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年凉忆C
说没有感情，那绝对是虚假的谎言。
张若雪望着神情低落的江韶光，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她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师兄如此颓唐，就像当初她不愿意看到蒋月天在面对蒋家人时展露出的恐惧与懦弱一样。
“三师兄……你打算……就这么算了么？”
“我不知道。”
江韶光摇了摇头，眉宇之间，那抹淡然与轻佻早已荡然无存：“她是奉父母之命成婚，对方倒也是有才有权之人，真要说起来的话，从未来的角度去思考，这对她以及对她的家族而言，都不算是一件坏事。”
叶雨蝉神色倏然一沉，她显然无法接受江韶光的想法：“为了那种未来，三师兄你就愿意让这十年青春都付诸东流吗……”
“十年对于修士而言，并不算长。”
江韶光面色复杂地盯着众人，沉默了半晌，紧接着再度开口：“作为修士，倘若不遭遇意外，十年对于修士而言，并不是多么漫长多么珍贵的时间，对于那些能够踏足洞虚乃至圣人的修士而言，十年也只是弹指一瞬间罢了，付诸东流，灰飞烟灭，也并不可惜。”
“那感情呢？”蒋月天倒抽一口凉气，出声质问江韶光：“这十年来累积的感情，也不可惜吗？”
“……”
这个问题，江韶光沉默了几秒，旋即便展露出了较之先前更为苦涩的笑容。
“对她和她的家族而言，这是更好的未来，而且，她早已习惯了走她父母为她规划的这条路。”
是的。
江韶光的话，没有人能反驳。
尤其是看过了其他信纸的林鸢和叶雨蝉——她们二人不止一次看到那位名为苏雨的小姐提到自己的父母，在信里，她的父母便像是【命运】一般的存在，一五一十地规划着苏雨的未来。
她的修炼过程，她的功法，她每天要做的事情，她能够接触的人物，她的谈吐和行为举止，以及所有关于她未来的一切。
而她，也全部照做，至少在信纸里，林鸢与叶雨蝉没有看到哪怕一次——苏雨一次都没有表现出违抗的行为，甚至是想要违抗自己父母的想法都未曾诞生过。
她似乎真的习惯了。
云平深吸了一口气，注视着江韶光那双仿佛闪着雾水的眼。
片刻后，方才沉声问道。
“韶光，你不应该会怕才对。”
江韶光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苦笑道：“我没怕，老师……”
“那你为何不敢去？”
“我没有不敢，老师……”江韶光摇了摇头，眼前似乎浮现出了那年，在围墙后面弹着古琴，不问世事的少女：“只是……如果按照这个未来去走的话，她或许也能得到幸福，倘若我真的去了……也只是让她蒙羞，让她的家族蒙羞，而且最后……或许也只是无用功罢了。”
他望着那封先前被自己撕碎的信纸，语气都不自觉地有些哽咽了。
江韶光将兜帽戴上，沉下了头，不让众人看到他的表情：“她说了，让我别去找她……”
“她也说了，她不会跟我走的。”
“她有自己的家族，有自己的父母，有很多东西……我去了，也只是会毁掉这一切而已。”
语罢，他转过身，便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没有人出言拦住他，也没有人说出半句话。
因为他们都看过了那封信，那封信上的内容，所表达的意思……就如江韶光所言。
众人沉默着，直到江韶光踏入自己的屋子里，将那扇门紧紧合上。
嘎吱——
“啊啊啊……好烦！”
叶雨蝉相当苦恼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什么啊……总感觉这种事情……啊……真的好烦！”
“果然我还是没办法理解。”张若雪也同样感到心烦意乱地长叹了口气，望着江韶光那紧闭的房门，双拳紧握：“这种事情……明明应该很简单的才对。”
“三师弟他有自己的想法……而且……真要说起来……我也不好说他的想法是对还是错。”
蒋月天似乎也对此感到相当苦恼，感情上的事儿，哪怕是身为外人的他们，现在也有点看不太透彻了。
而樊洛葵和顾王君则是默默地发出一声叹息，很明显，二人的感受和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唯独老流氓……
他若有所思地捏了捏下巴，瞥了一眼那封信纸，摇了摇头。
“鸢儿，今晚你可能要睡得晚一点了。”
“啊？”
小林鸢有点不太理解云平的话，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发现云平给自己递了一张乐谱过来。
紧接着，老流氓又看向了满脸好奇的众人，突然冒出一句：
“你们几个，谁唱歌比较好听啊？”
众人：“？？？”
8.你 算 什 么 男 人
夜晚。
兴许是午夜时分实在是闷得有些难耐，也兴许是上午的事儿让他的原本稍稍平复了几分的心情再度躁动——
他推开门，迎接那夜晚吹面而来的淡雅清风。
四合院的地理位置，对于修士而言，几乎可以称之为一块破烂的荒地，因为这里既没有浓郁的天地灵元，也不是什么珍贵灵植诞生之地，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座山峰而已。
可若是对于常人而言，四合院地势较高，位于山峦之峰顶，抬头便是一览无遗的苍穹天空，低头便是整座景林城那熙熙攘攘的繁华景象。
坐在丹青色的房屋砖瓦上，金发黑袍的青年仰望着那轮仿若高高在上的明月，今天是月圆之日，一轮月圆悬挂于空，灵星奚落的太古星辰则是环绕于其身边，点缀着那片漆黑的幕布。
“睡不着吗？”
身后传来了少女清冷的声音。
江韶光神色一愣，近乎是下意识地便想离开此地，但那只白皙柔软的小手却仿佛提前察觉到了这一点，按住了江韶光的肩膀。
樊洛葵注视着江韶光，语气平淡：“我不是来找你决斗的。”
这番话语落在江韶光眼中，根本就不具有任何真实性，他连忙撤开几步，警惕地盯着自家师妹：“你说这话该不会是想让我放松警惕吧？先说好啊，要闹腾早上再闹腾，大晚上会吵到别人的。”
“所以说……”樊洛葵无奈地摊开手，也便是在此时，江韶光才发现她少见地没有别着那漆黑刀鞘：“我真不是来找你决斗的，只是聊聊天而已。”
“真的？”
“真的。”樊洛葵摆出认真的神色，想要以此来让江韶光信服。
然而这位金发青年却白了樊洛葵一眼，“行吧，不过你得把手放头上，这样我才安心。”
“……放头上？”樊洛葵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突然感到有些胃疼：“那不是囚犯的动作么……”
“就稍微放一会儿，没事的啦~”
“……”
樊洛葵深吸了一口气，以前只有她让别人双手抱头蹲下的份，没想到现在居然轮到她要这么干了。
虽然心里头仍然有几分排斥，但一想到此行的目的，樊洛葵还是默默地将手放在了自个儿的脑袋上，脸上写着【乖巧】俩字，默默地蹲了下来。
“这样行了吧？”
面对樊洛葵那不爽的语气和白眼，江韶光嘿然一笑，紧接着倒也无所顾忌地重新坐了下来——坐在樊洛葵的身边。
“于是——”
清风拂过青年俊朗的面庞，吹起那淡金色的发丝，将皎洁的月光映照在那张强颜欢笑的脸上：“你过来不会真的只是单纯来找我聊天的吧？”
樊洛葵沉默了几秒，做出了相当直白的回答：“……是关于上午那件事的。”
此言一出。
肉眼可见的，江韶光的视线仿佛沉沦在了不知名的黯淡之中，哪怕他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依然会对此感到不悦。
“怎么个意思？”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不快，至少已经失去了先前的轻松自在。
当然，也有可能先前的轻松，也只是为了不被人看穿内心的伪装罢了。
樊洛葵并不在意江韶光那突变的语气和神色，倒不如说，她已猜到会如此。
“我只是觉得，就这样放任她走向她那被规划好的未来，未必是件好事。”
“……”江韶光侧过头，复杂地望着樊洛葵那精致又夹着几分冰冷的侧脸：“怎么说？”
“老师先前跟我说过，说你和苏雨之间的关系，在他们那边，被称作【异地恋】，并且还是有父母关系，家庭伦理关系这层隔阂的【异地恋】。”
异地……么？
江韶光忍不住袒露出苦笑的面容。
的确啊，自己已经有好几年都未曾和苏雨真正见过面，二人之间的对话和感情，几乎全都是依靠书信来传递的。
但是……不能见面的感情……或许两人真的曾经有过一段真挚的爱，但这爱意或许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和距离的拉扯而变得破碎不堪。
尤其是在有人干扰的情况下。
“江师兄……”
樊洛葵凝望着江韶光，望着那张满是苦涩的脸，以及那双藏匿着无尽悲伤的眼眸，深吸了一口气：“你真的觉得，这样就好了吗？”
话音落下。
庭院之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
二人循声望去，发现云天学院内最小的弟子——林鸢正端坐在后院的石桌上，面前正浮着一张破旧的古琴，琴弦之上一阵又一阵浩瀚的灵元涌动。
她似乎正在仔细地端详着面前那张名为乐谱的纸张，整个人都好似要彻底融入乐曲的意境中去一般。
琴音悠扬，弦声跌宕。
江韶光看了一眼在这个时候还未睡去的林鸢，似乎感到有些奇怪似的，不过看到她专心致志弹琴的模样，便以为林鸢是在练习全新的乐谱，便没有去在意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听着耳边徜徉的琴音，淡道：“如果连她自己都选择接受这样的未来，那我又有什么资格强行扭转她的心意？”
“我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确定，又怎么能去擅自决定别人的未来？”
“未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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