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女公关 第143章

咬着牙，站立在原地看着小百合，便是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中沢濑鸟已是攥紧了拳。

而另一方面，小百合的心思已是多半飘到另一位女性的身上。

“欸~小百合姐姐也认识我们吉濑老师啊。”

第三十章.墓地里的幽光

泳池中偶遇了吉濑诗织翘课出来玩的学生，却并未能遇到那位京兢兢业业教书的美人教师，与几名做坏事的姑娘互相给了邮件地址后又是一阵欢乐游玩，当天的消遣也就宣告结束，时间一转，很快就来到了周六，小百合的休日。

休日并不可代表着可以咸鱼挺在家里躺尸一整天，从不知道哪一周开始，每周这合该安享清闲的日子里小百合总有事做，总要和不同的女孩子约会以增进“不健康”的友谊，这一周亦然。

只是 ，这周里需要打好关系的人有些特殊，不是美纪，不是阿彩，也不是蒲松柄川等人，甚至说不是活生生的人。

原主祖父母的忌日临近，小百合需要回乡祭祀，同时的，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祭拜原主的，那名为深田小百合的少女的父母。

“姨父，小姨，这次就麻烦您二位了。”

祭祀是群体性活动，除开小百合，同样有着血脉联系的蓝沢夕雾及其丈夫蓝沢明治，女儿蓝沢春奈自然也要返乡祭奠，前些日子知道她“失忆”的春奈通知过她这件事（详见四卷第十章），如今日子临近小百合也终于又一次上门叨扰。

“啧，我就不明白非要带上她做什么？这么大个人了想要祭奠自己回去不就好吗？非要来这里搭顺风车讨我的不痛快。”

“夕雾，小百合一个人生活也不容易，终归是一家人今天你就少说些话，大家和和睦睦把事情办了，这样父亲母亲泉下有知也会舒心，姐姐姐夫也能够放心。”

“就是就是，你这样凶姐姐小心祭祀完祖父母的亡魂入梦教训你哦。”

小姨依旧是那个带恶人，见到小百合也不说迎回家里，刻薄的话劈头盖脸，一向温良的姨父赶忙劝慰，而听到声音从楼上跑下来的春奈一边往小百合怀里扑一边更是顺着父亲的话头吓唬自己亲妈。

该当是在此之前姨父就已经做过蓝沢夕雾的心理工作了，又或者是真害怕了祖父母的亡魂亦或者小百合再诱拐春奈的事情发生，总之刻薄话也就吐那么一句，跺跺脚狠狠盯了小百合一眼后蓝沢夕雾也终于是放行，任由春奈将自己胜似亲姐姐的表姐姐拉进屋内。

一番好生招待，姨父一家收拾完毕便驱车出发，坐在后座和春奈靠拢在一起亲亲热热说着姐妹间的悄悄话，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瞥一眼蓝沢夕雾愤恨的，嫉妒她的神情继而再与春奈更亲密一些，在这般欢快的氛围中一行人终于是抵达此行的目的地，山梨县吉田市。

“这边风景真是秀丽，便连空气都这么新鲜。”

夹在富士山白银山之间，山梨县整个县区都可以说是观光胜地，一路行来山林环绕风景宜人，刚下车呼吸一口这山林间的新鲜空气便觉心胸开阔，小百合不由舒展身体伸起懒腰，胸口的富士山白银山两座高峰亦一同汹涌震荡，看得身侧的春奈不由重重点头。

是的，风景真是秀丽极了，就是如果可以的话，春奈希望自己可以呼吸几口不那么新鲜的空气——把脑袋埋进去窒息。

“啧，狐狸精。”

姨父还是很正人君子的，纵使面对昔日暗恋大姐姐这出落得水灵过头的女儿心中也并没有生出太多邪念，待看到小百合有些旁若无人的做出不雅动作时立刻扭头不再目视，然即便如此也依旧碰翻了小姨心中的醋坛子，一声咒骂直冲散小百合的好心情，更令得丈夫蓝沢明治下不来台。

缓释尴尬的，他赶忙锁了车招呼大小美女三人向坡道上造型古朴，看着有些年头的院落里走去，在那里，一干亲戚早已经聚集多时。

按照春奈的说法，别看她们两家现在在东京没什么社会地位，实际祖上是阔过的，她们的曾祖父名为武田正隆，曾经是山梨县有名的大地主，只是后来时代变换没能跳得上车反而被卷进了车轱辘里家道中落，这才令得她们这些子孙后代没享受到福祉。

不过就算如此，她们足下的这座山至今也仍是武田家的私产，而相应的，就如同许多大家族那样，就算辉煌不再也同样枝叶繁茂，也即是说各种杂七杂八的亲戚还是蛮多的，这次她们这些在东京扎根的城里人回乡也是引得很大一帮子亲戚聚集，想要跟她们这些“稀罕物”攀些关系。

嗯，确切地说，最主要还是跟蓝沢明治这在大企业中工作的成功人士攀亲戚，好让着将自己的儿子女儿也送到东京去出人头地，甫一提着各种特产进门就受到了热切招呼，被亲戚们包拢着讨好溢美之词不绝于耳，至于对待上小百合的话，那则是......

“这么小的年纪就只能独自在东京生活，真是苦了我家娃，我算算，今年有十九岁了吧，也该是结婚找个依靠了，你看三奶奶家这孙子也是仪表堂堂......”

嗨~老人家，看到年轻漂亮的姑娘总想着给自己孙子辈的，八竿子打不着的歪瓜裂枣邻居说个媒，瞥了眼一众八大姑七大姨提到的那些看到她连路都快要走不动的“青年才俊”，小百合倒是都好生应对，然后惆怅地提一嘴。

“我也确实到了想要结婚，该要结婚的年纪了，不过这些还是得等到我把身上背着的两千多万债务还掉才好考虑。”

这话说得小可爱春奈红了眼眶，立刻就把小百合拉到屋外头见见太阳，吸口新鲜气扫除心中云嶂。

“那群老不死的家伙真不是个东西，看到小百合姐你漂亮就一窝蜂挤上来，一听到你背着债就立刻又摆出那副嘴脸，真是恶心死了。”

“这些话在心里想想就好，总是不好说出来的，远方亲戚嘛，可不就是这个样子。”

小百合其实倒是不恼的，看着那些殷勤的亲戚在她面前脸色剧烈变换，短短时间就由热切化作铁青的猪肝色还蛮有趣。

二十出头的姑娘丧父丧母，这些亲戚却都没有一点支援，乃至在女孩的手机中都找不到她们的几句问候，小百合心里是从没把她们当过什么好人，什么有血缘关系的人的，没有期待也就谈不上什么心酸苦涩，全当是看猴耍猴。

“姐，你还有我的！”

人惯是爱脑补的，小百合说的都是真心话，可联想到她的身世遭际却总让人觉得她是强撑，一干亲戚是那样一副嘴脸实在令人感慨世道凉薄，春奈这时刻牵挂着自家表姐的小家伙不免凄凄然，当即就抓住小百合的手掌向她振声道，旋即便得到小百合亲昵地摸头。

“不是人多眼杂可真想亲亲我家可爱的春奈。”

“那里，我们进林子里亲！”

对小百合来说这是表达喜爱的夸张话了，但春奈可听不得这些，一听到小百合要亲她立刻就四处张望着找僻静场所，直把自己那点馋人身子的下贱心思表露无疑，惹得小百合苦笑连连。

如若不知道春奈对她那点小心思，小百合该是会时常吧唧这可爱表妹那软滑的小脸儿，但如今知道了反而不可越过那藩篱，努力糊弄着垮下小脸，不亲不给笑的春奈直到蓝沢夫妇摆脱了亲戚们的纠缠从院落中走出，一行人前往墓地祭拜。

山是祖上留下来的私产，虽说是没什么旅游效益，但总归是能划出一块专有墓地，不止祖父母，连带着少女深田小百合父母的墓也安置其中。

对祖父母的墓小百合并没有什么兴趣，不过随着蓝沢夫妇祭祀小百合还是记下了其名字，曾祖父武田正隆，祖父武田本居，而祖母的碑上则是刻着武田樱。

樱，是个花名，想来“茉莉”，“夕雾”这两个女儿的富有诗意与美感名字皆是她所起的也说不定，多看了眼碑上嵌入的黑白照，那是很素雅的一名女性，年轻又貌美，即便是存在于老旧泛黄的相纸之中依然显出不俗的美感，看来正是她们家美人基因的来源。

“祖母生下茉莉姨母与夕雾妈妈不久后就病逝了，遗照也就显得年轻。”

来之前春奈将各个亲戚的基本信息都给小百合讲得清楚明白，这才令她没有太过露馅，暴露“失忆”的事实，而关于祖母武田樱这方面的事她则是有些疏忽，此刻见小百合端详照片也就附在她耳边轻声作个讲解。

终究是没什么联系交集的故人，点点头表示了解之后小百合也就对“自己的父母”进行祭祀，捡拾干净碑边的落叶，又以清水浇灌墓碑之上轻柔擦拭，在霓虹这代表着擦拭亡者的身体为她们扫除污垢，同时也是与亡故之人建立联系的一种方式。

只是，或许是对方也能感知到小百合已非小百合了吧，即便是虔诚地祭祀了，小百合最终也没能听到何种飘渺的声音，耳边唯有风声作响，有些寂寥。

就这样，五味杂陈，愧疚与遗憾在心中盘亘着，入了夜，小百合又一次提着手电出门。

“小百合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是春奈啊，我想要再去祭祀一番，白日里有想说的话还没有与爸爸妈妈言说。”

“这么晚，你一个人要是出了事怎么办？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想要一个人静静地和父母说说话，这样吧，每半个小时我给你打一次电话报个平安。”

春奈的可爱与亲近时时刻刻滋润着小百合的心，但去往原主父母的墓旁向她们坦白一切，向她们诉说自己并非是她们真正的女儿，而是一个异乡客并向她们祈求原谅这等事还是不便令她人知晓，与春奈约定好电话报平安后小百合也便打着手电筒出门前往墓地。

深夜前往墓地这等事其实还蛮有诡异氛围，就算曾经是靠谱的成年男性，对这种事小百合内心也多少有些发怵，但没有办法，亲戚们是那等嘴脸，蓝沢明治实际上也不想多留，明日就要驱车返回东京，能够在少女父母墓前说明一切的机会也就只剩今夜，再怕也总得去上一次。

人事，总是要尽。

然令人意外的是，待到小百合提着手电筒到达家族墓地近前时却还发现一盏提灯暖黄色的光，大致判断着方位，光芒正是从祖父母碑前传来。

心中一阵慌乱，但壮着胆子，小百合还是向前方探去，意外听到再熟悉不过的清冷声音。

“夜里天冷，妈妈桑你还是将这件羽织披上吧，医生也说您要保重身体......”

第三十一章.妈妈桑白帝城托孤

意外地遇到了意外的人。

提着手电筒走近，小百合看到的是熟悉的，面目上正露着几分惊讶的面孔。

阿彩依旧如常，穿着一袭黑色的西装，如今是脱下来外套露出白衬衫准备给妈妈桑添一件衣物的样子，而妈妈桑则是着着月白色和服罩拢瘦弱身形，而在她们二人的面前，墓碑上所嵌入的照片正是那风姿绰约，被永恒锁在最美好年华的女子，少女的祖母武田樱。

看来，祖母与妈妈桑正是故人。

“小百合？”

同于小百合的惊讶，畑谷彩显然也没想到她们之间的缘分竟然至此，竟是能够在陪伴妈妈桑扫墓的过程中偶遇到自己可爱的恋人，一时间愣在原地脸上神色变换精彩。

而相较于她，妈妈桑则要沉稳一些，只是眉头微微挑动很快便又舒展，继而饶有深意地凝了小百合一眼。

正如小百合要给少女的父母坦白自己是远方而来的异土魂灵而不要春奈跟着一般，诸多事不便在其他人面前表露，十分懂眼色，也不多问也不多讲，在与妈妈桑稍作寒暄之后小百合便拉着阿彩到更远一些的地方，留妈妈桑一人独自祭拜。

知冷热的典型便是阿彩，在远离妈妈桑之后她先是手指捻了捻小百合的衣领确定她穿的衣服足够御寒这才开始说话，这小小的细节令得小百合身子本来就暖的情况下心头愈暖。

“每半年我就会陪着妈妈桑来这里祭拜一次，没想到这次能正好遇上小百合你，也是来祭拜谁的吗？我记得这里是武田家族的私墓。”

“是来祭拜逝去的父母的，有话想要与她们说。”

“......节哀。”

“瞧你这突然紧张的样子，没关系的，过去那样久了倒也没说过分悲伤，倒是妈妈桑，我的祖母是她的某位故人？”

“这......”

似乎是有着顾虑，被提到这个问题阿彩不由沉吟，而这时，不知是真的祭拜已至尾声，该说的想要说的话讲完了还是因为小百合的突然出现令妈妈桑没了继续停留的心思，拄着拐的妈妈桑人未至，声音却是飘到两人耳中。

“别为难彩了，夹在你我之间一直也挺难做的，想知道的事情就都来问我吧。”末了，妈妈桑还小俏皮一下。“当然，也别以为我会知无不谈，老人也总有些秘密想要带进土里。”

“那去我车上说吧。”

说来阿彩真的是对妈妈桑有不俗的感激之心乃至说孝心，自妈妈桑身体恶化以来不仅是一直以来仔细照料便连与自己客人间的联系都浅淡不少，以致营业额不断走低，此刻也是立刻顾虑到天寒，催促着两人进入到停靠在墓园外的车厢中谈话。

该是一直开着空调吹暖风，进入车厢之中就感到一股温热气，弄得小百合都不由将衣领松开一些，而这对妈妈桑来说正是恰好，进入其中后眉头立时舒展许多，而于暖黄的车灯下注视妈妈桑的面容，小百合也不由低垂了眉眼。

因为曾经是艺妓，如今也从事着风俗相关产业的原因，妈妈桑出现于人前时都会敷上粉面尽量使自己看着年轻一些，今日祭拜自然是不会做那些工作，这也令得小百合能够更加清楚地确认到她的状态。

皮肤斑黄皱纹交横，昔日的花魁已然垂暮，而眉目间神采也不复初见之时，老态尽现，写满憔悴与虚弱。

联想到那天所见的吐血，妈妈桑可能真的要不久于人世了。

“妈妈桑，你的身体......”

“我这付身子骨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这便是不会知无不言的部分了，既然妈妈桑不愿透露，小百合也就不多问，顺从地点头后她讲出可能得到答案的那部分问题。

“我看妈妈桑您祭拜的正是我祖母的墓，是过去有什么因缘吗？每年都固定时间来祭拜，显然您跟我祖母关系匪浅。”

“确实如此，小百合你有听过关于我的那些传言吗？我做艺妓那时期的。”

“嗯。”小百合点头。

歌舞伎町昔日传说的风尘往事总是令人好奇，有关于妈妈桑的传闻一直是女公关们闲暇时常会聊起的话题，这里妈妈桑所提到的该是那流传最广的逸闻——

花魁她过去喜欢上一个女人，一个同为艺妓的女人，那是一份无法为世人所容的禁忌爱恋，有人说妈妈桑倾诉爱意而被拒绝了，也有人说妈妈桑到最终也没能将爱意宣之于口。

事实如何恐怕只有妈妈桑一人清楚，而无论如何结局却都是凄惨的，妈妈桑喜恋的那名女子赎身嫁给了自己的客人，生下孩子后便香消玉殒，妈妈桑心死，大病之后也便隐退，直到数年前才重新于歌舞伎町之中活动建立起Top day，似是为弥补当年的遗憾。

既然妈妈桑提到了这件事，那么也就几乎是暗示了祖母正是当年那名艺妓，但细细思来小百合又总觉得有几分蹊跷。

墓碑上详细刻铭了生卒年，祖母武田樱比妈妈桑要年长十余岁，与传闻的各个版本都大不相符。

“传闻都做不得数，也不知是哪些好事者捕风捉影编造出来的故事。”

自小百合紧蹙的眉头观出她已经发现了矛盾之处，抓住她双手轻轻拍弄，妈妈桑为她解惑，声音轻柔面容亦慈祥，只是双目有些无神。

过去的记忆涌上，小百合仿佛又回到了初入Top day的那个夜晚，当时为她穿上和服的妈妈桑也是这般望着她失神，看着她又不似看着她，而是通过她在追思某位故人。

幽幽长叹，手掌抚上小百合那与恋人仍有诸多相似之处，尤其眉间神采简直如出一辙的清丽面庞，妈妈桑道。

“确实是花魁与小艺妓之间凄惨的苦情故事，只是人物立场完全颠倒了，樱才是那个花魁，而我是那个小艺妓，只能眼睁睁看着樱被客人带走的那个小艺妓。

至于成为花魁，那是后来的事情了，为樱的逝去而长病不起也是许久许久之后才有的事，事实上，直到樱逝世十多年后我才终于知晓了她的死讯。”

“......还请节哀。”

之前还笑话阿彩，如今听到了她人的悲情故事，小百合却也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宽慰，只能说讲这般无味的言语，而同时，盘庚她心底许久的疑云也终于是在这凄哀的空气中散去。

得到妈妈桑的允许，她打开窗令冷风灌进一些，吹弄她因闷热出汗的额头令她意识更加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