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泽明洛
她握着方向盘，稳住左右摇晃的车身，在路边一个空地紧急停靠。车轮和地面摩擦，刺耳的“嘶——”几乎能刺穿两人耳膜。
就算再怎样担心别人，起码得先保证自己活着。
“蜜莉恩大人在那里……”
伊蒂丝陷入失神魔怔的状态里。"那边受了污染的海水里面含有大量易燃物质，即使是水也能点燃。那附近是一片海域，相当于一片火海。
没能保护好自己的主人，算不算是一种严重失职？让主人独自一人面对危险，她简直罪该万死。
“我的姐姐也在那里。"”
……
车窗外能看到码头的一角，橘黄色的火光映照了半边天空，跳动的火舌吞噬着码头上面所有能够烧得着的东西，另一边的道路上，是赶来救火的消防人员。
这场火烧得很突然，只有奥若拉和在场那几个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做好可能会死的觉悟后，她把打火机扔到了水里。"
这场火，大概能烧毁大和的野心。
蜜莉恩打开了奥若拉交给自己的铁盒。
“神神秘秘的……到底是……”
她把剩下的几颗糖倒出，想看看盒底藏着的东西。那个家伙……耍帅也要交给自己的，居然是一枚戒指。
盒子不大，塞不下更多东西，跟戒指一起放的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字歪歪扭扭，可能是匆忙之间写下的。
那行字写的是某个罗德瓦境内的地址，这枚戒指要交给的人是这家的主人。
“都这种时候了……真是深情。”
她把戒指收进口袋，擦去树枝刮伤脸颊溢出的血丝。就当做是报答那个人救她的恩情，这枚戒指也应该去到它该去的地方，否则该有多遗憾？
抛开那些仇恨不说，就事论事，她今晚欠了奥若拉两个人情。
“理由是……你是我的妹妹……这算是什么理由？”
这样一来，她的后半辈子就要在对痛恨之人的亏欠中度过。而那个人却狡猾透顶，让活着的人，比如交付戒指的那个人痛苦。
……
第二天，休整完毕的蜜莉恩比照着纸条的地址，来到九十九家族宅邸外。昨夜搭乘车子离开，回到下榻的旅馆倒头就睡，实在没有力气去做多余的事情，唯有睡眠能解决一切。
七十七
醒来已经……差不多傍晚了。
这里跟之前没什么差别，一样的萧瑟苍凉，门外又多了几行用油漆写的大字。大部分内容都是“去死吧”之类的。
蜜莉恩耸耸肩，整理好仪容，最后按响门铃。
这个家的主人，那位能干的大姐姐，以前在卢卡斯见过几次。两人交集不多，只是知道对方名字和性别的程度。
“谁……”
应门的声音疲软无力，夹杂着对来人的不满。难不成，自己还打扰了这家主人的睡眠？都已经傍晚了的说。
前来应门的人是一个穿着松垮和服浴衣，表情疲惫的黑发女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打量门外的蜜莉恩。她的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
蜜莉恩知道她的身份。因为舆论压力，不得不辞去职务被软禁在家中的家主艾丽安娜·玛姬，曾经风光无限，目前的生活黯淡无光，前后差别令人唏嘘。
“我是代替奥若拉来交付一样东西的。”
装着戒指的铁盒一直收在口袋，现在总算是到了正确的人手里。"她的任务已经完成，当做是偿还人情。
接下来，她该去见自己的“狗”，来个主仆团聚。
“她……还说了什么吗？”
艾丽安娜拿着那只盒子，表情木讷。昨夜噩耗已经传到这里，她一夜未眠，在剑道练习场里挥剑一整夜，想告诉自己“没关系的，你已经不爱她了”。
不是简单地告诉自己不爱就能解决的，那个人……可能死了，死于那场大火。在前一天晚上，她还开玩笑跟自己说：嫁给我呗，我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怎么就一个晚上，人就没了？
心脏被整个掏空。
“她还说，她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个人。”
……
沉默蔓延，空气凝固，蜜莉恩知道自己没有继续呆着的必要，对失魂落魄的艾丽安娜鞠躬行礼，快步离开。
走到前面的拐角处时，后方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
悲痛欲绝的人还有蒂芙妮。
她跟伊蒂丝赶到码头附近，却被告知这里不能往前。附近的警卫人员拉起了警戒线，消防员在扑灭大火。
至于伤亡人员，现场只找到了一具烧焦到无法辨认特征的遗体，但不是奥若拉，是一个成年男性。这个成年男性的身体还长出了结构奇怪的触手，现在也被烧焦了。
蒂芙妮不关心这个怪物，站在扑灭了大火的码头边上，看着搜救船只发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对救援队的人反复强调这句话，任谁拉她离开也不肯走。直到蕾依丽雅赶来，把失神的她抱在怀里。"
“我来晚了……”
在这个温暖可靠的怀抱里，蒂芙妮还是感觉寒意彻骨。
她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姐姐，相依为命了二十年，终于……还是失去了。救援队告诉她，已经过了救援的黄金时间，也许没有找到的可能性。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生死未卜的人去深水区冒险。
“是啊……你来得太晚了。”
悲伤的潮水把蒂芙妮整个人淹没，又像巨石压得她没有喘息的机会。失去了最后的家人，她除了自己还剩下什么？
“蕾依丽雅，我只剩下你了。”
无法想象再失去蕾依丽雅，她今后的人生该怎么继续下去。可能会绝望到极致，接着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话让蕾依丽雅心里一痛。
跟斯特拉约定的时间就在后天，她得离开蒂芙妮的身边，去当别人的女朋友。代价之前说好了，弗拉瓦王国会跟卢卡斯结盟，并联合其他的海洋大国一起形成牢固的防线，遏制大和的野心。
这笔交易很划算，对于什么都没有的蕾依丽雅而言，对卢卡斯也很划算。弗拉瓦是千年来海洋上的霸主，没什么国家敢招惹。跟弗拉瓦结盟，只要弗拉瓦不反悔，卢卡斯根本不需要畏惧区区大和。
她讶异于斯特拉的爽快，又想不明白用意。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在那个约定的日期结束后，会一直陪着她的，怎么赶都赶不走的那种。在那个日子来临之前，两个人都要熬过漫长的冬季。
后天，正好是罗德瓦的秋季烟火晚会，在那个时候悄悄离开就好了。神不知鬼不觉，从这个繁华的水上都市离开，悄无声息。
“后天，我们一起去看烟火吧。”
蕾依丽雅指着街上张贴的海报。每逢季节更替，罗德瓦的广场就会举办烟火晚会。跟夏季的气氛不同，秋季的天空宁静高远，跟夏季看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过了这次，她不知道下一次跟蒂芙妮在同一个地方看烟火是什么时候。可能是几个月后，也可能是几年后，谁知道呢？
心中充满离别的感伤，却不得不装着若无其事，以笑脸相迎。实在是太痛苦了，这样的处境。
“好。这次你不许迟到。”
第二天，奥若拉拜托快递公司投递的信件开始寄出。约定取消投递的时限已过，她没有出现办理，快递公司就按照约定把信件送到收信人的手里。"
一共是三封信，一封给蒂芙妮，一封给卢卡斯的议会，最后一封信寄给艾丽安娜。用简洁的语言，把自己想做但是没办法完成的事情交代清楚，顺便连王位也安排好了。
立下了一个大大的死亡flag，最终也没能平安回来。
惆怅的阴云笼罩在蒂芙妮喝蕾依丽雅两人之间，毕竟各怀心事。最让蕾依丽雅歉意和难受的是，她明天必须得不辞而别了。
约好的烟火晚会，她最终还是要放鸽子的。
“怎么，恨不得冲到她面前去把心里话全抖出来吗？”
一罐冷藏过的冰咖啡从后方递上来，还冰了一下蕾依丽雅的脖子。某个很贵的牌子的黑咖啡，小小的一罐，不到三百毫升，在便利店里已经能买十瓶可乐的价格。
某土豪少女的心头之爱，她以往都是拒绝的，现在居然接下来打开了易拉罐的拉环。
“好苦……”
苦涩的咖啡触到舌尖，刺激了舌尖的味蕾。果然还是不能习惯这种苦涩的东西，即使许多人为它痴迷甚至疯狂。
七十八
“生产的时候是不是忘了加糖？”
蕾依丽雅把剩下的一大半搁置在茶几上，用旁边的水果软糖冲淡苦味。仰仗那一口黑咖啡的功力，混沌的大脑倒是清醒许多。
不知不觉，已经在沙发上发呆了好几小时。
“咖啡虽然不好喝，习惯之后就会爱上它了。一旦某天没有喝，就会觉得少了些什么。”
神无月把第七个空罐扔进垃圾桶，以投掷的方式，看着空罐子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跟它的同伴们汇合，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接着，她搂住蕾依丽雅的肩膀。
“我的蕾依丽雅小姐，您已经在这里发呆了几个小时，不趁着现在争分夺秒地跟她在一起吗？”
为什么这样问？
蕾依丽雅会在明天清晨跟着弗拉瓦王国王宫那边的私人飞机离开，就连道别的机会也没有了。今天晚上，是货真价实的“最后一晚”。
按理说，不该来个最后的约会，再来顿最后的晚餐吗？这些活动事项总结起来，称为“最后的浪漫”，就像言情小说的情节一样。
至于她自己，还想留在罗德瓦多看几眼自己的女儿，不久之后还能够见面。
“不了，再继续留恋下去，可能……我会下定不了决心。”
仰起头，避免眼泪流出，只是鼻尖的酸涩感挥之不去，眼眶也逐渐湿润。她还是努力挤出笑容，装作坚强的样子。
这些都是暂时的。她反复强调这句话，强调这些都不会太持久。又不是永别了，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难过？
这条路是自己的选择，即使身不由己，哪怕是跪着也要把它走完。
“既然看不了烟火晚会，一起去天文台看星星吧。”
蕾依丽雅被神无月从沙发上拉起来，推进了车子的副驾驶座。这家伙不晓得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准备，车子和天文望远镜已经准备好放在车后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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