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栗子蛋糕
“谢谢，谢谢！”
“谢谢。”
凭心而论，做出这些事情真弓洋子必然是要担些风险的，为她的提前通气，为她试图为她徇私这一份善意而感动，楞过片刻，小百合连声道谢，而就连一旁的美纪也是敛去之前脸上的不悦恭谨地向真弓洋子说起谢谢。
被两名美少女感谢着，真弓洋子微红了脸，不过因为肤色较暗的原因并不太显得出来，很有长姐风范地揉了揉小百合的脑袋又揉了揉美纪的脑袋，她笑着道。
“其实都是深田小姐你给我留下好印象的缘故，那天在便利店里边嘶吼着边打着那个人渣实在令我在一旁看得都爽，其实要不是因为我是警察不能殴打犯人，我肯定早就把那家伙头盖骨敲碎了埋土里去，不过最后跟着你踢了两脚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哈哈，有些跑远了，买整瓶安定的人会做什么我大概清楚，但我实在不愿相信能嘶喊出当日那些话的深田小姐你会是脆弱之人，后面看到你喂小猫就更觉得你可爱，在警署里我也能接触卷宗，能清楚你家庭发生了什么变故，能帮还是会帮你一把的。
不过说正经的，生命宝贵，轻生那种事想都不要去想，认真地活下去，哪怕现在做着公关也要活下去，可惜了我这警察实在不好逛风俗店，不然哪天也去找你这只小猫咪去喝一杯。
行了，也清楚你们俩之间好像有事，该说的说完了，你们也可以走了，记得一定要把今天的事烂在肚子了，要是我做了好人还因为你们口风不严受了罚，那我可要委屈死了。”
“小百合，你真的想过寻死吗？”
再次向真弓洋子道谢并告别，抓着小百合的手走在街道上，时间已是三月下旬，夜间并不寒冷，腰间衣裙破碎的地方也被小百合用针织披肩围住，然美纪却依旧感到深入骨髓的冰寒，之前的种种不愉快全然抛诸脑后只剩下对小百合的关切之心，沉默良久后她颤声发问。
“或许吧，我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
“你自己做的事怎么会不知道啊，你跟我说，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寻死？”
模棱两可的话无法令人满意，只会加剧美纪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强硬地拽着仍往前走着的小百合，令她转过身，一把抓住她的双臂，头贴靠在小百合的胸脯之上，美纪的声音中满含着轻易能听出的脆弱。
为小百合做公关而不满，为她与其他客人的互动而吃醋，为她刻意地装傻装遗忘而生气，此前种种事情中积攒的怒气已然全部消失不见，如今填满美纪身体的只有无尽的后怕与恐惧。
她终于是明白，比起被小百合抛弃，她最害怕的是小百合有一天消失不见，害怕连守望她的机会都不复存在。
只是一想到小百合曾经有想过寻死，且或许在某一个真的离死亡只距一步，美纪就感到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被无形的巨锤敲碎，就快要瘫软坐在地上。
殴打那几个醉男发泄怒气时她浑身分明有着使不尽的力量，可此刻，她却只感到身体酸软得快要站立不稳，头脑更是发昏几近晕厥。
“不要害怕，我永远都在这里，绝不会轻易地离去。”
温暖有力地手将美纪酸软的身体拢住让她永不会瘫倒下去，安慰着，小百合声音轻柔，也终于是说出心里藏着的话。
“因为我已经和过去的那个深田小百合不同了，抱歉一直以来都瞒着你......”
“美纪，我失忆了。”
第二十六章.那么，请容我再一次诉说
好多话不宜在大街上说，正巧眼前有一间卡拉OK正在营业，小百合便带着她进去开一间房。
想到逼仄的环境可能会令美纪心中更堵，虽然只有两人小百合还是开了中包，在侍者将话筒，果盘饮料等东西上全离开后她又起身去把房间中的暗灯换成亮堂的白炽灯。
回头，小百合再望向美纪，这自她说出自己失忆这件事后就沉默下来，双眼发直仿若失魂落魄的少女此刻正呆坐在沙发上，感受到小百合的视线后，她亦回望，眼眶盈水神情哀切，单薄的身子颤抖着，整个人好似易碎的玻璃。
失忆？你没有骗我吗？那是真的吗？为什么现在才说这样的话？这一定又是你搪塞我，试图甩开我所用的借口，对不对？
从易碎的少女那哀然的视线中读出诸多的疑惑，在这之外，小百合读出更多的哀求。
求你了，告诉我失忆都是骗人的，哪怕直白的告诉我你就是讨厌着我，想要将我甩开都可以，请告诉我你先前所说的皆是谎言。
是谎言，却也是现实，小百合确实没有原主任何一丝的记忆。
于是，坐在沙发上抓住美纪的手，小百合轻声吐露。
“我确实失忆了，醒来后就完全记不得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所见到的只有脏乱的房间与房间中空掉的安眠药瓶。”
“安眠药瓶......”
呢喃着，美纪瞪大眼睛。
无巧不成书，真弓洋子出现的时机可说是恰恰好。
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会失忆呢？在考虑向美纪坦白之时小百合也努力思考过能够让美纪相信她没有说谎的办法，试图找到一个能令她信服的解释，而在真弓洋子出现，在美纪知道并确定她曾经购买过一瓶安眠药后，一切的问题好似迎刃而解。
“你真的将那一整瓶药都吃进去了？”
“我不知道，或许真的是那样，不然也难以解释现在的情况。”
“你的身体有没有问题？有没有去医院检查过？我们现在就去......”
害怕失去小百合害怕到了极点，在知晓小百合很大可能真的吃进过大剂量安眠药后美纪明显地慌乱起来，激动地试图带着她去往医院。
这便已是失魂落魄，连思维逻辑都已经紊乱了，按下美纪试图站起的身子，抱住她肩头，小百合柔声安慰。
“已经没有事了，已经快一个月时间过去了，我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健康问题，这点还且不用担心，只是我也不知道怎样的原理，在三月四日那一天苏醒后就再没有之前的记忆了。”
肢体上的抚慰以及轻柔的语调起到了很好的效果，这成功地令美纪冷静一些，虽然她很想否定那一切，但回想这三次相见的种种细节，小百合确实表现得不像是曾经的那位深田小百合，那位自她表白，自她说出每月五万房租，还不起就以身体偿还后便对她冷淡至极的小百合学姐。
原来一切都是虚妄，回忆着此前数日里的欢喜，回忆起远在天朝所做的春梦，悲切立刻便涌上这已脆弱至极点的少女心头。
“三月四日......是因为你失去了记忆才会拥抱我，对吗？”
失忆这种电视剧中才会出现的桥段放在现实，放在身边的人身上实在太过扯淡，但悲哀的是，比起小百合学姐突然回心转意愿意接纳女性的爱，接纳她，因为她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才选择拥抱她的这样的事实才更具有说服力。
“不！”
小百合语气坚决的否认言语于美纪的耳畔响彻，令她浑身震颤，疑惑地抬头却正对上她澄澈星眸，似要将她吸入。
“是因为美纪很可爱，所以我才会拥抱你的。”
“！”“？”
美纪震惊，美纪也疑惑，这时小百合按住她的肩头令她直视自己的眼睛，神情郑重无比，眉目却又温柔得过分勾人。
“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周遭所有的一切都令我感到陌生，在房间里翻找发现了父母的刑事判决书，发现了自己负有重债，又很快惊觉自己的身家并不足以支撑我住在那样豪华的单人公寓之中，察觉到了威胁的我心中惶恐不安。
事实上，那时我都胡思乱想自己是不是被肥猪一般的油腻中年大叔所包养了，在门铃响起的那一刻真是心脏都停跳了一拍，但是透过猫眼我看到的是美纪你。
身材娇小样貌清纯，玉立在公寓门前不安地扭动身姿调整着刘海乃至肩包的位置只为在开门之时展现出最好最完美的自己，‘我被这个女孩在意着’，只是很短时间的窥视我便明白了这一点。
在那一天，正是因为在门前的是美纪你，所以我才能安心地开门，然后立刻就闻到你身上清雅的茉莉花香，更直观地看到你脸上所画的精致妆容，‘啊，这个女孩真是太可爱了’，在那一瞬间我脑海中闪过的全是这样的想法。
即便我失去了一切的记忆，穷困潦倒且身边很可能危机四伏，但我还有美纪你这样可爱的，在乎着我的友人，在听到你高喊‘小百合，我真的想死你啦’时我心中的阴霾都被你驱散许多，阴云密布的天空下终于照射出一缕能够温暖我心灵的阳光。
所以你抱我我没有拒绝，所以，是因为美纪你太可爱了，我才会拥抱你的。”
噗通，噗通，噗通......
心脏的震响在美纪耳边传动，震耳欲聋，震得她除开心跳仿佛再听不到这世上其他的任何一种声音，她的心中分明是填满着对小百合失去记忆而生出的刻骨悲伤的，但在这一刻却还是不由得心动如鼓，为小百合矫情的话，为小百合的真情流露而泛起几丝甜蜜。
这实在是过分矛盾的心理，实在是令美纪不知如何适从的心情，面颊上浮一抹红霞，再受不了小百合的直视，她偏过头去低语。
“我明白了，所以你那一天才会穿着卫衣，才会在兜里揣着小刀。”
“原来你发现了......”
“抱你的时候感到腰间有硬东西顶着，进入客厅后发现你一直放在二层的水果刀消失不见，但过了一会儿又重新出现了。”
小百合一直以为美纪是毛躁的女孩，但现在看来她心细如发，且在有关小百合的事上尤甚，原来她那天是发现了心恋之人兜中的水果刀。
想着，小百合又对美纪生出更多的怜惜。
她的考量是如果门外的是肥猪中年大叔便用水果刀来防身，但从美纪的视角来看那可能被理解成她自知无力偿还房租，想着如果被逼迫以身偿债就拼死一搏了吧。
原来，在不经意间，她早已伤到了美纪的心。
这一切都是小百合的后知后觉，而与她同样后知后觉的，还有美纪。
她也道原来。
“原来，这才是一切的原因。”
深吸了鼻子抬起泪眼，即便已经知道了一切，她却还是不死心，无法死心。
“真的全部都消失不见了吗？我们的相遇，我们的相处，我们之间发生过的所有的一切，真的都已经忘记了吗？”
如果这个时候撒谎说没有，美纪是否会将错就错，再不在她的面前谈论以前，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全部忘记，全部埋在心底，在下一天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再出现在她的眼前微笑着，大笑着与她拥抱，与她如常交往下去呢？
这是自欺欺人，但美纪便是展现出如此程度的脆弱，哪怕如今的小百合才更有可能与她走到一次，才更有可能让她实现一直以来的愿望，但她的心底，她的眼中仍是弥留着曾经的那少女深田小百合的倒影。
可她便是她，小百合便是小百合。
幅度很小地摇头，小百合道。
“全部都不记得了，过往的记忆已是全部都消失了。”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骗我呢？你明明那么......那么聪明的。”
过往的一切已然随风，转圜的余地再无，啜泣着，泣不成声，泪涌着，美纪拍打小百合的肩头，连话语都断续。
曾经执着的，曾经喜欢的人竟然在某一个时刻早已经消失了，美纪的心脏痛得快要碎掉，这令小百合哀息，却不可改她心底的坚决。
人世便是如此，时间便是如此，永远向着前进，过去发生的事情无法更改，而未来无可逃避。
轻抬起美纪埋进掌中的泪脸，为她擦拭眼角，动作轻柔，可口中，小百合仍是说出残酷的话。
“美纪，过去的深田小百合已经死了，或许你已经再无法见到曾经那个她，虽然你可能无法接受，但在眼前的确实是另一个人，一个与你记忆中那个小百合学姐截然不同的，崭新的，性格，习惯，爱好，乃至性取向都已经不同的人。
我背负着父母案件中留下的重债，我想要努力偿还，于是我走入了风俗业界成为了公关，我是个自尊的人，已经决意了要靠自己的努力，在不出卖身体的情况以自己向客人提供的服务赚取每一分钱，我无法接受你过多的馈赠。
同时，我也已经是和你记忆中的深田小百合完全不同的人，你或许不会喜欢这样的我，如果你想要将房子收回的话那么我会很快搬走，并且在日后将这几个月来亏欠你的钱款全部清偿。
但失去了记忆，我已是变得只能喜欢上女孩子，虽只和美纪你相处不多的时间，我也确实对你心生着好感，我们之间也确实留存着恋爱的可能。
之前在家中对你说的那些话，因为没有坦白我已经失忆这个前提或许有些不恰当。
那么请容我再一次诉说。”
“美纪，你可以选择接受这样的我，与崭新的我重新创造回忆，也可以选择离开，从此我们一刀两断。”
“你拥有着选择的权力，一切全凭你的心意。”
第二十七章.再没有上升的余地
将血淋淋的现实摆在美纪的面前，让她自己做出选择确实是残酷的，但也确实是有着狠下心肠的必要。
原主已经死去，如今在与美纪交往的是入替而来的小百合，她希望美纪能够认清这一切，也更希望如果美纪仍选择在她身上投以期待的话，喜欢的是真正的她而并非心底那一抹深田小百合的倒影。
身体面容一般无二，人格性格却已经彻底改变，这个人还是过去的那个人吗？是否还要与她，与正在做着公关的她延展出新的未来？
这种种问题对现在泣不成声，内心完全为悲哀所填满的美纪来说实在太过复杂，是根本不可能在短期内得到答案的充满痛苦的命题，她需要更多的时间，也需要在更冷静的情况下做出思考，这之后才再来决定是否要重新站在小百合的面前。
恸哭良久之后，美纪向一直在她身边安慰着陪伴着她的小百合道明了心中的想法，也告知她即便是失忆变成了新的一个人她也决不会收回提供的住房。
即便有可能不会再爱，但一定也还会是亲近的友人，在这思绪混杂的时间中美纪唯一能明晰的就是这份心意。
“嗯，我们至少会是朋友。”
向着美纪认真地做出保证，小百合一路将她送往歌舞伎町之外，看着她登上出租车之后才终是重重地叹息，才终于为事情的告一段落，且有了还算不错的结果而松缓下心神。
连着寻人，做笔录，与真弓洋子交谈，再与美纪坦白并安慰，这一系列令她难以喘息的事件过后时间已经到达了午夜十二点。
很晚，但对于公关来说却还不够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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