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年凉忆C
此战过后。
老云不由分说地便在剑阵消失的瞬间踏上武斗场，他蹲伏下来，将少量灵元力灌输进她那破损不堪的躯体中。
——张若雪的伤势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云平查探了她体内经脉的受损程度，发现她身上绝大多数经脉已经有了即将断裂的征兆，就连灵根之上也浮现出了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像是从内而外地绽裂般。
这并非全都是方炎所做，事实上有很大程度是因为张若雪在最后一击消耗灵元力过大，进而对自身经脉造成了巨大压力，透支所带来的痛苦远比直接承受攻击要来得恐怖。
这丫头，太拼命了。
此等伤势哪怕是云平出手，想要完全恢复也需要至少三天时间，好在这已经是万派争锋第十轮，在进入下一阶段前，他们还有约莫五天的时间进行休整。
他飞快地打出几道法决来稳固住若雪的经脉，旋即便抱起张若雪，头也不回地从原地消失，移动到宫殿的某处来为张若雪疗伤。
而就在云平离开之后，楚心与楚晨曦等人互相对视一眼。
楚晨曦担忧地凝望着云平先前所站立的位置，“废人叔叔是不是生气了……若雪姐姐看上去伤势很重。”
“是很重。”楚心也看得出张若雪体内经脉与灵根的创伤，“不过前辈应该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把他的弟子带回去疗伤了吧。”
“那伤……不好治。”
一直没怎么开口，佝偻着躯体的男子面色苍白地开口，他转过头来，幽邃的眼眸中浮现出虚弱的暗淡光芒，“伤及灵根和经脉，可能没办法参加下一轮了。”
“方炎那小子，下手还挺重的。”
“他只是想赢而已。”
提到方炎，楚心眼中光彩逐渐变暗，为自己弟子辩解道：“而且二哥，方炎他还刻意压制了修为。”
被楚心称作二哥的，便是在万派争锋开场时被众多修士拿来与楚傲天做对比的病秧子公子。
楚敬乔作为岚天帝国二公子，此刻的他丝毫没有半点王族那高高在上的傲然之气，病弱的姿态让人怀疑他根本就是个离死不远的书生。
他剧烈地咳嗽两下，缓了口气，“可能他是怕得罪你口中的那位前辈吧……说起来，那位前辈……究竟是什么来头？”
“我也不知道。”楚心摇起了头，一想起云平，她满脑子都是不解之谜，“我只知道那位前辈与祖辈楚岚天认识，并且还知道许多天绝时代的历史，说不定……是从天绝时代便存活至极的某位大能吧。”
“天绝时代么……”
楚敬乔眉宇间逐渐浮现出向往之色，同时脸色一正，语气也不由得肃穆几分，“此事你可有告诉大哥？”
“没有。”楚心仿佛知晓楚敬乔会出此疑问，毫不犹豫地答道：“前辈之事，我暂且没有告诉大哥，目前王族内除了我们以外，在边境驻守的几人和大哥全都不知晓此事。”
“那就好，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楚敬乔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旋即伸手去摸了摸身旁那瞪着圆滚滚眼睛的楚晨曦，嘴角泛起浅淡的微笑。
他很是宠溺地盯着这小丫头，冷声道：“这位前辈愿意帮助我们，那便再好不过，千万别让他被大哥知道了，若是他暴露了，那么很有可能晨曦会再次遭遇危险。”
“甚至……大哥有可能会对前辈的弟子们暗中出手。”
“我知道，二哥……”
楚心点了点头，面色沉重。
她深知自己将云平等人拉入此次事件是自己的问题，以大哥那雷厉风行的手段，想要在帝都之内对叶雨蝉等弟子下手简直再简单不过，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而害了云平他们。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与张若雪对战的方炎……
这家伙，在一年前就已经开始准备，每天磨练剑技，磨练拳法，在自己的督促之下练习那套先古身法，自己也教导了他不少东西，晚上也时常抱着他睡觉。
——虽然好像混进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但长时间的相处，还是让楚心对方炎的认输感到有些难过。
他本可以赢的，但他却选择以这样的方式与张若雪一战，最终落败。
“唉……”
她叹出口气，无奈之色显现于美艳双颊之上，仰起头，注视着那苍翠的天空，任由日光洒在脸上。
——不知道现在那小子在做什么呢……
————
“唉……”
远离帝都王宫的街道。
黑发黑眸的青年倚靠着墙壁，望着人来人往热闹的繁市，心情沉重地咬了口苹果。
他输了。
是他自己认输的。
如果真的打起来，他完全可以胜过张若雪，甚至是在最后，他也可以激发自己被压制的修为境界，然后以绝对碾压的姿态将张若雪送下武斗场。
可是方炎没有，他直接选择了认输。
【我认输】
区区三个字，便让方炎一年来的努力全都化作飞灰，而万派争锋乃是十年一度的盛大赛事，想要再次登上武斗场，他还要再等十年。
十年青春，谈何容易。
“讲道理，我不觉得你这样做是对的。”
轻飘飘的话语从耳边传来，方炎惊愕地回过头，恰好与那双漆黑的死鱼眼对视。
方炎一愣，“前辈？”
云平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靠着墙，手里和方炎一样拿着苹果，若无其事地啃了一口。
他一边咀嚼着甜汁四溅的果肉，一边盯着面前这傻小子，“你不该压制修为，应该就这么跟若雪这丫头打一架，你这样做，不仅把自个儿可能获得的荣誉给葬送了，同时也是对若雪这丫头的不尊重。”
“前辈……”方炎低沉下头，没有说话。
云平当然知道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他拍了拍方炎的肩膀，“实际上在若雪妹子遇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认定了她会输了，哪怕你在拳法上不及她，可你本身就不是专修拳法的，剑术才是你选择的路。”
老流氓指了指方炎身后背着的黑色巨剑，轻笑道：“你背着的这把剑，在最后一场可是从头到尾都没用过一次，不觉得它很可怜么。”
“明明在深夜里挥舞了无数次，不是么？”
方炎再度陷入沉寂，他只能无声地苦笑几声。
怎么可能不是。
他修行数日，便是为了能够闯出名堂，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不让把希望寄托于自己身上的人失望。
他不想让楚心失望，他想证明楚心是一名出色的师傅，能够教导出让她骄傲的弟子。
“你不该顾忌我的。”
方炎猛地抬起头，愕然地凝望着云平。
那双惊疑的眼仿佛在问——为什么你会知道？
云平嘿笑一声，又啃了口苹果，“我活了多少年，我自己都忘了，要是这都看不出来，我这岁月都活到猪身上去了不成？”
“我本来就没期待若雪会赢，你根本不需要顾忌我——事实上，我在这丫头的道袍身上装了几十个保命阵法，就你现在的修为，灵元力耗尽了，恢复满了再打一轮都未必能伤她性命。”
“只要不致命，我就能把这丫头从阎王面前拽回来，这本事我还是有的。”
面对云平的话语，方炎顿了顿，这才无奈地苦笑道：“前辈，我确实有点担心会伤到张小姐的姓名，但那只是初衷，认输的理由除了这个以外，还有一个。”
“是什么？”云平问道。
方炎抬起头，似乎是在回忆那场战斗，语气之中满是钦佩之意：
“最后那一拳，前辈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下意识地动用了灵台期小成左右的威力，哪怕张小姐真的做出了令我出乎意料的反击，可理论上来说，我蓄势已久的一拳应该能让她直接重伤昏迷才对。”
“结果她抗过来了，或者说，我到现在都不敢信，她是怎么扛过来的……”
“我看到她那副无论如何都要站起来，就算意识模糊到快要昏睡过去，也要站起来的样子，我就觉得……”
“她是值得配上胜利者称号的人，而且——”
方炎转过头，望向云平。
他看着云平，就像是在看着楚心，看着自己的老师一般。
“她肯定也和我一样，想成为让老师骄傲的学生。”
同样作为弟子，方炎能够理解张若雪的心。
他不想输，可张若雪也同样不想输。
他曾为了万派争锋刻苦训练，在白昼练习武技，在深夜磨练修为。
而张若雪也曾为了万派争锋而饱受痛楚，千锤百炼，拼尽全力地练习拳法，甚至在与人偶的对战中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他们都是一样的。
云平沉默半晌，道：“可你就把胜利让给了她，你可以赢的。”
与云平一般无二的黑发在微风中舞动，方炎也啃了口苹果，仿佛释怀般笑了笑。
“是啊，但或许在对胜利的追求上，她比我更执着。”
“可能是因为，她除了想要让您为她骄傲以外，还有别的执念吧。”
脑内自动浮现出某位先古天魔的身影，云平顿时露出了然的神色。
他很快便明白过来，凝望着面前的方炎，突然咧嘴一笑。
这抹笑容看得方炎有些毛骨悚然，他胆怯地出声问道。
“那个，前辈……你来找我，该不会是因为我最后那一击伤到张小姐了，来找我要个说法的吧……”
“怎么可能。”
云平摆了摆手，“我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么？”
“我想应该也不是……吧？”
方炎干笑两声，说实在的，他还真担心自己最后那一击会把张若雪给打出什么毛病来。
要真是如此，那他便肯定这会儿云平是来找自己讨说法的了。
不过老流氓却没有这个打算，而是扬起了和善的笑意。
“既然你把胜利让给了若雪那丫头，那么作为她的老师，我也应该遵从礼尚往来的规矩，送你点东西。”
“就当，是对你此次万派争锋失利的补偿了。”
“我？”方炎指了指自己，惊讶地张大了嘴，“什么东西？”
“一场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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