内容也都很琐碎,可以用流水账来形容,每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遇到什么人,发生的事都在里面,价值不大,能够掌握的信息只有些许碎片,还不足以拼凑成完整的图像。

夜月·尤朵拉·米迦列拉,出生于西部大陆圣赛西林王国,罗切斯特郡霍索恩市人,目前就读于市立霍索恩大学美术系,即将毕业走向社会。

父母都是普通公司职员,早些年因病先后去世,没有兄弟姐妹,也不清楚家里有什么亲戚,孑然一身。这些年的生活费和租住房屋的费用是父母去世后留下的遗产,现在所剩无几。

生活圈和社交圈极其简单,除了学校的导师和几位关系稍好的朋友,还有住在隔壁513号房的年轻女督察泰贝莎·康斯坦丝,其他人都鲜少来往。

擅长绘画,尤其是速写和素描,油画也相当不错,目前正为毕业之后找什么工作发愁。

关于原主的信息整理得差不多的时候,夜月的肚子发出一阵鸣叫。

“今晚好像还没吃饭。”

在阴森恐怖的废弃校区忙活了一晚上,从那么远的地方狂奔回家,当时还没意识到自己腹中空空,也是时候考虑弄点食物了。

家里没有冰箱,这个时代当然不可能有。科技尚未发展到能驾驭电力的程度,因此没有电灯,以煤气灯,油灯和烛灯照明,科技水平较为落后。

但是,这边和自己所处的世界的工业时代却又不完全重合,似乎存在超出常理的事物。

夜月摇了摇头,把杂念暂时甩出大脑,先集中到填饱肚子上面。食物装在竹篮里,只剩下两块干巴巴的粗粮面包。

厨房的火炉上摆着一只金属水壶,底部被烧得焦黑,把手有修补过的痕迹。

还剩下半壶水,天气不冷,喝凉水对身体影响不大。没有冰镇饮料略显遗憾,想喝恐怕要往里面扔冰块。有冰块就意味着要有冰库,对现在的夜月来说不切实际。

就着带点金属味的凉水,她啃了几口面包,感觉它干硬得像晒干的擦桌布,非常不符合之前过来时所在世界的饮食习惯。

“突然觉得食堂饭菜还蛮香的。再怎么难吃,也比啃这些东西舒服。”

唯一的食物不能让她感到满足,想到未来要有一段时间和这种口感不能称之为面包的面包作伴,心中竟然泛起些许微妙的情绪。大概是对现在的抗拒,对美味食物的怀念,以及对未来的迷茫,三者的结合体。

干面包和水将胃部撑得很饱,短时间内不会感到饥饿。随着饱腹感增加,困意也累积到阈值,强撑着不睡对自己没半点好处,已经不能继续战斗了。

在浴室里的洗手池里漱完口,吹灭蜡烛,夜月躺到那张略显促狭的单人床上,用薄被盖住身体,沉沉睡去。

睡着的前一刻,她还想起今天是星期天,也就是所谓的安息日,宗教里规定每周一次的圣日,教徒在该日停止工作,礼拜各自信仰的神明。在教堂内做完礼拜,剩下的就是休息时间。

周六也在安息日的范围内,和她所熟悉的双休日概念相同。

既然没有特别的安排,安心睡一觉很有必要。没人能抵抗睡眠的诱惑,虽然床小了点,对她来说也足够了,柔软的垫被,散发着少女体香的薄被,轻抚脸颊的和风,一起伴她入眠。

一觉睡到正午时分,带暖意的阳光照到脸上,沉重的头和身体在充分休息中变得轻盈,夜月睁开眼睛,盯着白色的天花板。

因为有大量光线涌入,白得有些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