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俞风千山
……少女最后做了一次深呼吸,随即闭上了双眼。
她要在这玻璃棺中失去意识了。
直到最后她都很理所当然地认为没有向少年求救是完全正确的。
——此时,她看到了奇怪的风景。
这是一片花开绚烂的原野。
万里无云的澄澈天空下,原野上满是白得耀眼的美丽花朵,但是她却非常想移开视线。
……这大概是因为冬天的缘故。
冷风给她带来了闲云野鹤之感,就连太阳都变得这么无垢。
那是让人错以为是乐土的彼岸的原野,凭悼本该是悲伤地,但是有珠却想到了绚烂的事。
——不合时宜的呻吟声奏响了神明之音。有珠吐出断断续续的呼吸。本应向人倾诉的感情如今已然失控。有珠哭了,但却是无声的哭泣。
这里天高林密、人迹罕至。
即便有珠听到了脚步声,她也没有力气呼救了。
在这一片寂静中,不知是谁正全神贯注地仰望着天空。
当有珠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爬上了早就看惯的坡路。
夜晚的空气很冷,她的手脚像是冻僵了一样不能动了。
老实说,自己被金狼划开的腹部使她的身体不断地颤抖。
“静希……君……?”有珠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趴在谁的身上爬上回家的坡路了。
草十郎现在正背着有珠默默地爬山坡路,他沉静的眼瞳中不知是否因为寒冷而带上了一抹痛苦的色彩。
仔细一看,他的衣着也并不适合在这寒冬中行走。草十郎并没有穿上衣,他的脖子和掌心都冷透了。
“……为什么……你在这里?”依然趴在草十郎身上的有珠问。现在的有珠即便想动也动不了,现在,她完全注意到自己是在依赖他人了。
“我接了橙子姐的电话,她说你有危险,先不说苍崎,有珠你也太顽固了。那种情况下你都不呼救,后果会怎么样,而且,就算你那样走了也是于事无补的。”草十郎看着前方,像是在责怪有珠般地回答道。
“……这和静希君你……没有关系的啊。”
“是啊,但是,现在就有关系了,我已经宣战了...咳咳等回到洋房里再说吧。”草十郎还在爬着坡路。
洋房的小坡是越来越难走的,有珠意外地发现草十郎竟然背着自己在爬这样的坡路。
“放我下来,我已经没事了。”
“你的肚子被豁开了好大一块,这样会暖和一些,而且也避免什么二次伤害,而且你比柴火轻多了,要是在山上,这也就是我早饭前的活动量,你不用担心。
我有点儿喘是因为往公园跑得太急了,橙子姐没想杀你的。”
“……什么意思?”
“我到的时候野狗就很快跑开了,看来橙子姐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她既没想把你怎么样,也没有添加时间限制,她只是随性而为而已。”草十郎如是说道。
不过,那不过是他的误解而已,虽然橙子并没有任何杀意,但是如果有珠死了,那么她是不会有任何罪恶感的。
毕竟这里是魔术师的世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有珠突然想着,虽然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以怎样的速度来到公园的,但是如果不是他破坏了电话亭,那么自己就不能活着了。
“…………”
有珠百感交集,她把所有的感情压抑了起来,她应该向草十郎说声谢谢,同时也为草十郎的天真想法担忧。
但是,要想说出谢谢,竟然比自己忍受伤口还要辛苦。
“……你不会从公园起就一直?”有珠听到了草十郎痛苦的呼吸。
“没办法啊,电车已经没有了。虽然也可以打车,但是我今天没带钱,真是的,我今天才知道钱有多不方便。”草十郎终于叹了口气道。
虽然是停停走走,但他却是从一公里以外走过来的,虽然他已经很疲劳了,但是比起这种困难,他更加厌恶的是自己的不可靠。
“……但是,这样一来,不应该是说钱很重要吗?”
“为什么。明明有可以使用的东西,但却只是因为没钱就用不了,这还不是不方便吗?”
“……”
这种单纯的疑问让有珠一时忘记了伤痛。
因为她本身也和文明社会无缘,只是与这质朴的少年相比,自己还算是个文明人罢了。
“这还真像是你。”有珠不经意地漾起一抹浅笑。
“等回到宅邸的再换衣服吧,你肚子上的血迹也要擦一擦。等你冷静了之后我们再谈。按照橙子姐的说法。我现在好像也是她的敌人了。”当有珠听到这番话时,草十郎已经走完了坡路。
洋房的正门正在森林的入口处。
森林里面月光照耀下的就是有珠和青子的洋房,看着这房子,有珠感到有些遗憾,当然,她并没有发觉自己为什么会感到遗憾。
到了大厅后,有珠从草十郎身上下来,向着西馆走去。
洋馆的左翼——大厅以西是她的管辖区。
然而还没等有珠走上几步,她就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
“有珠……!”草十郎刚要上前,坐在地上的有珠却抬起了一只手。
这是在告诫草十郎不要再上前,草十郎苦着脸停下了脚步,有珠的雪白肌肤上已经冒出了汗珠,她平时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现在也在忍受着痛苦。
“……没事,虽然看上去我这么惨,但我还是有回房间的力气的,我要整理衣服,你就在这里吧。
我马上就回来,然后——”
我们好好谈谈——有珠带着痛苦的眼神中传达着这个意思。
如此一来草十郎也不好阻止她了。
有珠终究还是有自己的尊严来着,还有青子。
草十郎乖乖点头,看着厨房盘算着是不是煮点热粥什么的给大小姐暖暖胃,虽然不知道有珠的胃有没有受伤。
“……好,稍后再见。”
有珠做了个深呼吸后,迈开沉稳的脚步消失在了洋房的西馆中。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有珠换了一身黑衣回来了,她轻轻地呼吸后,如同往常一般抵着大厅的柱子坐了下去。
“有珠,你的伤痛的话就躺着吧。”草十郎面向有珠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我的伤已经不痛了,没必要躺着,我现在身体的异常是因为吃了花楸的关系,这个是没办法治疗的。”
“那至少给你个毛毯吧。”
“……好了,你别担心,在这里的话,就算冷点儿也没关系。”有珠似乎并不耐寒,草十郎想起了青子不知何时说过的“只要有珠在洋房里,温度就合适”。
于是草十郎马上转换了话题。
“……嗯、你觉得暖和就好。还有、你刚说的花楸是?”
“是一种药草。因为就算再炉子里烧上七次还会燃烧而得名,它有驱魔的效果,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东西没什么影响。但是对我和青子却很不好,因为它会抵挡我们体内的魔力生成,我们对它束手无策。”
“啊…对于魔术师来说,这不是毒药吗?”
“不是,它原本是草药,因为我在用魔力治伤,所以现在感觉很痛苦,等到伤好以后就没事了。只要不使用魔术,花楸就不会出现反应。简单地说,知道花楸被消耗殆尽前,我对它束手无策的。”只是有珠没有说那要过多久。
“……静希君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不过就是流点血的痛苦程度了。”有珠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地道。
青子在遭受重击时也是一派轻松的样子,或许魔术师就是对疼痛有着很强的忍耐力。
——虽然对此很惊讶,但草十郎还是对此很反感。如果大家都觉得能够忍受的疼痛不是上,那么知道人类死亡为止不就都没有伤痛了吗。
“……好吧,我们明天再说。几天不管怎样你都要好好休息。”
“就是到了明天,我也没什么变化啊……?”
“好了,就算是这样,有珠你也要更加爱惜身体。”草十郎说着站了起来。
“我送你回房间,还是你要在起居室休息?我没去过西馆,所以也不知道你的房间在哪儿。”
“……在这儿就好了,我还要等青子回来。”有珠坐在地上仰望着天窗。
月光照在了她忍受痛苦的脸上。
让人联想到废墟中的古城的大厅中,只有月亮河有珠显得极为真实。
少女的顽强到底源自何处呢。
“——”
草十郎站在原地看着有珠。
他并没有发现只能无力地仰望着夜空的有珠的视线中蕴含的意思。
大破大厅宁静的是第三次响起的电话铃声。
比草十郎早一步穿过大厅的是纤弱的有珠,就在草十郎在意着衰弱的有珠时,有珠已经拿起了话筒。
“青子……?”草十郎第一次听到夹带着不安的有珠的声音。
这比她忍受疼痛的声音听起来还要悲怆万倍。
电话那边只回答了有珠一句话,那是比有珠更加虚弱的,如同即将熄灭的火焰一样的话语。
“抱歉,我被打倒了。”
草十郎在距离电话很远的地方听到了极为不像青子会说的话。
仅仅是这样一句话。
不,正是这样一句话,才不得不让草十郎承认了青子的败北。
有珠平静地放下了话筒。
她那刚才还在忍受这痛苦的身体现在已经重新变得强韧起来,她就好像扎满铁丝的人偶般,只在瞬间就变味了美丽的雕像。
此时的草十郎终于发觉了。
有珠刚才心痛地看着月亮的眼神是在平静地接受自己并没有改变这一点。
月色虽美,可不知为什么却在草十郎心里烙下了滚烫的印记。
和青子电话安息了之后,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所有人懂得都懂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上一篇:寄!又被魔法少女白给了
下一篇:从明日方舟开始的机械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