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圣杯战争开始的旅途 第270章

作者:红雀咸鱼

“你说……什么?”她一字一顿,言语与大脑运转的就像是一个迟缓的老式机器那样,而与此同时,她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用自己的那美丽的大眼睛直视着那少年魔术师。

这种眼神很像是那被抛弃的小动物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的感觉,毕竟在之前,她真的被藤丸立香的一席话打的找不着北了——更何况还是在她什么都没想起来的情况下。

在那个时候,她的脑海之中一片空白,面前的这个叫做海尔辛的荷兰医学生所说的那些仿佛要颠覆大英帝国骄傲的言语深深刺痛、割伤了她,为此,她感到愤怒,但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不明白自己愤怒的原因所在,因此她感到茫然与迷茫。

当怒火与茫然这两种本不该一起出现的情绪在一起撕扯着她的大脑,而这一次,她的身边却没有任何人——而在她的印象里,这种时候总会有人开导她才是,不过这里却没有,也因此,那种感官上的反差造成失落的感觉也一同冲上了脑海,将她整个人拖入了绝望的深渊之中。

没有柔声细语、与此同时也严厉训斥她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对的老师,更没有人对她说‘你要努力,我会尽可能活得长久,直到你成年的那一刻,我会将我拥有的一切都交予你’的长辈。

这里所有的只有冰冷的讽刺,对大英帝国所拥有的荣光的讽刺,更重要的是,这些讽刺其实并不是言语,那个叫做海尔辛的男人所阐述的不过是无情、冰冷但却没有任何人能给予否定的‘现实’,因为这个‘现实’,她甚至都感觉自己的一切被否定了。

失望、愤怒、烦躁、不安、迷茫……

各种各样的负面拖拽着她,让德丽娜几乎难以呼吸,而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面前的那个男人好像终于良心发现了一样,他终于说出了一句站在她的立场上的话,这似乎是在证明一点——他是在为她考虑的,而因为如此,她现在莫名产生了些许心安的感觉。

而从她的眼睛里读到了那种安心感,立香只是眉头狂皱,最后,他随手擦掉了帽檐上的雪花,接着顺手压低了自己的圆顶爵士帽的帽檐。

“我什么都没说。”他那么开口说着

“不,你说了,你说你是为了让我想起自己的真名才刺激我的,是弗洛伦斯说真名没那么容易,你才那么做的对不对?”

也许,德丽娜从来都不是一个能独自承担极大压力的人吧,就在藤丸立香开口否定的时候,她那边已经为他之前的行为找好了一切的理由,而这些理由似乎全都是建立在‘为她考虑’的基础上,仿佛天生如此——仿佛全世界都必须围绕着她转一样,即使不是如此,她也会让事情尽量朝着这方面发展。

她就是这样的人——或者说,她从小受到的那些教育让她成为了这样的人,哪怕真名以及记忆被完全剥夺,她的行为上依旧残留着周围人对她的影响,这便是‘教育’。

也因此,她的这种看似任性却理所当然的发言只是让立香冷哼着。

“别说笑了……”他开口说着,“你以为你是谁?而且我也真的是那样想的——对你们这些所谓的贵族与资本家,我没什么好感。”

可是……

“如果我的童年是在有些困窘的环境中度过的呢?”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这么开口,而就是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不由让立香有些发愣。

她是记起来了么,还是……

“我倒不是说想起来了什么,只是我有这种感觉——对这东区的人民,我发自内心的感到……不是同情,应该说,我知道拮据的日子究竟有多难过,所以我才希望所有人都能努力工作,努力工作就能过得更好。”

如果要用什么教科书上出现过的字眼的话,那么只有‘古典经济学’比较合适,而德丽娜毫无疑问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她的童年毕竟不是19世纪接近末尾、20世纪初的那段经济学变革的时期。

给予了亚当·斯密的古典理论致命一击的凯恩斯在这个时候恐怕还在家庭女教师的教导下吃力的读着书。

所以,以德丽娜自己的立场,她说出这些话绝对不是在胡说八道,她希望所有人都能努力工作,因为努力工作、相互竞争的同时会促进资本发展,而市场发展——也就是教科书上说的那只看不见的手将会被动的调控经济运动和分配,最终达到一个合理的水平。

当然,其实这话某种意义上来说并没有错,提出这一点的亚当·斯密希望市场一直是‘自由’的,他一直反对着‘垄断’的存在,但这位古典经济理论——甚至可以说是世界经济理论的先驱者却忘了一件事:

垄断是经济发展的必然阶段,因为‘竞争’终究会出现赢家,而与竞争相反的还有‘合作’一词。

而当‘垄断’出现之后,随之到来的便是‘权力’以及‘把控’,就像是现在的工厂那样,因为工厂主们生产出来的产品几乎是独家的,各种各样的专利满天飞,因此工人们的工资也就任由工厂主以及上头的大老爷们随意调控。

“如果努力工作都不能获得应有的报酬以及待遇呢?”

“我会尽力创造它!”

“你怎么尽力?”

“我……”

然后就如同之前那样,在问题问到至关重要的一点时,她自己又‘卡壳’了,哪怕仅仅凭借这种突然之间的下意识的问话,她都没办法给出完整的回答。

“也许……”

“也许?”

“我不知道……”

最终,藤丸立香也没能让她在这种言语的刺激之下激发出那带有自尊心以及骄傲的真名……

第一百十章:月夜之下、雾浓之时

怀表上的时钟滴答的行走着,时间就像是一个顽皮而残酷的孩子,一分一秒剥夺着这个世界的寿命,而伴随着它的流逝,原本照耀着伦敦的阳光终于收回了属于自己的温暖,取而代之的则是清冷的月光。

一般情况下来说,伦敦的夜晚说不上多么漂亮——泰晤士河现在还没有治理过,远没有现代那么悠远美丽,甚至,因为胡乱倾倒的污水,泰晤士河透着的是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别说游泳了,有人能在里面泡一分钟而没有晕过去就属于神人。

也因为这个原因,藤丸立香一直都认为游戏里的弗莱姐弟就体质上来说当属土豆第一人……

不过这些并不是重点,重要的是,维多利亚时代的伦敦才没有像浪漫小说中描述的那样充斥着上流社会的优雅、爱情以及美丽的街区——好吧,河岸街那个专门布置过的景区还算漂亮,但其他地区,就连身为富人区以及政治中心威斯敏斯特的格局其实都有问题。

而就藤丸立香在这里居住的那不算长的十多天感官上来说,除去贝克街的米勒一家给予他的温情以外,这里的伦敦比现代差远了——这就是工业革命那堪称突飞猛进的发展的代价,而在整个伦敦,说实话,唯一能在所有地方都看到的美景恐怕只有在些许迷雾的衬托下显得若影若现的月亮了。

但是,今晚的伦敦东区却着实有些特别,也许是因为南华克的那些林立的工厂所排放的煤烟将烟雾散布到了这里来的缘故,它们环绕着天空,几乎笼罩了以白教堂为中心的这些狭小空间,以至于在旅馆内部都望不到月亮。

“这理由说的我都信了……”看着自己的机械义肢上刻录着的准确的时间,藤丸立香只是如此自嘲着。

时间:1888年8月6日夜晚11时

“雾看起来不正常,因为前两个小时还没有那么浓。”

“当然,这里毕竟是东区——贫民窟,而不是工业大区南华克,没理由会在正常状况下出现这种遮蔽视线的迷雾。”听到尼古拉说出了这样的话,那迦勒底的少年魔术师仅仅是将双手环在胸前,他那完全称不上是魔眼的眼睛一直凝视着那遮蔽了视线的迷雾,“虽然稀少,但这些雾形成的原因却是‘非自然的’——换言之,它是由某些人通过神秘的手段驱使的。”

“目的是为了?”

“遮掩视线吧,更重要的是驱散行人。”注视着那些雾气,立香相当自然的便将左手搭在了那现在依旧系在腰间的猩红色的圣裹布上,这块被圣子之血染红的布块在沾染到那雾气、或者是在藤丸立香呼吸到那浓雾的时候并没有出现特别的排斥、净化的反应,也就是说,它本身并不是那种一定会置人于死地的毒雾。

“这顶多是这个时代特有的工业浓雾,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加工——手段的话我大概也想得到,大概就是花费稀少的魔力,将东区或者干脆是已经上升到高空的工业雾气拖拽下来,用来遮蔽视线。”

“那么目的的话……”

“当然是为了驱散那些无关人士,让他们都赶快回家——因为那个死徒就是这样的人,她看起来并不愿意牵连无关的人。”

关于这一点,藤丸立香其实在兰贝斯疗养院那里就深有体会,虽说实际上这也可能是因为有那位‘白衣天使’的鼻祖在那里坐镇的原因,但她终究还是没有选择把事情闹大。

“你是想说,那些抛弃了人类身份的家伙仍然保留有良知?”

“也许?谁知道呢……”

对于死徒这种脱离了人类身份的吸血非人种,立香依旧保持着这种不会轻易下定论的中立态度,甚至在这个时候,他不由想起了昨天‘窥视’到的那些东西,那个叫做玛莎的死徒终于诞下了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的孩子、甚至宣称要好好过平静的日子。

这样的人……

“我并不是说前辈的做法有问题或者是其他的,前辈本身也是一个温柔的人,我想问的只是,难道没有其他的解决方法么?”

他甚至想起了玛修在他面前提到过的那个问题,毕竟昨晚发生的那些事很容易就会让人升起同情心——作为死徒,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只能以血为生,她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一个平安的人生,无论她自己究竟如何,但‘母亲’的身份终究还是让她想起了‘人类’这一层身份。

可是……

“没有啊。”立香最后仅仅是如此说着,他的眼皮微微下坠、遮住了那蓝色的眼眸。

是的,他再一次确信这一点……

因为无论从哪方面角度去考虑,他与玛莎那个死徒之前都不存在相互认同的可能——他其实理解她的做法,因为作为一个现代人,他能从历史、社会等等各种角度去判断这个社会最底层的妓女成为死徒的原因,甚至能从她想要怀上孩子、想要生下孩子、想要当母亲、想要过平静的生活这一点这方面判断出她的本性并不坏。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她才绝对不会当白眼狼……

理解、但绝不会认同或者是妥协,现在大概就是这样的状况,因为对玛莎来说,那个曾经将她从底层‘拯救’出来的那个人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人——这一点直到她生下孩子、生活被她的女儿所占据也不会有任何影响,无非就是必须加上‘之一’这样的词汇罢了。

“所以才麻烦……”想到这里,立香不由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胀痛。

“你看起来好像很烦恼?”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边上的德丽娜仅仅是如此开口,不过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微妙——也许是因为一直以来一直被欺压的缘故,在看到那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魔术师露出苦恼神色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种幸灾乐祸的畅快,但与此同时,她也很关心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当然,以她现在有些躁动不安的心思,想必他说出来的话,她会更开心的——从负面状况上来说。

而藤丸立香也明白这一点,所以……

“在烦恼你该烦恼的事情,德丽娜小姐。”

他以娴熟的技法随手将锅扣在了那个问话的女孩身上

真是天真……

刀片加更第十更,呼,总算忙完到家了

另外说一下本来预定的番外的问题,本来是想趁着圣诞节写个补充性质的短篇的,但写完了发现一章写不完,所以打算写成几章的小片段,我会在写完之后一口气发上来。

第一百十一章:母亲的义务

就事实上来说,藤丸立香扣锅不是没理由,德丽娜的真正身份与名字有理由让她承担所谓大英帝国的一切,所以他才会在瞥了她一眼之后说出了那样的话:

“我在烦恼你该烦恼的事情,德丽娜小姐。”

因为说到底,他所烦恼的那些事情往小了说不过是玛莎·塔布连姆一人的问题,而往大了说,这其实与伦敦乃至整个英国的社会有关,因为维多利亚的社会完全是畸形的,也因为如此,底层的男人、女人一直饱受压迫,这些人对上层抱有天然的羡慕、嫉妒乃至憎恨,资源分配的不均衡造就了这矛盾重重的维多利亚阶层与社会。

虽然这个社会自诩为文明,也创建了无比辉煌、占据全世界百分之70的经济的大英帝国,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世界工厂,但换一种角度去看的话,经典的‘维多利亚价值观’与这个社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与从前的奴隶制甚至是原始社会没有区别。

在这个名为伦敦的繁华大漩涡中,无数人得到了发财的机会,但也有无数人在这商业与资本的漩涡之中被绞成了碎片,只能沦为工厂中的血肉零件甚至如同玛莎那样成为……妓女,而且还是那种五或者六英镑就能买下来的处女,而在这个社会之中,想要脱离底层,除去那基本算是痴心妄想的挤进上流社会这一点或者通过投资一夜暴富之外,能依靠的便是‘非现实’的手段。

至少,这个手段在现在流行的英国心灵研究会以及英国皇家学院眼里绝对是属于不可能的事情,那就是在某个夜晚被某个富贵的‘客人’临幸,最终成为他们的一员——那是潜藏在阴影、见不得光的非人类,而一旦踏入这个行列,想要脱离便困难了。

对于这点,玛莎·塔布连姆深有感触,无论是好处还是坏处,在这些年中她其实早已有了深刻的体会,她得到了学习知识的机会,但与此同时,她也忘了上一次沐浴在阳光之下是什么时候、又是什么感觉。

“乖~乖,孩子,安心睡吧。”看着窗外完全凝聚起来的浓雾,那刚刚生产完毕的死徒仅仅是轻轻拍着自己的小宝贝,而她怀里的那个被温暖的襁褓所包裹着的女婴则沉沉的睡着,在母亲的怀抱里,她好像相当的满足。

对玛莎来说,乔安娜这孩子的睡颜自然是怎么都看不够的,所以她仅仅是仔细的盯着这孩子那仿佛营养过剩一样的小脸蛋,接着低头一吻。

“咿呀~”

而在这个时候,那个孩子仿佛就像是做梦了一样,在被母亲吻了额头之后,女婴那没有完全长开的小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不过,她并没有苏醒……

玛莎知道乔安娜是能与自己沟通的,因为就本质上来说,她已经具备了对话的能力,就像是她咿咿呀呀的说着那些听不懂的话的时候,她总能‘听’到这孩子不断的喊自己妈妈,而现在她的脑海里没有声音,这也意味着孩子真的睡着了。

“呼……说真的,我其实不喜欢黑色。”看着那包裹着乔安娜的黑色布块,玛莎之后仅仅是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这是事实,无论是出于‘妓女’这个职业的需要还是个人的审美,维多利亚时期的女性是绝对不会穿戴‘黑色’出门的,因为在这个时期,黑色并没有被赋予‘成熟’、‘性感’,唯一终生穿戴黑色的便是著名的维多利亚女王,但她穿黑色的理由却是服丧。

可是,她却仍然不由自主的在南丁格尔购买的各种颜色的布料中选择了‘黑色’,然后用黑色的布料缝制了包裹婴儿的襁褓还有那些衣服——那些准备在将来给小孩子穿的黑色的小衣服就这么摊在床铺上。

“我到底在想什么呢……”看着那些衣服,玛莎最后不由叹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成为死徒的关系吧,因为她本身对阳光的排斥,所以审美观也在这几年之中发生了扭曲,所以在不自觉的选择之中会选择这种其实根本没什么人会去用的暗色调,不过现在看起来也挺好看的不是么?

虽说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这种心理究竟是因为她真的喜欢那种漆黑的色调,还是因为这件衣服是她亲手缝的。

“女士,你知道么,有时候我在想,这孩子是不是该穿一些漂亮的衣服,比如白色?”她将目光挪到了房间里的另一个女人身上——弗洛伦斯·南丁格尔,不过她却并没有看着那位护士长的脸,这个刚刚当上母亲的死徒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南丁格尔的白大褂上。

“每一个孩子都适合纯净的颜色。”弗洛伦斯·南丁格尔虽然在此刻正处于狂化状态,但在这种时候,她总能说出这样的言语,而这话语也让玛莎无比赞同。

“对的,每一个孩子都是一张白纸,他们纯净无比、等待着‘教育’去渲染她们……”轻轻抚摸着怀里那女婴的小脑袋,玛莎轻声说着。

最后,似乎终于是看够了怀里的姑娘,玛莎只是深深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