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已灭无常
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发出一阵机械运作的声音,电话亭内的两人缓慢向下沉去。
“不要害怕,等我回来。我说过的,我不会丢下你。”
安室透的手指按在那片玻璃上,重重地向下拖出指痕,他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手就这样错过,安格斯特拉仍然留在外面,离他越来越远。
“安格斯特拉!”
他挣扎着,不甘心地向上伸出手,可他已经碰不到那层玻璃了。
……
医院的康复训练室内,安格斯特拉曾经这样安慰过他。
在他们身后,是一套复健专用的双向阶梯,两边都只有五级很矮的台阶。
换成平时,他闭着眼睛也可以轻松跳过去,可躺了两个月多、刚开始康复训练的他,迈上一级都颤颤巍巍——甚至因为没扶稳旁边的扶手,差点向后摔倒在地,幸好安格斯特拉及时抱住了他。
他抱着他的身体,让他坐回轮椅上暂时休息。
安室透表情麻木,在安格斯特拉面前丢脸,心里的羞耻感差点把他淹没掉。他看了一眼小上司,不知道几次发出询问。
“安格斯特拉,你要不要放弃我?”
问题刚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他在不久前已经问过一次。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态,不问会患得患失自我怀疑,问了又怕小上司嫌他烦,怎么选择全是煎熬。
安格斯特拉低头注视着他,他的眼里一片让他愿意为之而死的温柔。
“我不会放弃自己的手下。”他坚定地说。
说完,他的手托在他的腋下,以自己的身体为支撑,将他从轮椅上扶起。
“我不会丢下你。”
……
安格斯特拉温柔的声音犹在耳边。
安室透呆呆地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呼吸几乎停滞,喉口隐隐翻着血腥气。
——他彻底看不到两次说不会丢下他的安格斯特拉了。
……为什么?
安室透大脑一片空白,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耳边炸开,炸得他耳朵里嗡嗡作响,他完全听不到身后的爱尔兰在对他说什么。
为什么说着不丢下他,却还把他独自送到安全的地方,不愿意和他一起面对敌人?
为什么安格斯特拉把他视为要保护的对象——连重要的代号考核任务,都要精心挑选出一个不需要动用暴力的?
为什么安格斯特拉要这样怀疑他的能力,为什么要方方面面对他保护……
像是黑夜里划过一道闪光,安室透豁然开朗。
安格斯特拉对他的保护,是从目睹伊森·本堂死掉开始的。
——那次任务里,他觉得他会害怕死人,于是从那时开始就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他。
安室透呼吸急促起来,他心里被悔恨填满了。
这是他的错,是他自己行为不当,给安格斯特拉造成了那种可笑的错觉。
如果时间可以逆流,这次他会在琴酒面前把那个该死的卧底打成筛子。
如果给他一次机会……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
安室透眼前的光芒彻底消失了。
四面八方的黑暗吞噬了他,将他拉扯着,然后没入了更深的地方。
————
爱尔兰威士忌活动了一下手臂,确定伤势不重后,他开始观察起身边的安室透。
他没见过潘诺,对这个死于安格斯特拉手下的法国卧底,他没什么兴趣,更不会迁怒到安室透的头上——他又不是琴酒那种逮谁都要咬一口,去确认对方身上干不干净的疯子。
金发混血的男人浑身僵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连电梯停下了都没有察觉。
爱尔兰摸摸下巴,觉得此时故意在他耳边悄悄说一句“安格斯特拉死了”,就可以彻底把面前这个男人刺激到疯掉。
不过他没有那么恶劣开这种玩笑,他只是伸出手,对着安室透肩膀用力一推。
安室透毫无防备地被推出电梯,摔倒在地面灯带附近。
爱尔兰看着安室透从地上坐起,但没有站起来,只是坐在那里,仿佛是一个重伤初愈等待复健的伤者,没有别人支撑就无法完全起身。
“安格斯特拉……”
他听到他细若蚊呐地自语着,垂落的头发掩住了他的眼睛。
“……”
唉,这样的心态可不行,如果基地里也有危险分子,他这么撞上去,这条由上司好不容易保下的小命,马上就要丢掉咯。
爱尔兰这么凉嗖嗖地想。
其实他能理解安室透此刻的心情,换成boss独自面对敌人、送他去安全的地方躲避,他大概率也要原地发疯。
但此刻在上面的是安格斯特拉——某些时候,组织里无人敢招惹的安格斯特拉——爱尔兰反而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了。
“好了,安室,赶紧起来,安格斯特拉不会有事的。”
爱尔兰朝安室透走过去,伸手想要扶起他。
有句话叫“打狗还得看主人”,贝尔摩德说安室透是安格斯特拉的忠犬。
所以哪怕他再好奇,稍微研究一下就够了,要是过火,那瓶危险的苦酒可不会放过他,他大部分时候还是很珍惜生命的。
在爱尔兰即将伸手碰到安室透肩膀时,原本低头坐在那里的安室透,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
感觉到手腕上的力度,爱尔兰心里一惊,低头看去。
他看到安室透仍然坐在地上,此时终于缓缓抬起了头,他额前的刘海随抬头动作而滑开到一边,露出下面那双紫灰色眼睛。
两人的脚下就是地面灯带,他们可以看清彼此的表情和眼神。
在看清那双眼睛的瞬间,爱尔兰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顶着手腕碎裂般的剧痛,露出一个兴味盎然的笑容。
“真是不错的眼神。”他夸奖道。
原来这不只是什么忠犬。
而是一条在黑暗里奔跑,随时会撕开主人以外所有人喉咙的恶犬。
第359章 论一个渗酒的卧底有多可怕
爱尔兰后退一步,看着安室透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他等着他报复刚才那一推,或是越过他使用这部电梯重新回到上面,但出乎爱尔兰意料的,安室透只是平静地理了理自己衣服,朝他身后看去。
“嗡嗡……”
听到如老旧电梯运作的声音再次传来。
爱尔兰回头,只见那部电梯不知何时重新上去了, 他们耳机里传来库拉索的声音。
“朗姆,我需要一间审讯室。”她毫不拖泥带水地说出自己的要求,对面还传来一声惨叫,“抓到一个活口。”
“安格斯特拉呢?”朗姆通过通讯耳机问道。
“他前往10区了,他说敌人老巢就在那里。”库拉索回答。
“……他没说具体位置?”
“没有,安格斯特拉说他能独自解决掉那些人。”
朗姆顿了一下,没有对此发表什么不满:“好吧, 看来我得提前为他支付这次的报酬……库拉索,c4那里空着,把人带过去审问。”
就在这时,一个男声突然插入了他们间的对话:“请问能让我去吗?”
说话的是安室透。
爱尔兰看向他,他对他毫无掩饰的打量视若无睹,继续向耳机另一边的朗姆主动请缨。
“我希望,我希望帮上安格斯特拉一点小忙。”他语气客气而礼貌地请求着。
爱尔兰很看好他,就在他想要开口为安室透说话时,对面的朗姆开口。
“可以。”
组织二把手同意了这位底层成员的请求。
“只是你或许有点语言上的障碍,我会让戴吉利从旁协助。”
……
戴吉利鸡尾酒,因为知名设计师的身份,他有机会接触不少名流人士,本身是一名情报成员。
基地遇袭,他除了按几下按钮、加固研究人员们所在房间的防御,完全无法像爱尔兰或库拉索那样提着枪和敌人火拼。
他欺软怕硬,对地位或实力比他强的人很会夹着尾巴做人。知道朗姆对他有所不满的他,很快赶去审讯室。
竟然让他去给一个底层成员做翻译……
戴吉利低头, 嘴唇无声翕动,他知道监控拍不下他的口型。
而且那个底层还是……
想到那张令人火大的脸,戴吉利忍不住握拳。
朗姆或琴酒至今没处理他, 可见安室透没有把他身上的秘密暴露出去,可他仍然止不住地厌恶这个家伙,他对安室透的这份讨厌源自潘诺,而他对潘诺的厌恶与畏惧,是在暴露前就有的。
电子门打开,戴吉利进入c4审讯室。
安室透背对着他,听到开门声,他回头对他露出彬彬有礼的姿态:“又见面了,戴吉利先生。”
麻烦的安格斯特拉不在,戴吉利懒得给他好脸色看。
他直接越过他,在看到面前的景象后,他眼睛瞬间睁大——
一個黑帮打扮的人头朝下被捆在一根水管上,额头抵在空荡荡的方形洗手池底部,因为这样的姿势,他露出了他的脚踝,上面有一个仍在流血的弹孔。
戴吉利加入组织的时间很长,他在目前首领没上位、上一代首领在位时见过审讯。更血腥的场面他都遇到不少,可面前的景象, 仍然让他心里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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