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漱梦实
恰努普的这番话,宛如投入池塘后,令池塘炸起水花并泛起大量涟漪的巨石——原本安静下来的人群,再次变得吵嚷了起来。
“恰努普他在干什么?”一名站在雷坦诺埃身旁、与雷坦诺埃一样是“主战派”的一份子的中年人,朝雷坦诺埃急声询问道,“他这个样子,不是让大家更害怕了吗?”
雷坦诺埃没有理会他身旁的这位中年人。他环抱着双臂,继续用如炬的目光看着恰努普。
恰努普扫了高台下的众人一眼后,再次深吸了口气:
“想必各位都很害怕吧?”
恰努普的嗓门压过了人群的吵嚷声。
被恰努普的这大嗓门所吸引的众人,都自觉地止住了吵嚷,再次将视线集中在恰努普身上。
“大家一定都很害怕吧。”
恰努普没有再像刚才那样用疑问句,而是用肯定句。
“不知现在该如何是好。”
“不知是该奋起反抗,还是选择屈服于和人的淫威,开城投降。”
恰努普又停顿了一下。
再次扫视了一遍高台下的众人后,他说:
“我现在……想跟大家讲2个故事”
“第1个故事是我曾经历过的故事。”
突然表示要讲故事的恰努普,自然是勾起了大家的疑惑。
但高台下的众人,刚因为疑惑而重新变得有些喧闹时,恰努普便用他的那大嗓门讲起了他的故事:
“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关于我的各种流言就传得到处都是。”
恰努普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之色。
“流传得最广,大家听得最多的流言,大概便是我年少的时候曾经雇佣过一个杀手,将敌对村落的所有精壮男性全部杀光的故事吧?”
“这些四处流传的跟我有关的流言,十条有九条是完全虚假的。”
“但我现在——要跟大家讲一个没有怎么流传过,但却是真实发生的我自己的故事。”
“我曾经——去过‘和人地’。就在我年少的时候。”
恰努普此此言一出,底下又是一片哗然。
包括雷坦诺埃的许多恰努普的老相识,现在都朝高台上的恰努普投去惊讶的目光。
“那是我16岁时的事情。”
恰努普接着说。
“我在友人的帮助下,离开了我的部族,前往了和人的松前藩。在和人的松前藩居住了半年。”
“那短短半年的时间,我见到了过往16年都未曾见过的种种新奇物事。”
“我见识到了和人的农耕生活。”
“我见识到了和人发达的工艺。”
“我见识到了和人强大的武力。”
“同时——我也见识到了那些‘归化虾夷’们的生活。”
“大家对‘归化虾夷’应该都并不陌生吧?那是因各种各样的理由而被迫入住‘和人地’的同胞们的称呼。”
“居住于松前藩的那半年时间内,我认识了一位‘归化虾夷’。”
“那是一位坚强的姑娘,她是在‘和人地’居住了好几代的‘归化虾夷’的后代。”
“他的曾祖父曾经是某个反抗和人的压迫,与和人大打出手,最后败给了和人的部落的一员。”
“败给和人后,和人为了便于管理他们,他们部族的剩余族人被全数迁进松前藩中,被迫变成了‘归化虾夷’。”
“对于这些归化虾夷们,你们应该也都多多少少听说过他们是如何被和人对待的吧?”
“被迫转变为‘归化虾夷’的他们。只能穿着和人的衣服,得舍弃他们原来的名字,另取一个和人的名字。”
“讲我们阿伊努人的话,会被他人投以异样的目光,他们不得不去学习和人的语言,讲和人话。”
“我便见到过不少在‘和人地’生活了好几代的‘归化虾夷’,明明长着阿伊努人的脸,却已经完全不会讲我们阿伊努人的语言。”
绪方一直静静地听着恰努普的演说。
在听到恰努普刚才的那番话后,过往的记忆在绪方的脑海中缓缓浮现出来。
他回想起了在他与阿町还留在松前藩时,所目睹过的与“归化虾夷”有关的这一群体的一幕幕。
这时,恰努普的语调缓缓变得沉重起来。
“但不论他们怎么扮成和人的模样,也改变不了他们那张阿伊努人的面容。”
“有着阿伊努人面容的他们,在‘和人地’中所受到的只有歧视。”
“即使他们穿上了和人的衣服,取了和人的名字,和人们也只把他们当成了会穿衣服的猿猴。”
“会有人愿意雇佣会穿衣服的猿猴吗?”
“我所认识的那位朋友算是运气极好的了,她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和人,愿意雇佣她为诊所的学徒。”
“但即使如此,也没有几个和人瞧得上她。”
“看见她那阿伊努人的面庞,便会拐道就走,不愿让这种穿着衣服的猿猴来给自己做治疗。”
“这就是‘归化虾夷’们在和人地里所遭受的待遇。”
“被迫舍弃掉原有的一切,依照和人的命令,扮成和人的模样。”
“一点一滴地、一代接一代地慢慢变成和人。”
“而现在——我要开始讲另外一个故事了。”
“一个在场的许多人,应该都耳熟能详的故事。”
“一个10年前的故事。”
“10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袭击了北方。”
恰努普才刚说了一句,高台下包括雷坦诺埃在内的许多人,纷纷脸色一变。
“在场的许多人应该都对这股寒流印象深刻。”
“自这股势头猛烈的寒流来袭后,气候直接被这股寒流改变,我们原先的家园变得极度寒冷,难以居住,大量的动物被活活冻死。”
“为求生存,我们4个部族不得不联合起来,一起南下寻找新的家园。”
“那是一场艰辛的旅程。”
“我们遭遇过将整个世界变成一片白色的暴风雪。”
“我们遇到过粮食吃光的险境。”
“我们被沿途经过的聚落趁火打劫。”
“有好几次,我们差一点就倒在了寻找新家园的路上。”
“但我们还是挺了过来。”
“面对这些险境,我们全都一一挺了过来!”
“有人说:我们之所以能挺过来,都是因为有我的指挥,有我的管理,有我在大家陷入绝境后,对大家的一次接一次的鼓舞。”
“也有人说,我们之所以能撑过来,是因为运气。”
“但这些其实都不对。”
“我们之所以能撑过来,不是因为有我,也不是因为运气,而是因为有无数人不惜以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为代价,换得我们的生存。”
“面对暴风雪,我们抱团在一起,用彼此的体温来捱过严寒,无数人自愿坐在最外围,将自己的后背赤裸裸地暴露在风雪中。”
“面对食物耗竭的险境,无数人挎起弓箭,深入毫不熟悉的密林中,猎取食物。”
“面对沿途经过的前来趁火打劫的部落,无数人奋起反抗。”
“我们的这场南迁的成功,我们的这座赫叶哲,我们的生活就是建立在这些甘愿付出牺牲的同胞的鲜血与生命之上。”
此时,高台之下,寂静再次被打破。
不过这一次,打破寂静的不再是惊恐的吵嚷声,而是低低的抽泣声。
红月要塞绝大部分的住民,都是10年前决意南迁的那4个部族的人。
那场南迁,不过只是10年前的事情罢了。
不少人的亲朋好友都死在这场壮烈的南迁中。
恰努普的这番话,勾起了这些人悲伤的回忆,悲从中来的他们,眼泪如同决堤的河水一般从眼眶中涌出。
没有经历过10年前的那场南迁的人——比如绪方,此时就用着惊讶的目光看着四周的那些低声抽泣的人。
恰努普的演说仍未结束。
他的声调陡然高昂了起来。
“然而!现在!我们付出无数牺牲才建起的这座新家园,已被豺狼环顾!”
“不用我细说,大家应该也很清楚我们阿伊努人的历史。”
“自千年前,和人就开始掠夺我们的土地。”
“千年前,我们阿伊努人的居住范围,囊括整座本州岛的东部与北部。”
“但在和人一次又一次的侵略与掠夺中,我们的居住范围被一次又一次地压缩。”
“直至今日,我们已丢弃了整座本州岛,我们的住所已被压缩到了这座岛屿上。”
恰努普所说的这座岛屿,指的自然正是虾夷地。
“现在和人又要像对待我们的祖辈那样,侵占我们的家园!”
“投降或战败,这座我们付出无数牺牲才建起的新家园,便会化为乌有。”
“有人说:我们不如投降吧,只要投降了和人,我们便能保存性命,我们的族群便能得到延续。”
恰努普的此话话音刚落,恰好就站在乌帕努身旁的许多人,于此时纷纷偏转过头,朝乌帕努投去异样的目光。
乌帕努无视着这些人投来的异样目光,阴沉着脸,死死地盯着高台上的恰努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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