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女公关 第83章

她可舍不得也做不到对帮助她那样多，并且不知为何过分吸引着她的小百合说一句粗声粗气的话。

“今晚好好陪我就是了。”

抿住下唇，吉濑诗织嘟囔道。

“那么便来点酒吧，这次吉濑小姐是我真正的客人，想要点怎样的酒水都随你喜欢，当然也要注意花销，在你能够承受的范围内是最好的。”

“我看其他的女公关都不遗余力地向客人要求贵酒充营业额，怎么到深田小姐你这里就好似换了一个风格，每次都在提醒我适度消费？你好怪。”

但是怪得人好喜欢。

好笑地吐槽着，吉濑诗织心中如此地暗自感叹，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自从回去之后就一直心心念念着小百合，回忆她的声音回味她的笑颜，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地，眼前便会突然浮现起那一夜的光景，批改作业的时候晃了神，甚至于在讲课的途中都发了呆。

心中的感情无法压抑，所以哪怕是自知着身份，自有着羞耻，她亦编纂由头寻觅着借口再一度与小百合联系。

那一夜都与人家说好了会再指名她的，怎么能对那样美丽温柔的女孩失约呢？就再一次，这一次之后就结束一切，她就做回那个正直高洁的教师，了结这段意外缔结的缘分，各自相安。

所以，这次得点贵一些的酒，目视着酒水单上各种自己只是见过听过却从未实际入口过的高档酒水，即便小百合正在劝慰，眼花缭乱的同时吉濑诗织也还是向上搜寻，准备启一瓶贵酒。

“那就这瓶吧，轩尼诗XO。”

吉濑诗织的性格略有些软弱，也恰是最容易被人影响的女性，至今能记得上一次入店时有人点了轩尼诗，也记得当时店内如涌的高呼，更记得那时坐在女客身边的公关立刻就欢快地献上香吻，下意识地望了眼小百合粉润的唇，待到回过神来时话语已然从她的口中脱出。

她只是想着尝试新鲜东西罢了，才不是想着小百合也可能吻她的侧颊而点这种酒的，心里嘀咕着，吉濑诗织又向着小百合的唇扫过一眼。

轩尼诗xo黑盖红瓶的价格是三十万日元，已经算是很贵的酒水，不过考虑到吉濑诗织上次说过自己有着位校董母亲小百合也就清楚这种价位的酒并不会影响到吉濑诗织的日常生活，想到这么一瓶能抽三万日元的水，她心底还是很开心的。

只是......

“轩尼诗XO可是有四十度哦，是不折不扣的烈酒，吉濑小姐你想点我倒是不反对啦，但醉倒可就不好了，或许香槟以及甜度很高适宜女性喝的冰酒，再来低度数葡萄酒都是不错的选择。”

“不了，就轩尼诗吧，来公关店本身就有些解放自我的想法，既然已经是追求刺激了那么我也想趁这个机会刺激到底，轩尼诗一直以来都是母亲最喜欢的酒，我很早以前就想要试着品尝却始终没有鼓起过勇气，而且，今天我也想要喝醉。”

想要喝醉，看起来吉濑诗织是真的遇到烦恼想要借酒消愁了，并没意识到对方的烦恼大多数都是由她而生，小百合便也就不再阻拦，任由她软绵绵喊了一声轩尼诗没被侍者发觉，继而又面红耳赤地大喊一声，在众人的目光中羞得快把脑袋埋进自己胸里。

这位大姐姐真的是很可爱呢。

戏谑地看着吉濑诗织被店内众人围着追捧无所适从，仿佛跟在海底捞中过生日被损友背刺高喊了一声“快来，这个人过生日”继而被全店人围观社死现场一般的窘迫模样，偏着头死命忍耐笑意憋得一张俏脸通红，待众人散去小百合也不忘坏心眼地对吉濑诗织小声道。

“其实，你要不想被大家围着太过引人注目的话，可以嘱托我偷偷去问侍者拿酒的。”

“啊！你不早提醒我？”

“可吉濑小姐你也没有问我呀。”

“唔，怎么感觉比起第一次，你变坏了许多？”

“因为这次吉濑小姐是我真正的客人了，所以我也更放得开一些。”

“对不是客人的人心情极为在乎，对客人却随性，你这样不是颠倒了吗？”

听闻吉濑诗织疑惑的问话，小百合笑得灿烂，巧舌翻动间讨人喜欢的话便自然倾诉。

“因为吉濑小姐你喜欢我啊，我正是在侍宠凌娇，不可以吗？”

可以，实在太可以了。

对小百合的“混账”话生不起一点反驳的想法，反而为从她的口中亲口得到彼此关系亲近的承认而欢喜莫名，吉濑诗织不由莞尔，望向“侍宠凌娇”女公关的眼神也愈发温柔。

该怎么办嘛？她好像确实喜欢眼前这坏笑着的女孩。

暗恼间，小百合已是向她的杯中注满了酒，同时加入了冰块。

“加入冰块能够帮助酒反复刺激味蕾，这样一来即便是这样的烈酒也不会太呛，有助于更好地引出酒的风味。”

推过杯盏，见着吉濑诗织面带疑惑，小百合也就略作解答。

“说起来母亲喝时也常加冰块，原来是这种道理，深田小姐你懂得真多。”

“术业有专攻啦。”

服务与酒水不分家，每种酒是怎样的风味，怎样饮用是为最佳对于公关来说都是入职的基础功课，听到吉濑诗织的赞语小百合嬉笑一声，旋即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杯中的酒水之上。

知道归知道，但一直以来接待的客人都没有点过轩尼诗，这还是小百合第一次有幸能够品味轩尼诗这名酒的风味，故此她心中也是极为好奇的。

唇抵在杯上，她小啜一口，入口略带些淡淡的巧克力味道，之后任酒水于口齿间咽喉间划过，葡萄，花果的香气噔丰富并层次分明的味道便传入感官之中，滋味无穷，而且......

并不怎么上头。

四十度的酒本该是很烈的，但或许是因为加入冰块的原因，小百合心中莫名生出这酒并不令人易醉的错觉。

酒水喝过，感官被钝化理性被压抑而感性被释放，之后自然就是客人倾诉烦恼的时间，以着早上看到的Line消息为引，小百合轻易地将话题引到吉濑诗织所烦恼的师生关系之上。

“上次深田小姐你不是教我就算内心不自信也要装作自信才能更好地处理遇到的种种问题麻烦吗？我回去想了想真的很对，也反思了自己一直以来都不被学生们敬重的原因，于是在昨天去学校，再度被八贺和圆川，也就是我那个两个学生因为之前的事责难时，我没有像以前那样露出歉意的表情向她们道歉，而是紧绷着身子狠狠训斥了她们。

我训斥她们不该为了满足虚荣心而开来歌舞伎町找牛郎的玩笑，训斥她们完全没有悔过之心甚至对我这个老师出言不逊，更加的，我从头到尾都狡猾地没有回应她们对于我开小号窥视她们私生活的谴责。

或许是我身位教师在地位上的天然优势，又或者说是因为我第一次在她们面前发火，第一次那样硬气严厉地训斥她们吧，八贺和圆川她们都被我训得缩了脖子，呆立在原地一句话都不敢反驳，不敢多说一句话，乖乖向我低头道了歉，甚至在最后，我还看到一同挨训的柴内眼角闪烁着泪花。

那是我第一次令班里的学生低头服软，之后其他的孩子听闻后也一起学乖，再见到我时恭敬客气不敢多言，第二天更是罕见地全班都交齐了作业，并且完成的态度与质量都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我本该为此感到欣慰，但看到平常会亲切叫我小诗织的大家都不敢在我面前多做停留，注意到她们不时闪烁的胆怯目光我却怎样也高兴不起来。

人心真是脆弱，我用半年时间与她们积累起来的信赖，与她们建立起的熟络亲昵的信任关系只是因为这么一次发火就荡然无存，我心里分明知道这是对的，但就是忍不住后悔，总是会想要是能更克制住情绪就好了。

深田小姐，我是不是做得太过过火了？”

正如作恶多端的坏人一时心血来潮做了件好事人们就欣喜地称他改邪归正，而一个广积善德的好人不甚做出一件错事人们就会认为他虚伪伪善，人心确如吉濑诗织所言的那般，脆弱至极且摇摆不定。

如果要再贴切形容的话，那么就把善比作白漆，把恶比作黑墨，不论是白衣上染上黑墨，还是黑衣上溅染白漆，都是同样地扎眼，同样的引入注目，所以啊，做坏人总是容易，而做好人总要很难。

那么，干脆就做坏人好了。

“并没有过火，不如说你做得才是身为教师的你现阶段最该做的事，大家常说教师与学生间该亦师亦友，说教师在教导好学生的同时也要与他们建立起如朋友一般亲密无间的关系，这确实是最理想的状态，却也是最困难的路途，非得是经验丰富善于处事的教师才能做得到。

而吉濑小姐你才刚从学校毕业出来，能够具备那样的能力当然是最好的，做不到教学与友情一手抓也是正常的，理所应当的，这时候就该当有所取舍。

常言道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对于吉濑小姐你来说，哪边是芝麻，哪边又是西瓜？”

“......将学生们教好，引导她们走上正途是西瓜，而与她们建立友谊，为了维持关系而纵容她们是芝麻。”

虽然一度走岔了路子，但对于自己想要什么，最期待的是什么，吉濑诗织心中还是清晰的，略微沉吟后，她给出了自己内心认定的答案，声音沉稳，神色更是坚定起来。

小百合笑着点头，虽然对吉濑诗织来说这并不是最好的答案，但一定是现下情况中最好的答案，明了她心中此刻的苦楚心酸，与吉濑诗织再度碰杯，小百合又多做几句安慰。

“如此的，该做什么吉濑小姐心里也就该清楚了，但也不用气馁，吉濑小姐你只是作为教师还太青涩了而已，你毫无疑问是温柔的女性，心中常怀着这份温柔自然也会在言行中体现出来，由骤然严厉而带来的学生们的疏远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她们会明白你的苦心。

温柔善良的人总会得到好报，虽然世上有很多违反这话语的恶例，但温柔善良的我们也要对之心怀期待，不是吗？”

正是这样，正是这样！

一切都是暂时的，只要怀着赤诚之心去努力总会得到好的结果，而即便是到最后没能得到学生的谅解，但只要她问心无愧，那么便没有什么好失落，好去埋怨并为之感到痛苦的地方。

为一个人的寥寥数语而豁然开朗，而转变人生二十七年来奉行的观念守则，如今已是第二次。

眼前的这少女有着能令她人信服的魔力，更有着令她们幸福的心，感动着，眼内都不由氤氲起晶莹水色，吉濑诗织真挚地向她言谢。

“谢谢你，深田小姐。”

“不，或许我该说谢谢你才对。”

无论从怎样的角度看都是被传授了人生道理，更坚定了信念，今后能够更好地在教师之路上迈出坚实一步的吉濑诗织应该表示感谢，然对着她真挚的谢语，小百合却是摇头，表示着自己才更该感谢吉濑诗织才对。

当局者迷，很多时候一些事情总要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才能看得更清楚，更透彻。

吉濑诗织的事情无疑为小百合提供了自旁观者的角度看待问题的绝好平台，在劝慰着吉濑诗织的同时便是连她自己都豁然开朗。

自下午从畑谷彩的家中出来后便一直纠结着，内心就一直摇摆着，对于究竟该选哪一位女性进行交往而苦恼着，到此刻，小百合心底终于是有了明悟。

丢了芝麻，捡了西瓜，那么对于小百合来说，让喜欢她的女性幸福，不让喜欢她的女性为她痛苦，哪一边才是芝麻，哪一边又才是西瓜呢？

答案是，都是西瓜。

既然如此，那么也便就不必纠结了，她是成熟的大人，她全都要。

令吉濑诗织痛苦的源头是她的能力不足，是她作为教师不够成熟，陷入了必须要有所舍弃才能达至更好结局的境地，于是她只能为了学生们的成绩而表现得严厉，而放弃长久以来与之建立起的良好关系。

而她的困境恰是小百合此刻的困境，小百合既想要和喜欢的女孩交往，又不想要没被选择的女孩为此痛苦，想要每个女孩都得到幸福，但与吉濑诗织不同的是，她或许拥有着足够的能力，并不一定要为此进行取舍，进行痛苦的抉择。

举起杯，自为琥珀色酒水而变得不再透明仿若镜子的酒杯壁上再度打量如此的自己，小百合笑得生动，笑得释然。

过去的她人情练达，她善处于事，如今的她姿容绝艳，她仪态万方，大家都爱恋着她，而她也爱恋着大家，或许她真的应该去挑战一下的。

与所有喜恋她的女孩子交往，那么便没有因不被她选择而痛苦的女孩，如此，没有人会受伤的世界便能够得以达成。

这是注定困难的路途，却也是最美好的愿景，愈发觉得自己其实是花心的坏女人，愈发觉得身边的女孩子都好可爱都难以割舍，小百合想要与所有人交往的心也就愈发热烈而坚定。

但，究竟是为什么呢？小百合心中不禁一阵疑惑。

为什么？心中暗立下这般誓言的同时为什么......

为什么腰子会突然发痛呢？

三十四章.今后的时间仍且漫长

酒精的摄入总能帮助人更快更轻松地拉近关系，加冰的轩尼诗风味醇厚，即便是初次饮用这般烈酒的吉濑诗织也不由频繁地啜饮，沉醉于其中滋味的同时醉意也在不知不觉间上涌。

视线迷蒙，意识也略有些朦胧，平日里待人接物的种种枷锁就在这时刻渐渐卸下，对小百合的欢喜与依赖愈深，不断与她拉近物理距离的同时她亦不断向她倾诉烦恼，拉近彼此间心灵的距离。

吉濑诗织的烦恼并不阴暗更不复杂，不过就是些在对待学生，对待同事，对待家人时遇到的一些阻碍与困惑，阅历丰富，对于她的这些烦恼困惑小百合一一予以恰当的安慰，提出适宜的建议，言语流利毫无阻塞，完全称得上是对答如流。

舒着眉眯了眼，吉濑诗织不由得笑着打趣道。

“你年龄比我小，懂得却比我多，跟你坐在一起我都不知道咱们两个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了。”

“吉濑小姐要是愿意叫我姐姐我也是乐意接受的，也会很大方地喊你妹妹哟。”

对待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应对方式，于吉濑诗织这性情温和，性子里颇多天真烂漫的女性自然可以随性些，开些没大没小的玩笑不仅不会惹得她反感反而能更好地拉近距离，深谙此道，吉濑诗织打趣她，小百合也便笑着打趣回去。

咯咯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吉濑诗织乐得前仰后合，半晌止住笑意，撅着嘴她嗔怪。

“你怎么一点也不谦虚？一般人这时候不是应该......”

话说到一半，吉濑诗织止住了嘴。

她突然意识到，不如说心里早就这样想过了，所以在此刻才能意识到。

意识到小百合并非凡人，有着过人自信与出众能力的她并非一般人。

“因为我确实不一般啊，在我这个年纪能够成熟到我这样的人可不多。”

唇角勾动，小百合平淡地说出事实。

美貌婀娜的少女体内居住着一位成熟男子的魂灵，凭空多出来数年的人生阅历，如她这般能够在二十二岁这个年纪将诸事看得透彻明白并懂得怎样处理应对的人确实不多。

“确实呢，深田小姐你确实比我成熟得多，人说的痴长几岁，大概说得就是我这样的人吧。”

喝了酒就更愿意讲心里话，在校园内是佼佼者，入了社会却发现自己笨手笨脚，与周边人皆有着不小的差距，吉濑诗织内心实际也是相当恼怒于自己的笨拙，乃至于对此感到几分卑怯，这时话题引到这里她也便自然而然地自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