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女公关 第61章

出租车这一行做得多了，每天跑着差不多的路线就总会寂寞无聊，久而久之也就变得健谈，即便明知着在这偌大的东京里恐怕不会再有接到这客人的机会，与之交好谈天也不会得到更多的车费，但司机就是忍不住想要与人说说话，为无聊的车途增一分趣味。

与常人如此，在面对到吉濑诗织这样漂亮，又被漂亮的公关小姐送出歌舞伎町的女孩时司机心里的谈性就更是激发出来难以收拾，车子才一启动就与她攀谈。

“并没有太喜欢吧。”

如果是之前的吉濑诗织，一定回斩钉截铁地说我一点也不喜欢，但如今，脑内储存与小百合记忆的胶卷仍翻动着，她已再也说不出那般坚定的话。

“这样......看来今晚没有玩得开心，明明被那样漂亮的女公关接待着......之前我也接到过几个逛女性公关店的女客，被公关们送出来时都开心兴奋得满面红光。”

看来是常在歌舞伎町门口晃荡了，司机连招待女客的女公关店都有所耳闻，而他的话更是令吉濑诗织微有错愕。

没有玩得开心？

怎么会？被小百合招待着，她可是度过了无比充实美好的两个小时，怎么可能不开心呢？

“我分明很开心啊，而且也是一直笑着的，大叔你为什么那样说？”

“欸?”

打着转盘，司机疑惑地欸了一声。

“怎么会是开心呢？虽然没钱进那些店消费，但来来往往接了那么多歌舞伎町出来的客人也早就清楚了其中门道，刚才那个女公关一定是哪里做得没衬客人你的心意，不然刚才那个时候一定是会说那句话的——

那句██████。”

“██████？”

怔怔地，瞪大了眼睛，吉濑诗织呢喃，仿若失了魂魄。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但是，但是小百合的面容却依旧在她的脑海中久久不散，坐在车上，她依旧回忆着过往时间里的种种。

从黄毛一群人手中救下她时凛然的小百合，冲她微笑的小百合，魅惑她的小百合。

大喊啤酒半打喜悦着的小百合，邀请她掰手腕时毫不在意周围目光的小百合，输了向她撒赖，气鼓鼓又委屈屈的小百合。

还有为她挡下其他女公关的小百合，躲在她身后柔弱的小百合。

小百合，小百合，小百合......

那个女孩明明帮助了她那么多，带给她那样美好又奇妙的时光，但是她到最后却什么也没能回报给她。

她是心满意足地踏上了回家的路，可是小百合却没有得到那句真正认可了她，会让她开心的话。

明明......

明明......

“司机，掉头回去，快！”

猛地拍打前座，吉濑诗织毫无优雅可言地大喊，叫声尖锐得司机浑身的胖肉都吓得一颤，急忙将车开到路边停靠。

“小姑娘你怎么了？突然就......”

司机扭头，却直接从万円的日钞堵住了嘴。

出租车再度返回到歌舞伎町，在停靠的一瞬吉濑诗织便夺门而出，踩踏着脚底的高跟拼命地向街内奔回。

明明她是小百合的第一个客人，却没对她说出那句话，说出那句她内心一直期待着的话，这样的她真是太糟糕了。

她应该说的，她分明想要说的......

那句话。

第五章.女公关所期待的

心情莫名地不是很美丽。

送着吉濑小姐直到出租车上，小百合走上回程的路，歌舞伎町的门牌上方依旧放着椎名林檎的歌，摇滚风格的歌曲歌词很是激昂，但小百合就是没法激动起来，心中就是闪烁着失落。

鼓了脸扭动几下身子，她叹了口气排查起自己心情不美丽的原因。

本身就因为座次问题在店内树敌颇多处境尴尬，今晚还接连拒绝了四五拨试图换班的同事，这下子恐怕要更糟她们的白眼，被她们横眉竖眼在背后议论了。

这确实是她的问题，坏了店里一直以来的规矩与常例，这之后要去好好道歉才行。

然后，还有掰手腕的问题，见到吉濑小姐拿身体孱弱做借口脑子一热就摆开了架势，谁能想到店里那群高端上流的女士们也那样爱看热闹，竟是半途加油助威起来活生生将公关店搞成了哲学摔跤比赛现场。

将店里搞得那么乱，这下子回去肯定是要被妈妈桑狠狠训斥了，不过从另一个方面讲，这一遭也彻底让店内的其他客人认识了她，连吉濑诗织这做客人的都被其他客人们递了名片，现在对她这名公关感兴趣的人或许还要更多。

除此之外今晚气氛高涨，连带营业额也好了许多，妈妈桑就算口上训斥她心里也是欢喜着的吧，那么从这方面去想也算是一件好事？

恩，好事。

事后再权衡起这事件的得失，还是得比失多。

那么，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失落呢？

聪明如小百合一时也无法理解自己此刻内心中纠结纠杂着的感情，就这样一直往回走去，正遇上也走上街头的蒲松明菜。

由于有着休息室的“密会”，有着小百合特供心理诊疗，又有着互带便当这种种事，最近的一段时间她们彼此的关系可谓进展神速。

蒲松明菜除开作为公关不够自信之外其实是很会处事，善解人意的女子，当轮到小百合第一次带便当，也就是在上周小鹿山千香来访的那天晚上看到便当盒中规格很高，肉多菜少的中式菜品之后，之后她再带便当时盒中装的便都是极家常也并不需要花费太多材料钱的菜品。

对她人的好意小百合总想以相同的规格予以回报，蒲松明菜一定是发现了这点，害怕着便当会加重小百合的经济负担，立刻便降低了些自己带入店中的便当标准。

对此小百合心知肚明，也就更有感慨，如蒲松明菜这般温良的女子若是成婚一定会是位好妻子，婚后生活的每一天一定会被温馨与美好所填满。

“明菜姐！”

看到正向她招手的蒲松明菜，小百合亦叫喊回应着快步跑动到她的身边。

“明菜姐，你怎么跑出来了？”

“小百合，店内有指名你的客人在等你回去，打你手机你没有接，我怕你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错过这次机会，就出来找你回去。”

在霓虹，只有关系亲密的人之间才会互相称名，而到此刻的话两人已是足够熟络，人多的时候还是叫姓，但私下里已经是互相称名的关系。

至于没接电话则是因为害怕打扰到客人，女公关在店内都会遵循将手机静音并尽量少接电话的规矩，出来时小百合忘了调设置也就没听到电话铃声。

而说起铃声这件事，蒲松明菜还跟她讲过畑谷彩之前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使用着嘈杂不清的录音来做手机铃声并且很爱听又很神秘的样子，白日里给她打电话都是等好久才会接听，而在晚上，在人跟前则是立刻就按下接听。

因着这份神秘，到换了铃声为止蒲松明菜都只是听过录音的头一句，好像是中文歌，其中的女声也有些熟悉的样子，只是她一时也想不起究竟是跟谁的声音相像。

这般奇怪的事情自然勾起了小百合的兴趣，只是后来她故意趁着与畑谷彩在一起的时候试验时，铃声已经换成了日文的《それが大事》那首歌的高潮部分，任凭她心中如何抓挠也再得不到真正的答案。

“话说，小百合你怎么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欸？有这么明显吗？”

心事被戳穿，小百合下意识地摸了摸侧颊，蒲松明菜则继续道。

“不是现在啦，刚才我远远看到你时，你的表情很是惆怅，双眼都发直了就那样走着，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只差把不悦写在脸上了。”

“这样啊，我也不知道，只是送走吉濑小姐后心里就不怎么舒畅。”

“这可真是怪事，我看你和吉濑小姐聊得很开心啊，总不能是还因为输了掰手腕而耿耿于怀吧，对啦，把吉濑小姐哄得晕头转向的，她离开时一定跟你说██████了吧。”

“——”

██████，看着蒲松明菜仍嗡动的口齿，小百合的耳中霎时间传来鸣响。

一语惊醒梦中人，到此刻，由蒲松明菜亲口说出来，小百合才终于明了自己究竟为什么而失落，所期待的又究竟是什么。

就算是清楚着吉濑小姐是不会沉入也不该沉入樱花姛世界的女性，清楚着她并不是自己真正该接待的对象，但无论如何，小百合都无法说服自己，或者说心里早已经认定着。

认定着吉濑诗织就是她作为公关第一个正式接待的客人。

初时只是见着她遇事怯懦的样子心里担忧，想着在应付入店考核的同时帮助她树立起一定的防卫心并教她懂得怎样应对搭讪，期望着她能在以后的人生中更少地遭遇不幸，但聊着聊着，面对心地善良，美丽柔美的吉濑小姐，她亦是不由得为对方所吸引了。

一周的时间看了许多，也就明白在入店的女人多是坏女人的情况下能遇到这样一位纯良，可以以真心待之的女性是怎样地难得，所以即便是清楚着吉濑小姐是“不是客人的客人”，她也不由得内心期待了。

期待着在离开的时候吉濑诗织能说出那句话， 那句象征着对公关最高赞美的话。

“我好像明白了，心里遗憾着的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

快走了几步微前倾了身子，蒲松明菜弯着腰将头探到小百合身前递上探究的目光。

苦笑一声，小百合欲将期待着的话语脱口，却被身后传来的叫喊声晃了心神。

“深田小姐!”

急促又尖锐，吉濑诗织的叫喊声从不远处传来，小百合扭头，便看到穿着高跟鞋跑得气喘吁吁的她在距离自己身前五六步的地方停下，肺痛地双手按在膝上大口吸气，又缓缓地扬起脸露出松一口气，终于放松了的微笑表情。

“吉濑小姐？”

“深田小姐!”

“下次，还会指名你的。”

唤名声同时响起，惊愕之中，小百合听到吉濑诗织说出那句话，那她一直以来期待着的从客人口中脱出的那句话。

“明菜姐，看来得要跟那位指名的客人道声抱歉了。”

“我明白了，可真是羡慕你，记得要快点回来哦。”

有着默契，深深地望了一眼仍在气喘的吉濑诗织，蒲松明菜笑得莞尔，笑得温柔，与小百合击了下掌，她脚步轻快地走开返回店中去安抚等待着指名小百合的客人。

扶着一路奔跑着折返回来的吉濑诗织，手抚在她微弓的脊背顺气，为她调理呼吸，再一次地，小百合将她送至歌舞伎町的大门之前。

“一路跑回来就只为了说那么一句话什么的，吉濑小姐你果然是很奇怪的人。”

“嘛，不知怎么地就突然有些激动，不由自主地就......啊！”

没预兆地，小百合将吉濑诗织的身子紧抱，惊得她发出尖叫。

良久，将吉濑诗织柔软的身子松开，她的脸蛋粉扑扑的，小百合的脸蛋亦是粉扑扑。

又是相识着绽出银铃般的笑音，于迎面而来的出租车远光灯中撩拨黑亮的秀发，将冷风缭乱的发丝拢至耳后，小百合极度妩媚地发问。

“吉濑小姐，今晚有觉得开心吗？”

“恩，恩！”

重重地点头，甚至为此鼻头酸涩，很是吸了两下鼻子，吉濑诗织笑得灿烂无双。

“下次，还会指名你的。”

第六章.只有照片当然不够啦！

在公关店聚众掰手腕这种事听起来挺虎的，但做出来效果却是意外得好。

两名容貌娟丽的文静系美人将自己那饱满的胸脯与纤细手臂一同摆在桌上，用尽了全身地力气向对方施压，扭曲着面容发出令人遐想的声音，最终无论胜者败者，其潮红面容上凝出的汗滴皆顺着沟壑而下，视觉的冲击感与心灵中的新奇感觉交杂，强烈的印象就此刻在观赏了那场决斗的所有客人心目之中。

在送完吉濑诗织回到店里之后，剩余的时间里小百合直接接到了两名女客的指名，不止与人聊得愉快，一夜光指名费加酒水抽成就足够她吃一整月的美泷居泡椒凤爪，且都在送客人离开时得到了“下次还会指名你”这样对女公关来说最高程度的赞扬。

送客人出歌舞伎町这种事实际上并不常见，只是小百合看着吉濑诗织安全离开才会安心，所以才选择了那样做，对于普通的，有诸多在歌舞伎町游玩经验的常客来说，只需要送出一小段距离就可以鞠躬，凝望客人的身影消失之后再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