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nindex
但正是因为这种毫无感情的诉说，却更加让人唏嘘。
“最开始的我并不知道那是改造，因为其实那时候的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被做着什么，我眼前的全部，我记忆中的全部，就是一个完全将我包裹起来的巨大机械装置，有很多管线插在我的身上，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和我连接在一起，会注射到我体内，甚至还会把我的身体剖开，然后装进去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唏嘘这种。
“很疼，疼到除了感受疼痛什么都思考不了，哦，对了，那种声音还会反复的念叨着，说实话，那样反而可以转移注意力让人觉得好受一些，但也只是好受一些而已。”
“你是怎么坚持下去的？是有什么支持着你吗？”
“支持？不不不，并没有那么美好的东西，好像你们人类的电影里面经常会出现这些东西呢。但是，现实只是，麻木了而已，疼到不会再觉得疼了。”
这种麻木，这种不会再害怕，不会再觉得疼痛，不是因为坚强，只是因为麻木。
“那里完全没有时间概念呢，甚至连光线都没，倒是偶尔能听到不知道存在于何处的其他魔女的惨叫声。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些也都感受不到了，什么都感受不到了。我确定并不是因为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已经停下来了，而是，我已经麻木了。”
主持人似乎有些后悔自己竟然会让对方想起来这么悲惨的过去，但是她也知道，既然已经开始说了，那就还是全部说口，才会好受一些，所以她也只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认真的聆听着。
“百遍，千遍，万遍，无数遍，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当它无止尽的重复下去时，都只会让人觉得麻木了。包括哪些让人难过的事情也是。甚至......”
奇拉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像是在嘲笑自己一般的笑了。
“甚至我连自己什么时候失去了自己的肢体都不知道，连我自己是怎么逃出监狱的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越狱的吗？”
原本女主持是想要安慰一下对方，不要再悲伤。但是却没有对方突兀的提到的一点让她如此震惊，以至于条件反射的就追问了起来。
“对，我并不知道，因为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已经对周围的环境完全没有直觉了。所以那个时候，我只是突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监狱的外面，看到了只在记忆的最深处还有一点模糊的印象的星空。”
似笑非笑，奇拉美的表情让人无法猜透她是不是真的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越狱而感到开心。
“不是你自己主动越狱的而是......一不小心？”
“虽然我也知道这种说法很微小，但是确实如此。”
“卡莲小姐，你自己有意识到这种问题的严重性吗？”
一反之前的为奇拉美感到心痛的表情，女主持非常严肃的质问着奇拉美。
“你是说监狱为什么会莫名奇妙的就让关押的魔女跑出来的事情吗？果然你们人类还是害怕这类事情吗？”
“请理解，虽然我本人对魔女一族并没有恶意，但是必要的戒备，我认为大多数人都还是保有的。”
“没关系，我可以理解，不过很抱歉的是，我也只能猜测是不是监狱的保全系统出了什么问题。不过，监狱外面的驻守舰队还是差点要了我的命呢。要不是我最后还是本能的动用了魔法逃走了，恐怕我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吧。当然，之后那个好心收留了我的人类，我也是非常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看来这个问题我们在这里也讨论不出来结果呢，还是交给专门的人负责吧。”
女主持也没有在这个有些敏感的话题上继续纠缠，毕竟上面也是有交代过她的。所以她适时的把话题给引了回来。
“不管怎么样，卡莲小姐你在监狱里面确实遭受了很多不人道的对待是吗？”
“应该......是吧，我想到了你们人类的一个不算笑话的笑话呢，我们魔女可不是人类，应该谈不上人权一说吧。”
“卡莲小姐，请不要说这种话，我们这次会邀请你来，就是要解决这种问题的。”
此刻的女主持看起来是如此的......义正言辞。
“我觉得我们人类，是时候要正视我们与魔女一族之间的千年宿怨了。”
第十四章 问与答（三）
一片火海。
到处都是倾覆倒塌的建筑。
到处都是......死亡。
血腥味和骨肉被焚灼的焦臭混杂在一起，让人作呕。
但是那名少女却是如此安然的伫立在这地狱之中，甚至还有一点享受的感觉。
远处，异形的怪物还在嘶吼，但也掩盖了不时响起的人类的惨叫。
少女的身后传来另一名少女的声音。
“塞壬大人，这样做真的好吗？”
“瑞波毬，我不是说过了不要在我执行任务的时候跟上来吗？很危险的。”
“没关系的，塞壬大人，比这更恐怖的地方我都已经活下来过了，所以不用担心我，所以塞壬大人，请回答我的问题,这样真的好吗？”
“什么样？”
“关于奇拉美的。”
并没有完全说明，但是二人都知道对方理解自己的意思。
“为什么不好？”
“但是......”
一丝不忍浮现在瑞波毬的脸上，塞壬却没有等她说完。
“如果她那该死的母后做不到的话，我替我们魔女一族教导一下我们不争气的小公主有什么不好？”
塞壬脸上的微笑毫无温度。
“我们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的女皇，不是吗？”
当然，作为话题的焦点的奇拉美并不知道这一切，也不可能知道这一切。她还在那个小小的摄影棚里，按照着精心准备好的剧本，一步一步演下去。
“卡莲小姐，在你眼里，百年前的那场魔女之灾...抱歉，魔女战争，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其实并没有那种东西。”
奇拉美只是摇了摇头，脸上还有些茫然。
“我并不知道那场战争的一切，可能我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侵略者或是什么，也可能我确实是无辜的，是战争之后出生的。但是我想说的是，在我逃出监狱之前，我是完全不了解那场战争的，为了什么而开始的战争，因为什么而结束的战争，为什么我们魔女一族会被关进监狱，我都不知道。”
这是事实，奇拉美的确不了解那场战争，现在也是，甚至连剧本上都没有再告诉她更过的东西。
“我只知道我从有意识起就在不停的接受着，接受某一种声音告诉我说魔女一族是有罪的，但是你知道吗？其实那个时候的我甚至连对自己身为魔女这间事都没有多少实感。”
“没有实感？请问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实际上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知道自己其实就是魔女，是不是觉得有些荒谬？”
“怎么可能，这不是......”
也许女主持是想说这不是自然而然就会知道的事情吗，但是突然醒悟过来的她也就没能把话继续说下去。
“看来你也猜到了呢，没错，如果从你有意识起，你就再没有接触过其他的同胞，没有人可以交流，没有任何人能够讲述你们种族的历史以及一切，没有任何能够让你觉得有归属感的东西存在，什么都没有，只是从有意识起就只能面对无止尽的黑暗，那样的话，心里就什么都不会有了。我想即便是你们人类，从出生起就一个人居住，完全与其他人类没有交流的话，恐怕也不会对自己人类的身份有任何认同感吧。”
“这样一来就是非常危险的状况了呢，如果连种族认同感都已经丢失的话，你们这个种族就已经形存实亡了。”
“大概吧，说来也是有趣，要不是那个无时无刻不在脑海里回响着的，如同诅咒一般的声音在提醒我的话，恐怕我都不会知道自己是一个魔女呢。”
“额，这可真是一个微妙的情况呢。”
“的确。”
两个人笑了起来都有些尴尬，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
当然，虽然是录制节目，主持人也是要极力避免这种局面的出现。
“也就是说，人族和魔女一族之间发生的一切，对你而言就只是感觉像是听别人的故事一样是吗？”
“我想......应该是这样吧。”
“那你会不会对觉得自己遭受的一切都是无妄之灾呢？毕竟在你们看来，这简直就像是强行把一个罪名安放在你们头上一样，不会觉得委屈或者怨恨吗？”
“有一点吧......”
奇拉美渐渐地低下头去，像是不敢面对一般，变得有些“畏缩”起来。
“没关系的，请勇敢的说出来。”
然而奇拉美这次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也就是说，对你而言，你觉得，你自己，魔女一族是无辜的，那么你会觉得我们的历史记载中的魔女战争却不都是虚构的吗？没关系，你可以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这是......会代表我们魔女一族的看方法吗？”
“可以吗？”
“我......我只是从来没有个其他的魔女说过话，所以我也不知道其他的魔女会怎么想，但是我就是觉得，无论当年发生了些什么，请不要在迁怒与我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这些话的奇拉美一直都没有抬起头，似乎已经有些哽咽，可以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抽动着。
“咳咳，这些话题似乎有些过于沉重了，我想我们可以聊一下稍微轻松一些的事情，比如......卡莲小姐，我记得你有说过，你在有些莫名其妙的越狱之后，是被一个普通人类给救了吧。”
“抱歉......”
“没事，你可以稍微先冷静一下。”
主持人也是耐心的等了一小会，直到奇拉美重新恢复了过来。
“是的，确实是一个人类救了我，虽然好像她的身份其实并不普通来着。”
“那是当然了，毕竟极地监狱所在的星系周围完全就没有普通的居住区存在，都是驻扎的军队。不过这样一来，我想那个人的身份就应该是机密了吧。”
“她也是和我这么说的。”
“那我们就不去讨论那个好心人的身份了，也免得给对方带来麻烦。我们就说说你和那个人之间的一些小故事好了。请问有什么可以分享的吗？”
“我想想......”
第一次的，在节目录制中的奇拉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这么一想的话，其实有好多事情可以去说呢。毕竟她应该算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吧。”
“哦？”
“那......我就从最开始的时候说起吧。”
最初的时候，已经不熟悉魔法的魔女拼尽了全力，才让自己从驻守舰队的围攻中逃了出来，但是那样子就已经耗尽了魔女几乎全部的力气，飘荡在无边无际太空中的魔女仅剩的魔力只能让她勉强存活着而不至于被太空的环境杀死，却也再做不了任何事情了。
不知道该逃向何方，甚至不知道该怎样逃跑的魔女只能在太空里飘荡着，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也许是为了补偿她这些年来遭受的磨难，幸运女神也再一次的眷顾了她。
第一次是让她神奇的逃出了监狱，所以女神的第二次眷顾就是不让她因为越狱成功而荒谬的死去。
少女出现了。
本来她只是在执行公务，却意外的发现了存在于舰船前进路线上的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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