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落宇
他和她却是异类。
至少，她还是“人”。
“真的很抱歉！”
安城凌几乎呓语道，他脚下一遁，向前一扑，超越人类的肌理的力量带来了非人的速度和爆发力，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就如弹簧一般弹起欺近了悬浮着的女人。
“即便飞的再高，也终究只是漂浮，你其实并不自由，所以啊，歪曲吧！”
那一刻。
女人看到了，面具之下，右眼瞳孔之中红绿相间的转轴。
然后，她又看到了。
自己——被扭断的身体。
安城凌注视着四肢被扭断，已经扭曲变形的女人，即便是灵体也无法抵挡自己这只眼睛。
死只是一瞬之间发生的事情。
如果灵体也能称之为死的话。
只要是被自己这只眼睛所看到的事物，所理解的事物就都能够被扭曲破坏。
“下去吧，然后，结束吧。”
扭曲变形的女人从虚空之上向下坠落，一点一点的远离了安城凌的视界当中，直至化作了白点，消失在了夜幕下。
黑暗吞噬了她。
死亡终结了她。
就像是再美丽的花朵一般，终究会有凋零的那一天。
就像是再迷蒙的梦境一般，终究会有醒来的那一天。
比预想之中的要轻松很多，站在天台之上，安城凌怀抱着那位昏迷不醒的金发少女，拨通了苍崎橙子的电话。
“喂，是我，委托——已经完成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麻烦帮我查一下……”
第二十九章 人生最后时
从深沉的睡梦中惊醒过来。
我摸了摸自己完好的身体，艰难的试着从床头坐起。
我仔细的聆听着周遭的声响，自从失明之后，耳朵成为我唯一可以知晓外界信息的器官。
毕竟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
父母和唯一的弟弟都因为意外去世，除却巡查病房的护士以外，再也不会有其他人进入这个房间。
而护士又不太愿意跟我说话，每一次只是平淡着跟我说着：“好好休息。”
好好休息！
也许，当我再一次躺下去的时候，就再也苏醒不过来。
病痛的折磨带来的只有不安与孤独，无数个日夜我只能蜷缩在这个狭小的床头，独自品尝着死亡的临近。
不想死。
不想死。
不想死。
至少，不是现在。
越是接近死亡，对于生命就越是执着。
就连护士和医生都很惊讶，明明已经被病痛折磨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这个人还活着？
明明已经失去了所有，没有家人的关怀，没有朋友的慰藉，只剩下了这个遍体鳞伤，即将死去的残躯，为什么还活着？
“巫条小姐，你真的很坚强！”
护士小姐发自内心的感慨道。
那是赞美吗？
对于一个眷恋着人世不放的将死之人，像只爬虫一般艰难的赖活着。
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无法看到太阳的闪耀，也无法仰望银白的月辉。
在我的世界里，没有日月星辰，就连时间的流逝和概念也变得模糊起来。
只有这具即将朽灭的身体在告诉我。
时间已经不多了。
漂浮着的身体从虚空之中重重的砸下，整个身躯都被完全的扭曲折断，那种令人惊悸的强烈冲击，仅仅只是一瞬之间，却清晰的留在了我的脑海中。
原来——！
死亡也可以是如此畅快的一件事啊，恐惧，绝望与死亡所混杂的感情，原来我还拥有这样的情感吗？
毫无疑问，那一个刹那所发生的事情，将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中。
那也许，是我这卑微而不幸的人生中，最具真实感的一瞬吧。
也许，只有那一刻，我才是“活着”的吧。
咔擦！
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是谁？
从皮肤上传来的温度，还有窗外的虫鸣来判断，现在应该是半夜才对。
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我早就已经达到了“光凭声音和温度”就能判断出寒暑日月的程度。
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
“打扰了！”
是年轻男人的声音，听上去还有些稚嫩，年纪应该不大，如果弟弟还活着的话，也许跟他差不多大了吧。
我是这么想到的，只是这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晚上好，巫条雾绘小姐，我想你应该已经听出我的声音了吧。”
来访者轻快的说道，就好像是熟人与熟人之间的交谈一般，没有一点的生分与隔阂。
啊，是啊！
是他！
那个人！
出奇的，我的内心竟然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与恐惧，相反还有些淡淡的喜悦。
原来——
还有人记得我，还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你是来……杀我的吗？”
我颤颤赫赫的说道，果然，我还是很惧怕死亡，卑微的生灵总是畏惧着生命的终结，可是这种淡淡的期待感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会再被杀死一次吗？
“杀你，不，就算不用我这么做，你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吧，你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全身，从现代医学的角度来说，你其实早在数年之前就已经被宣判了死亡。”
看来他很清楚我的状况，我闭上了眼睛，放下了心来，平静道：“啊，是的，最近疼痛又加剧了，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人类啊，真是脆弱的生物。
即便是有着再强的执念，再坚定的意志，也终究无法战胜肉体的界限，这具残躯已经濒临极限。
到肉体朽灭之后，我，巫条雾绘，也就不会再存在了。
到那个时候，也许就再也没有人会记得我吧。
“我听说你拒绝接受继续治疗，你在——追寻死亡吗？”
他问道，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会感到惊奇吧，毕竟这已经等同于放弃了生的念头。
“我……不知道。”
治疗并没有任何的意义，我什么都没有，没有家人没有朋友，这个世界并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大概到死，我都找不到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家”究竟在哪里。
“很痛苦吧，我虽然没有得过癌症，但我听说很痛苦的样子。”
我开始有些讨厌他说话的语气，那是什么意思，是庆幸吗，庆幸自己没有这样的遭遇？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好奇，就像是事不关己之人，站在山顶俯瞰着悬崖下那些挣扎哀嚎的生灵，然后露出“他们为什么不上来”“下面有那么好吗”的表情。
非常遗憾，我已经失去了视力，看不到他的脸。
可以的话，请怜悯我。
就像护士小姐一样，这是我唯一能够乞求到的施舍。
“嘛，算了，时间有限，来谈谈正经的事情吧。”
“……请说。”
“巫条大楼上的你，跟眼前的你，究竟哪一个才是你？我通过我的黑心老……咳咳，我是说一个朋友找到了现在的你，那个在巫条大楼上的你已经明确被我杀死了，那么，现在我眼前的你，到底是……”
“……我也不知道答案，当她来找我的时候，愿意帮我实现一个愿望，后来……就变成了那个样子！”
那是我，眼前的这个也是我，两个都是我。
她实现了她的承诺，完成了我的愿望，让我脱离了这个牢笼，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我是自由的！
像飞出鸟笼的鸟儿一样，整片天空都是属于我的了。
“她？是谁？”
他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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