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被支配着的
艾莲儿就像是喜欢裁剪衣服的少女、刚刚购入了一匹漂亮布料一般，带着雀跃的心情，慢悠悠地驱使着尸体的怪物，把绝望的留守士兵杀了一个精光，然后用洒满一地的断肢残身，堆砌出整整二十五头尸体怪物，指挥着自己的仆役们，准备浩浩荡荡地返回死寂的波塞恩城。
冯-音德尔叫住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加工“布匹”、裁剪“衣服”的艾莲儿，表示希望稍微绕一下路：
“等等，还有最后的事情没做呢。先别急着回要塞，得到城镇北门外去回收被偷走的妖精之瞳，根据但丁保姆长的话，遗失的妖精之瞳应该掉落在那附近。”
“你自己一个人去不就可以了吗？”
艾莲儿不满地撅起了嘴，但是冯-音德尔马上半是真心半是奉承地说道：
“搞不准那边还埋伏着其他的敌人啊，还是有艾莲儿小姐你在我身边比较让人安心。”
“真拿你没有办法呢，冯先生，那么我们就速去速回吧。”
艾莲儿说着，朝尸体怪物里头最高大的一头瞟了一眼，于是庞然巨物来到了巫妖主人跟前，顺从地俯下了身体，向艾莲儿伸出了由肉块拼接成的手臂。
艾莲儿满意地顺着手臂走了上去，坐在了怪物的肩膀上，示意仆役们和她一道向波塞恩的南边前进。
“原来，只要留心控制，还能操纵这些肉块来替我代步呢，真是方便的能力。”
坐在怪物肩膀上艾莲儿，一边满足地看着和平时所不同的高处的风景，一边自言自语道。
而冯-音德尔看着娇柔的女性坐着丑陋怪物肩膀上的怪异一幕，不禁回忆起自己生前的对艾莲儿的微妙感情，苦笑着跟在尸体怪物大军的后面，一同向北面出发，回收贵重的妖精之瞳。
二十四、保姆长但丁的十日谈
自从波塞恩要塞覆灭的那一夜之后，又过了十天。
对于被束缚在波塞恩城中，等待自己的主人们从沉睡醒来的低等不死种来说，这是一成不变的十日；对陆续从诅咒中苏醒的艾莲儿、冯-音德尔、伊莉雅、莱娜、马恩、阿道夫、克斯、列奥、索莱莘等不到一百个高等不死种来说，这是忙碌于保卫死者领土的十日。
而对于波塞恩要塞的司令官但丁-格雷怀特来说，这可以说是人生中最难熬的十日也不为过。
这绝望而又漫无止境的十日，都快让但丁回忆起自己以前在战场上的不堪岁月了。
不，这日子过得绝对比以前还要惨，哪怕是死亡行军，裤兜袋子里面好歹也会装着一块骨头，肚子饿了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啃一啃，聊以**，可是这座波塞恩城，已经连骨头都不剩了。
红灯区休业了，可以理解，毕竟妓女们都变成了低等不死种；饭馆酒场关门了，能够体谅，毕竟连老板和侍应生都跪在城镇上；澡堂不开放，七天没有洗澡，没关系，但丁大爷我还试过两个月没换衣服呢。
可是，可是，艾莲儿你们一等人把波塞恩要塞内的食物全部都搞没了，这就很过分了吧。
艾莲儿作为最先醒来的不死者，刚爬起来，看了悠莉娅和爱丽丝一眼，就和冯副官一起跑到城门外杀人，然后组建了一队恶心得不行的尸体怪物大军回来。
如果冯副官没有阻止，如果艾莲儿没有狠狠地瞪着自己，又或者如果自己的灰色大剑还在手上，看到那帮尸体人偶仆役的第一刻，但丁绝对就已经把那二十多只丑陋的怪物都砍了。
可是啊，万万没想到，但丁自己一时的心慈手软，居然会酿造成现在的恶果。这些尸体怪物从广义来说，也算是食尸鬼的一员，那么，作为食尸鬼的一份子，有个大胃口，那是肯定的。
自己当时为什么就没想到呢，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当时就算拼了老命，也应该把那些怪物给砍了的。
但丁在房间里挨饿受冻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如此质问着自己。没想到自诩才智过人的但丁，居然会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那帮大胃口怪物们，在纳入波塞恩要塞治下的第二天，就在艾莲儿和冯副官的纵容下，把饭堂里的预备粮食吃得一干二净了。
没错，那是名副其实的一干二净，连一颗米都不剩的那一种。而但丁从那一天开始，就过上了颗粒不收的苦日子，一口肉都没有吃过了。
饥肠辘辘的但丁，熬了四个日夜后，在没有吃东西的星期天，终于忍受不住了，饿得神志不清，依稀记得街道上好像还残留着之前入侵的食尸鬼的尸体，决定暂时放弃守卫昏迷的悠莉娅两人，到城里随便捞一点东西吃。
毕竟，就算是食尸鬼的腐烂臭肉，好歹也是肉啊，即使没有经过加工处理，但是拿过来放在火上烤一烤，涂点酱油撒点盐，捂着鼻子闭上眼，还是可以勉强咽下喉咽的。
然而，但丁去得实在是太晚了，正常人动动脑子想一想，也知道一天就把波塞恩要塞的粮食全部吃光的尸体怪物，接下来这几天，绝对也没有闲着，肯定会跑到城镇上找吃的，为什么才智过人如但丁，却没有想到呢？
不如说，那些怪物在艾莲儿的约束下，没有把转化为不死族的居民们吃掉，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波塞恩要塞，乃至整座波塞恩城，已经一点吃的都不剩了。街道上食尸鬼的尸体被吃光，居民们厨房里的粮食被吃光，饭馆酒场里的材料物资被吃光，这帮可恶的尸体怪物，在不吃人的前提下，彻彻底底地贯彻了三光政策，把能吃的都都吃完。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但丁看了一眼光秃秃的波塞恩城，捂紧了身上已经七天没有换洗的臭衣服，在冷冽的寒风中叹了口气，回到了放置悠莉娅和爱丽丝的房间。
果然，自己一走开，那帮恶心的高等不死种，马上就围了上来，以热忱虔诚的眼光，在那里瞻仰自己沉睡中的主人们了。
“真是够了，你们恶心不恶心啊，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去管一管外头那些乱吃东西的尸体怪物。”
“这倒无须阁下担心，让悠莉娅大人苏醒的计划进展得很顺利，持有灵兽适性武器的人，马上就会主动送上门来。”
明明为了加害悠莉娅才特意前来波塞恩的阿道夫子爵，变成不死者后，却变得对悠莉娅毕恭毕敬起来，一副愿意为了悠莉娅而献出自己第二次的生命一般，自信满满地对但丁说道。
他口中的计划到底指什么，但丁一点兴趣都没有，与其靠这帮疯狂的不死族，还不如去依靠自己精通黑魔法的吸血鬼朋友布莱克呢。
但丁这样想着，敷衍地回应道：
“知道了，知道了，没什么事你们就快点出去吧，瞧你们浑身散发着寒气，房间的室温都被搞得降低了不少，快要把你们的主人冷感冒了。”
然而哪怕但丁搬出他们主人的健康为理由，说到这个份上，伊莉雅、列奥等顽固分子还是不愿意离开，但丁只能威胁说，要把爱丽丝和悠莉娅身上的灰白双匙回收，送他们的主人到地府去走一趟，才总算把所有人赶走。
最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但丁和艾莲儿两人了。
艾莲儿是异质的，成为不死者的第一天，她就完全理解了状况，熟练地使用自己新获得的能力，制造出了一队尸体的军队。
但丁以她体温过低为由，禁止她进入放置爱丽丝和悠莉娅的房间。可是她只花了一天，就学会了巫妖用来伪装成人类的魔法，第三天就变得和生前一模一样，理直气壮地到房间照顾自己的主人。
联想起艾莲儿生前就冷冰冰的气质，女仆小姐她比起人类，说不定更适合当个不死族巫妖呢。
饿得头皮发麻的但丁，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胡思乱想，靠着喝水打瞌睡，又撑过好几天，终于，解脱的日子快到了。
但丁的好朋友布莱克，今天之内应该就会来到波塞恩，只要把所有麻烦事都推给那个万事屋，自己就能重新吃上饭，回到正常生活中了。
等布莱克抵达波塞恩后，为了把城镇上恐怖的不死者、修复到仅仅有些可疑的程度，肯定得拐走爱丽丝和悠莉娅，来对满城一动不动的低等不死种做些手脚，到时候以艾莲儿、冯副官为首的高等不死种跳出来阻挠，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正巧，今天也是阿道夫等人口中计划实施的最重要一天，除了艾莲儿外，那帮烦人的不死种都不在要塞里，这都替但丁省下了亲自把他们绑起来的功夫了，真是天助但丁也。
只要找个办法把艾莲儿支开，自己剩下的麻烦就全部都搞定了。
如此盘算着的但丁，和坐在另一头用针线修改连衣裙的艾莲儿扯起了家常：
“肚子好饿啊，女仆大人，我和你们这群不怎么吃东西的不死族不同，再饿下去真的要出人命的。”
“还请你再忍耐多三天，但丁大人。我也是为了我等的主人，才迫于无奈把城镇上的食物都消耗光的，望你多加体谅。”
艾莲儿此刻正坐在悠莉娅和爱丽丝的床边，忙着为新裁好的花边裙子绣上装饰，头也不抬地回应道，尽管措辞恭敬，但是语气中却听不出一丝歉意。
而听到这，但丁的肚子突然就“咕噜咕噜”地响发出声响，他饥饿难忍地抱怨起来：
“整天和我说忍耐忍耐的，明明说好是断粮三天，可是三天之后又三天，三天之后又三天，这都快十天了，女仆大人！”
“但丁大人，请注意一下你对我的态度，我现在的身份是悠莉娅和爱丽丝的下仆，而不是你在波塞恩的下属。”
艾莲儿似乎忍受不了但丁的无礼，终于抬头正眼看向趴在桌子前耍脾气的但丁，冰冷地说。
上钩了，上钩了，但丁似乎对久违地流露出自身情绪的艾莲儿小姐的表现很是满意，继续用粗鲁的声音骂道：
“你想我怎样，天天提醒自己要忍耐，甚至做梦的时候都对自己说，‘不怕我不饿，我还受得了’，然后为了撑住，把你主人们身上的灰白双匙的力量供给都停下来，让爱丽丝发狂，让悠莉娅被黑兽杀掉，大家一拍两散？”
“在使用灰白双匙的前提下，你还可以坚持到什么时候，但丁大人？”
“这个星期内。”
“什么？能请您说得更具体点吗？”
“这一两天之内，我真的撑不住了，搞不好今晚就会饿晕也说不定。如果我饿晕过去，灰白双匙的效果暂时消失，你们的主人绝对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悠莉娅和爱丽丝强行复活了波塞恩城里的众人后，作为代价，两人的肉体和灵魂都非常严重的损伤。悠莉娅的独角幼兽被禁术染成了漆黑，一夜之间堕落成了黑兽，也就是所谓的死之独角兽。
而死之独角兽的加护，对于生者来说，意味着即死的诅咒，所以，如果没有但丁用自己的魔剑、永白的珈百璃来为悠莉娅维持生命，她不可能会平安无事地活过十天，安详地躺在床上熟睡。
而另一侧的爱丽丝，为了击败吸血鬼食尸鬼混血种的时候，就不计后果地主动把门彻底打开，就像二十多年前，造成莱姆的生母赛琳娜以及众多无辜民众死去的那起事件里头的大鬼族一样，让存在彻底地降临在了自己的身上。
虽然，由于爱丽丝体内来自莉莉丝的血统的觉醒，令她灵魂的损伤并不是非常严重，再加上但丁及时用灰之钥，替她重新把门给锁上了，爱丽丝之后又勉强恢复了理智，灵魂没有被不知名的死者人格侵袭。
可是，爱丽丝为了赎回波塞恩城里那些堕入深渊的死魂灵，居然以自己的灵魂为界限，主动地转动钥匙，拧开门锁，接纳从古至今所有死者的灵魂，并从中挑选出波塞恩军民的部分，将其带回此间。
这在但丁看来，无疑就是自杀行径。
这么一顿操作，这丫头的灵魂肯定已经被森林里的怨灵存在污染得五颜六色了吧，赤红的朱红的血红的吸血鬼的红色再怎么纯粹，也禁不住这么乱七八糟的鬼魂涂鸦。
光凭爱丽丝一人，已经没有办法关上与幻之森的存在相连的门了，如果这个时候，但丁把锁门的钥匙拿走，又或者暂停对灰幻的该隐的力量供给，爱丽丝那本来就千疮百孔的灵魂，一定会被存在吞噬，变成已死之人的人格，爱丽丝原本的人格绝对再也回不来了。
高等不死种们清楚自己的主人为了救回他们，付出的代价到底有多大，这也是除了主从约束外，他们对爱丽丝和悠莉娅如此忠心耿耿的原因之一。
不过，正因为他们无条件地认定悠莉娅和爱丽丝是自己的主人，竭尽全力想要维护自己主人们的利益，所以，持有灰白双匙、手握自己主人的生杀大权的但丁的威胁，不可能对他们没有效果。
没错，就算是眼前这个冰冷而又高傲的艾莲儿也不例外。
听到但丁马上就要饿得坚持不下去，艾莲儿不得不对自己最讨厌的男人，表示关心。
“我没有注意到但丁大人身体欠恙，实在是非常抱歉，其实，为了让两位主人一觉醒来，就能吃到热腾腾的晚餐，我还保留了一些做饭的材料...”
听到了意料之外的消息，但丁不禁流下了口水：
“可恶，我前天明明把厨房都翻了一个底朝天了，你这该死的臭巫妖到底把食物藏在了哪里？”
“无可奉告。”
尽管艾莲儿立刻一口回绝了但丁的提问，可是但丁乃不折不挠到死皮赖脸的男人，肯定不会这么容易放弃，而且，说不定还能趁机把艾莲儿骗走，不动干戈，就让马上就要抵达波塞恩的布莱克，把两个女孩从房间里带出去。
在心里头打着小算盘的但丁，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起来：
“我要饿死了，撑不住了，撑不住了，马上就要被饿晕了。”
“还请你一定要坚持住，但丁大人，我马上就到厨房去为你准备晚餐，千万不要晕倒了。”
在但丁的软磨硬泡之下，艾莲儿只好把针线和衣服放下，从床边站了起来，神色匆匆地走出房间，朝厨房的方向走出。
就这样，才智过人的但丁，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以及关于爱丽丝和悠莉娅生命安全的威胁恫吓，总算把没日没夜地守候在两个女孩身边的艾莲儿支走，为布莱克的来访创造出时机。
然而，但丁的朋友就和但丁本人一样不太靠谱，本来信上和但丁约定好，今天入夜之后就会赶到的布莱克，却迟迟不见人影，而艾莲儿因为害怕但丁真的晕掉，把拿原材料出来，随便地糊弄了个两三下，不到十五分钟就把晚餐做好了，立刻又回到了但丁和女孩们所在的房间。
本来都已经盘算好一切的但丁，只能尴尬地拿起刀叉，带着复杂的心情开始进餐。
不过嘛，虽然计划不成功，但好歹也算是久违地吃上固体食物了，就算等一下干正事的时候，被艾莲儿干扰，也有力气去把女仆大人捆绑起来了，我但丁永远不亏。
高等不死种和再次造访波塞恩的普人族军队之间的战斗声从窗外传来，但丁对此充耳不闻，感激地吃着艾莲儿亲自送来、还冒着热气的晚餐，望着骚动的夜色，乐观地自我安慰道。
二十五、死者的芬芳
本来，接受夜神初拥之时，正是波塞恩一日之中最热闹的时候，结束了一天狩猎工作的老道猎人，从危险的森林中归来，到红灯区寻欢作乐，日复一日守边边疆的要塞军兵，也完成了日夜的交班，进酒场夜市吃香喝辣，让喧嚣和热闹笼罩整座波塞恩。
但那些早已是存在于记忆中的风景了，如今波塞恩的活人只有但丁一个，以至于他孤独一人咽下食物的声音，竟成了曾经热闹晚市的最后回响。
许多天没有吃东西的但丁，狼吞哭咽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坐在桌子前面吃得吧唧吧唧作响，以至于在一旁的艾莲儿，都对他粗鲁的吃相投来厌恶的眼光。
“但丁大人，请你进餐的样子文雅一点，会教坏小孩子的。”
“她俩不都睡得死死的吗，而且，我这叫真性情，难道你还指望军人给你文绉绉地吃饭？”
“我看冯先生的餐桌礼仪就非常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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