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年凉忆C
可以她的修为境界，能杀几人？
近乎统治整片荒天域的魔朝，不说圣人几何，洞虚期修士便有数十位，结婴期修士不下千位，以张若雪的修为境界，就算再修炼个十年八年，恐怕连魔朝的门都进不去，便被人诛杀在外。
冲动只会带来死亡。
无意义的死亡。
“你不是魔朝的对手，我也不是……全天下能够阻止魔朝的散修，是不存在的。”
许燕柳缓缓合上眼，回忆起昔日帝皇阁的一幕：“倘若你们的那位老师还在的话……或许还有说法，但……”
“谁也不知道老师什么时候会回来。”
张若雪背过身，撇开许燕柳搀扶自己的手，与此同时，重力失衡，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下来。
许燕柳见状便要去扶她，可张若雪却固执地不领情，闷哼一声，硬是撑着自己残败不堪的躯体，缓缓地走向屋内。
“他一年不回来，我可以等老师一年……十年不回来，可以等他十年……但若是百年……千年不回来……我等不了那么久。”
“况且……”
张若雪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忍住剧痛，轻轻地坐了下来。
豆大汗珠从其额头上流淌而下，黑发少女喘着粗气，佝偻着背，面色苍白地侧过头，仿若下定决心一般，炯然目光落在许燕柳身上。
“我已经麻烦过他一次了……这一次，我想自己解决。”
“你没听懂我刚才说的话吗？！”
许燕柳怒气冲冲地走到张若雪面前，盯着她。
“魔朝的主人是真仙，你想报仇的心情我理解，可这不是你找死的理由。”
“我会变强的。”
“……这不是变强不变强就能解决的问题，你可知那魔皇受三千大道的承认，几乎就等同于受了三千大道的嫡传，就连那神秘莫测的古灵都站在魔皇那一边！”
“你只是一介凡人……若雪……”
是的，一介凡人。
许燕柳不希望看着张若雪送死，尽管她和她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毕竟是相识许久的老友，又是能够坐在一起喝酒的玩伴，她不希望她做傻事。
话虽如此——
“凡人也能通天，武皇便是以一介凡人之躯，开创武道，成就无上炼体，终修成了万古第一真仙。”
说话的人，是倚靠在门沿上，手里提着个酒葫芦，下颌满是胡茬的中年男子。
许老六。
那双微眯起来的眼睛里，布满了少许不易察觉的遗憾之色。
许燕柳难以置信地望向自己的父亲，表情木讷：“死老头子，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若雪这丫头并非不能成仙，虽然可能性低得跟零没区别，但没准成个圣人，成个半仙啥的，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机会的，嗯，至少比零高一点。”
许燕柳的眼中涌出几丝怒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许老六站直了身板，微微合上眼，后又缓缓张开。
他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看着那张感到不可思议的脸，轻声道：“若雪现在的模样，和你以前一模一样。”
许燕柳一愣，转过头来，看到的，是张若雪那张肃穆的面容。
眼里头藏着的，是饱含愤怒的坚定。
的确……一模一样。
在烬妖道盟杀了那只狐妖的时候……自己的脸上……确实浮现出了这样的表情。
那种下定决心要向烬妖道盟复仇的表情。
“你应该能理解若雪才对。”
“可是……”
一时间，许燕柳语塞。
是的，她比任何人都能够理解此时此刻张若雪的心情。
因为那时的她，便是如此。
许燕柳沉默了。
她沉默了许久，方才叹出一口气，朝着许老六问道：“烬妖道盟姑且还是有可能战胜的势力，魔都不一样……虽然屠了景林村的人应该不会是魔皇本人，但既然能够掌控血祭大阵，修为境界定然不低。”
“以若雪这样天赋不佳的修士……莫说是成圣了，达到洞虚恐怕都困难。”
“所以需要点外在帮助。”
“外在帮助？”
“极致的帮助。”
“老头子……你认识极致？！”
“不巧，认识一个。”
许老六耸了耸肩，淡道：“昔日先古时代，武皇尚未成就武道时的师傅，二十一极致之一的——”
“大荒天炎。”
……
只可惜。
许老六单单只是知道大荒天炎的所在地，却并没有直接去见到那位极致的能力。
毕竟许老六说到底也只是个修为境界颇高的修士，而且以他那点修为，还入不了二十一极致的眼，就连知晓大荒天炎所在地一事，都还是因为某位失踪了的老流氓。
七日后。
张若雪身上的伤尚且没有痊愈，但她却已经从病床上走下，丝毫没有安心养伤的心情。
黑发少女将绷带缠在寒冰右臂上，又熟练地将臂铠装好，深吸了一口气。
站在她面前的，是名为蒋月天和林鸢——这两位张若雪的师兄和师姐。
许燕柳双手抱住胸前的饱满，仍有几分不情愿地，朝着蒋月天问道：“就算有了大荒天炎的帮助……也未必能够得到与魔朝敌对的力量，这实际上还是送死……就算如此，你们也不阻止她么？”
这番话，落入蒋月天耳内，他沉默少许，淡笑一声。
“因为就算拦住若雪了，她也一定会想办法逃跑的。”
张若雪自豪地点了点头：“没错，肯定会的！”
许燕柳上去就给这丫头一个爆头：“不要把这种事儿说得好像很值得炫耀一样啊！”
“诶嘿嘿……”张若雪摸着脑袋，傻笑两声，打算就此搪塞过去。
望着自家这位傻师妹，蒋月天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千言万语，终究也只是汇成一句话。
“若雪师妹，千万保重。”
小蒋不是一个很擅言辞之人，不懂怎么安慰，不懂怎么劝告。
他只希望自己的师妹一路平安。
张若雪愣了愣，似乎也知道自家这位二师兄不怎么会说话，顿时傻笑两声，“放心啦，我肯定没问题的~”
“说起来——”
许老六眯起眼，锋锐的光在蒋月天那风姿月韵的身段上来回扫荡：“你体内的熔岩烈体，倒是跟大荒天炎有不小的关系，你不打算和我们一起去吗？”
“我的话……”
蒋月天正打算回话，耳边却突然传来了怪异的声响。
众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一只银黑色的乌鸦，其爪背上赫然用金色丝线捆绑着一封卷起的书信。
乌鸦缓慢地落在蒋月天肩膀上，后者先是一惊，紧接着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乌鸦便化作一团黑烟，顿时消散不见。
金色丝线坠落而下，书信自然地顺着锁骨，落在了蒋月天的手中。
他皱起眉头，疑惑地将书信打开——不过数秒之后，他的脸上赫然布满了惊骇之色，与此同时，紫魅色的眸底更是涌出无尽的恐慌。
但是——
转瞬之间，又回归了平常。
“师兄，怎么了？”
望着突然发愣的蒋月天，完全没有察觉那一闪即逝惊骇的张若雪眨了眨眼：“那书信是谁的？”
“嗯……赌友的来信。”蒋月天随手便将书信收入纳戒中，换上了无奈的笑容：“一个很久之前的老朋友了，八年没见……已经在信里不停地骂娘了。”
“为什么？你跟他有仇？”
“不是。”蒋月天无奈地摊开手，苦笑道：“他催我还钱来着……”
“……”
张若雪猛地一拍额头，心说自己都差点忘了自家二师兄有个爱好赌博的设定来着。
而林鸢却是盯着他——盯着自家师兄那绝美的侧脸，蓦然间陷入了沉思，瞳色内也闪烁起了猩红之色。
蒋月天努力装出一副无事的模样，笑着说道：“我的话，就暂且不去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况且还得养着咱们家鸢儿呢。”
语罢，便轻轻摸了摸鸢儿的头，后者顿时如同小猫般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这样……”
许燕柳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她原以为至少冷静的蒋月天能够出面阻拦张若雪，但眼下的情形，这趟寻找大荒天炎之行，张若雪是不得不去了。
“那么，保重。”
三人很快，便与蒋月天、林鸢二人做了告别。
话虽如此。
在离开之前，张若雪却突然感到心脏一阵颤动。
她蓦然停下脚步，与此同时，回过头来。
不出意料之外地，与一双淡褐色的眼珠里射出的视线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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