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栗子蛋糕
面容姣好还有着一双匀称的大长腿，对中沢濑鸟从事平面模特业务一事小百合是清楚的，但对于自己偶然地参与一次摄影就恰好能与这位心善的债主小姐碰面这种事她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茫茫大的东京，茫茫多的摄影社，能够如此巧合地再度相遇不得不说是特别的缘分，如果能够更早地看到中沢濑鸟，小百合会当这是一次十足美好的相遇，可现在，她没有做好准备。 笑容明悦地望向中沢濑鸟的同时拖着长长广袖置于小腹，小百合藉此以掩盖腿上开盖的名片盒子，小心地再度将之收入袖口。
“好久不见了中沢小姐，我也被发掘到参与摄影了哟，以后说不定就得叫你前辈了。”
自医院那一面之后便只有电话联系，不同于那时的淡妆，此刻的中沢濑鸟为了拍摄该是已经在化妆室中上好了妆，姣好的面容上朱唇艳艳，眼角涂抹着惑人的浅紫眼影很有种欧美人的味道，这样一副妆容再配上她那大胸长腿可谓御姐风满载，令人觉得惊艳，又令人下意识地生出她很可靠的想法。
事实上她也确实可靠，自立独立且有主见，仅凭着自己的力量在东京奋力打拼不懈追逐着属于自己的星星，且一度快要触碰到自己的那颗星将之握在手中，可现在......
即便是大热的天气依旧穿着看着就厚实的八分牛仔裤掩住自己曾一度作为武器的纤长美腿，小百合从未看到那疤痕的具体样子却多少能够想象，自己已经是漂亮爱美的女孩子了也就能对美好身体上出现狰狞疤痕的痛苦多几分同感之心。
心中叹息着，可提起这样的事只会让彼此难堪，尽力令自己的笑容明媚，小百合与中沢濑鸟说着俏皮话试图将自己先前正和周围的模特偶像们所聊得正嗨的话题掩盖。
“叫得这么亲昵，濑鸟你和深田桑认识吗？你这就也太见外了吧，认识这么可爱的小妹妹都不说早给我介绍一下。”
“情况有些复杂，嘛，改天我们可以一切约个饭，到时候将小百合好好介绍给你。”
并不是太过圆滑的人，性情有些木讷，面对同为模特的好友的调侃，该是想到自己与小百合间那过分特殊色彩也不明艳的关系，中沢濑鸟面色沉了一些，露着些尴尬模样，她姑且是对好友做了一些回应传达好意。
可调侃并不会到此就中止，交际花属性大放异彩，小百合在先前与模特们聊得欢洽，坐过来谈笑的大家正是兴致最高的时刻，知悉着小百合女公关的身份思维就止不住地发散，该是觉得很有意思，说出来无论是与不是都会令气氛再上一个高度吧，另一名与中沢濑鸟相熟的模特更是发出不含恶意，却最是不合时宜的调侃之语。
“话说，中沢亲你不会是深田小姐的客人吧，啧啧，想不到中沢这么正经的家伙也是那边的人呢。”
“客人？”
“中沢小姐不是的，别聊这个了，我们来......”
“就女公关店啊，说，濑鸟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探店了？”
“说起来中沢前辈确实到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呢。”
伴随着愈发“恶劣”起来的调侃，话题已经接触到小百合最不想迈入的领域，她连忙开口试图制止，可大家的聊兴正是最酣时，她的话语立刻就被淹没入模特姐姐们芬芳的口水中，终究还是令中沢濑鸟发见了真相。
乃至于，她的手中还被塞入一张小百合刚分散出去的名片。
想着《Mer》杂志的这期主题正是夜店，自己的身份迟早会被曝光，在与妈妈桑谈这件事的时候又明里暗里被暗示提点着，再加上自己堂堂正正做公关并不因自己的身份而感到羞耻，前一刻小百合还想着名片发了也就发了，此刻却是悔不当初。
她分明是不觉得自己的职业注定要低人一等，需要为之感到羞愧难堪的，可终究还是有无论如何都不想被知道的存在，那便是眼前人，这为由她父母所引发的车祸所累却依旧善良对她的中沢小姐。
手指在不知觉间就已交缠在一起，勾连用力到指节都泛出青色，低着头，就如同自知做了坏事又被父母师长逮到，面临训斥的小学生一般，小百合不敢抬头去看中沢濑鸟铁青的脸色。
然人有无感，不可见却可听，小百合终究无法制止中沢濑鸟泛着颤音，似从牙关中渗出来的阴沉话语入耳。
“你所说的工作......就是这个吗？”
先前的喧闹仿佛虚幻的梦境，在中沢濑鸟这现实过头的冷硬话语下漂亮的模特与偶像们一齐嘘了声，视线于她们两人间来回移动后便连神色亦僵硬了起来，无论多迟钝的都能察觉得到，察觉到事情并不对劲，察觉到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单纯的友人，而是有着更深，深到中沢濑鸟足以为她从事女公关这灰色职业而愤怒，而悲哀痛苦的联系。
面上虽是怒容显现，中沢濑鸟的眼底却有着泪光闪烁。
“大家都先散了吧，中沢，这之间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在，你过来，咱们先坐着说。”
心中过分的慌乱，并无法在短短的时间里想到合适的，能够应对中沢濑鸟的话语，小百合沉默，更埋下了头装着鸵鸟，还是老成的千早理纱出面打起哈哈，先是驱散了身边聚拢的模特与偶像们，再是起身拉过中沢濑鸟的手暂作安抚，示意她控制好情绪不要给人过多看了笑话。
一直以来都在事务所的安排下与《Mer》杂志社有着良好合作关系，与千早理纱这位杂志总编也有着不错的交情，这番劝话多少是有些作用，想到自己与小百合间的种种事让别人知晓太多只会对小百合造成更多的伤害，咬牙沉默着，中沢濑鸟坐在小百合的旁边抓住了她的手。
眼底一片悲哀，对这过分刚强又过分痴愚的少女，她的心中唯有怜惜。
第二十一章.百闻不如一见
初见时笑眯眯心情上佳，神色变得铁青是在听到“女公关”这字眼之后，只要关注着中沢濑鸟的神色变化便能多少清楚她与小百合矛盾的症结所在。
是喜欢着小百合，听到她做女公关而觉得自己被骗了吗？由于小百合的女子力实在太高也太能魅惑人心，连只是跟她相处一夜的自己都对她生出非同一般的好感，千早理纱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理由。
驱散开围拢的众人，叫中沢濑鸟到身旁坐下细谈，千早理纱是想要做个中间人帮她们缓和一下关系，只是心知着小百合负债，并且因负债而卖身下海堕入风俗业的中沢濑鸟终是不敢承这份情。
小百合父母酿成的车祸说出来影响实在不好，越多人知道就越可能给她造成不可预料的伤害，纵使心中再怎样愤怒，再怎样对小百合失望，怒其不争，中沢濑鸟也绝不愿让外人知晓她们彼此间的牵连所在，于是，她向千早理纱要求会议室的暂时使用权。
“说什么在大企业入职，你的钱就是这样来的吗？这样的话我宁愿不要你来承受这份债务！”
进入到会客室关上门拉上窗帘隔绝掉门外千早姐妹以及Lisa关心又好奇的视线，望着一身十二单优雅高贵，美得不可方物，仿佛公主一般高贵的少女，中沢濑鸟心中满是悲凉。
所谓悲剧便是将美好的事物撕开给人看，小百合越是美好，越是纯真纯粹，她如今因债而深入风俗行业之事便更加地令人愤怒，惋惜，为之不甘，为这残酷的事实而心中刺痛，憋出一股郁气阻塞胸腔，非嘶吼无法平息。
她仍记得的，初见小百合时心下升起的惊艳，还记得她笑起来时甜美，青涩无染的模样，这样的少女在不久之前还于自己的父母膝下承欢，挥洒了不知多少的泪水与汗水考入人人羡慕向往的名校，生活惬意未来光明。
虽然哥哥的双腿，虽然她的大腿伤皆是因那一次车祸而起，虽然她与哥哥的人生都因那意外而偏离了原轨，但少女又负有什么错呢？
警方出示的照片证据中，车祸现场还残留着被撕碎的半个Holle Kitty玩偶，雪白的身子染着脏污，粉红的裙上沾染血迹，那是深田夫妇本要送予小百合的礼物。
中沢濑鸟还记得的，失去了双腿满眼颓然，坐在医院的病床上初次看到那照片的哥哥沉默了好久好久，随后对她的嘱咐。
“小姑娘也怪可怜的，父母就这样不在了，一个人生活日后怕要吃不少的苦受不少的难，超过遗产所得的债就不要去讨了，至少，我们还活着。”
逝者的债没必要由活人来背，所以在听闻少女仍是决意将债务背负时他们也曾叹息，在医院中与这坚强的女孩相会时更是感慨于她的美貌，于她的美好，在后来接收到来自她的大额还款时更是感到心中大石落地，身体都为之轻松了许多。
会对造成她们落入不堪境地的“罪人们”的女儿境况的好转而喜悦，会为自己正加重她身上的负担而感到惭愧，而感受到压力，在常人的眼中他们兄妹或许是有些怪的吧。
但小百合正是那样坚强又美好的少女，是纵然只见过一面却也足以令他们心生怜惜的好姑娘，她们心中是衷心期望的，期望她能被这世界温柔相待，期待她能拥有美好的未来。
所以......
“如果是靠这样的方式来还债的话，我们宁愿你永远不要偿还一分一毫，我跟你说过了，我们并不缺钱，完全不需要你这样作践自己，我们希望的是你能够拥有光明的人生，而不是靠，不是靠出卖身体......”
说到激动处中沢濑鸟已是浑身颤抖着泪涌，小百合有些恨自己的理智，即便到这个时候也懂得自己不能令身上珍贵的十二单濡湿，只是双手捧住她的面颊柔情注视着为她小心揩去眼角的泪珠。
然虽不能相拥，中沢濑鸟那份真挚的感情，纯粹的善意依旧完整，毫无遗漏地传递至她的心中。
“抱歉，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坦白。”
轻柔地，小百合为自己的隐瞒而道歉，谎言只会给人带来痛苦，到如今小百合算是再一次领会。
而另一件事她也是再次领会了。
明明大家都没有错，明明大家都是在为对方着想，最终结局却依旧会伤害到对方，人世的复杂便是这样地难解，这般地令人无奈。
“坦白有什么用？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接触那些！就不应该走上邪路！你是在学校里学傻了吗？为什么要一根筋到那样的地步？”
小百合的道歉并没有令中沢濑鸟的心情得以平复，反倒是更将她激怒，用力拂开小百合为她揩泪的手，中沢濑鸟大声嘶吼，泛着血丝的双目圆睁，她分明是那样美貌的女性的，这时候面容却显得狰狞，恐怖。
这或许也是和大家分明都没有错却最终招致恶果一样奇妙，一样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吧，望着眼前发泄情绪的中沢濑鸟，小百合抿嘴露出苦笑。
中沢濑鸟狰狞的面容，急躁的语气与气势汹汹的质问并不会令她生出丝毫的恶感，不如说眼前这温柔的女性越是气急，越是向她宣泄心底的愤怒，她心中的喜欢反倒会更加汹涌地涨潮，更加地不可收拾，无可抑制。
其所展现的并不是厌恶，而正是对她的珍视，正是那一颗期望她能向好的真心。
不过，与自己的隐瞒不同，关于走上公关之路这件事小百合并不准备道歉。
“中沢小姐你或许是误会了，虽然是女公关，但我是在只接受女性顾客的店中待客，只要多加注意并不会被客人太多地动手动脚，我出卖了色相却并未出卖身体，至今依旧清白，并没有发生你想象中那样的事。”
“这样又如何？公关就是公关，你的人生不该这样！早稻田那样顶尖大学的船票弥足珍贵，现在的你该完成学业，你的人生不该被本就不应背负的债务所束缚！”
被债务所束缚吗？听闻这话小百合的双眼有些发直。
中沢兄妹实在过分善良，心中怀揣着常人难以拥有的悲悯，能够予“罪人”以宽容，有着如圣子圣母一般美好的品质，从他们的立场来看，深田小百合这少女确实不应该被债务束缚着而被毁掉人生吧。
如果是对深田小百合那个少女或许是这样的，但对于现在的小百合来说的话，那份债务却是压在她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是她奋力想要移开的大山。
那是她欠原主的债，是少女生命的重量，她并不只是在向中沢兄妹还债，更多地是在向原主偿债，是在试图以这样低廉的价格买下她的人生。
不过，这就是小百合心中无法言说的秘密了，并不能告予中沢濑鸟知晓，她所能告知的只有另外的原因——
“我很喜欢公关的工作。”
“......”
小百合认真的言语令得中沢濑鸟一时呆滞，微张着口说不出话来，并不待她再反驳再喝骂再试图将她敲醒，早已经深陷“迷途”的小百合嘴角勾动，绽出笑意。
“或许在中沢小姐你的眼中女公关是很上不得台面，令人厌弃不已的工作，但其确实已经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
无分男女，有时美貌便是天生的原始资本，能够令人在处事时享受到各种的优待，能够令得人生变得相对简单。
曾经没有这些，一朝拥有后小百合便更加为此感到痴迷，沉恋于这美好的感受中难以自拔。
“站立在聚光灯下众星捧月，为人所恋为人所爱，每日接待形形涩涩的客人，清晓着彼此关系的虚幻，双方付出感情的虚假却还是会忍不住从其中寻求真实，看客人的感情由虚假逐渐变得真实，自己也为之倾注更多的感情去维持那一段特别的缘分，这样的刺激感只要有所体会便能察知其中美好。
爱人与被爱对我来说是十分有趣的事情，我喜欢女孩子，也享受与温柔的，帅气的，可爱的，弱气的，强势的，乃至说涩气一些女性的交往，既能获得金钱又能获得精神上的满足，等到我反应过来后已经对此产生了依赖，也确信着这是一份适合我，也确实能够让我开心的职业。
在店中，我遇到各种有趣的客人，遇到有些严厉眼中却常怀慈爱的老婆婆，还有关心我不遗余力帮扶我的前辈，现在的我人生正是充实，即便是身处在混沌的灰雾之中周身亦有光明。
我想，这正是最好的安排，中沢小姐你完全不需要为我而担心。”
“你堕落了，你不应该这样！”
纵使为人不齿，自己心中其实也是喜欢着做公关的感觉的，这般的真心话小百合本是羞于启齿，可为了安抚中沢濑鸟她也只能强掩心中羞涩。
然公关行业天生裹挟着软涩情，沾满罪孽与脏污这点在大多数人的心中确实根深蒂固，也确实是毫无虚假的现实，对小百合的话中沢濑鸟瞳孔震颤，毫无一丝被说服的模样，有的只有悲痛与怒其不争。
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其他人或许是，但我所做的一切并没有你想象得那样肮脏，这样的话语究竟该怎样传达给中沢濑鸟呢？
无论从现实还是感情的角度，这都是必须要向中沢濑鸟解释清楚的事，可看对方的样子，单纯的言语恐怕绝不可能起到效果吧。
百闻不如一见，灵光闪动间脑海中刻下的是这般言语，心中有了明悟，裹带着诸多的私心，小百合道出事后无数次羞耻得想要吊死在老歪脖子树上的邀请。
“要来看看吗？我工作时的样子。”
第二十二章.软饭吃了这么多?
中沢这一对兄妹啊，或许是那种太过善良的人吧。
判断一个人的本性并不容易，但自中沢兄妹对她的态度一窥，得出这样的结论轻而易举。
一边失去了双亲，一边则是失去了双腿以及工作遭受影响，她们同病却是站在对立的立场上，这样的她们本是不该相怜的。
正常情况下她本该被中沢兄妹愤恨，摆出一副阴沉的面孔对她恶语相加的，那样处理这段关系或许还会容易一些，然现实情况却是她不断再收到着这两位的好意。
道德水平过高，天生能与人共情，她们所展现出来的善意令小百合颇有些难以招架，因为从中沢濑鸟的种种神色表现来看，很明显是将她做出沦为女公关，陷入风俗行业的“病因”归咎于自己的身上，为自己要求一个刚入社会青涩懵懂的肄业女孩承担那么高额的债务而感到愧疚。
此等情况如果不是小百合正在切身经受恐怕也是难以想象，作为负债人的她竟然会被债主如此地关心，而既然已经如此她便不能忍受自己什么都不做的事态出现，不能忍受彼此误会没有解除的未来。
因为之前关于经济来源方面的欺骗，她在中沢濑鸟心中的信用已然受损，单纯的言语无法令她相信自己并没有出卖身体，对现在的生活也确实满意，那么便以实际行动来向她证明，让她脱出主观，从旁观者的角度进行评判。
似是吉濑诗织，那位乖巧，凡是循规蹈矩的柔弱教师最初不也对公关这一行意见很大，如今不也是成为每周在她这里打卡的常客了吗？不是以臆测而是切身体会一次的话观念还是能够改变的。
当然了，小百合本意也就是让中沢濑鸟看一看，让她能够知道她真实的现状安下心来而已，虽说会让她体验一次接待但会有自己支付招待的费用，也并不会有将之招揽为常客的想法。
她们本就是朋友，是有着很深联系的债主与负债人，没有必要通过公关招待建立起联系，再说了，中沢濑鸟的经济条件也不允许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怪话，我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那个，我不是有意贬低你，只是......”
洁身自好素来不接触灰色地带的人在谈论起那些地方，乃至于说酒吧都会明确地表现出厌恶，中沢濑鸟便是如此，在听到小百合的邀请后拒绝的话立刻脱口而出，但很快她又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可能刺激到小百合的自尊心，语气立时又软了下来。
摇摇头，揪过桌上的湿巾细致地为之拭泪，小百合笑着继续劝说。
“不用解释的，中沢小姐你的好意我都明白，正因为清楚你是怎样善良的人我才想让你真正看一看得以安心，毕竟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在新闻学上也是很重要的一条法则。”
“......好吧，我会去看看的，亲眼去确认。”
学历是中沢濑鸟一直以来渴望得到并有着敬畏的东西，早已清楚了这点小百合便搬出了新闻学来做适当的压迫以更容易地说服她，果然，在应用了这样小小的心理手段后她最终选择了“屈服”，算是接受了小百合的探店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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