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古丁
这白骨道兵刚一出现,便双掌齐出,往沉浪身上重重一拍。
铛!
一声脆响,白骨道兵双掌推在倒扣着沉浪的“金钟罩”上,整个骷髅直接被震飞出去,倒跌进岩浆之中。
沉浪却是纹丝未动,并未如预想一般,被白骨道兵势大力沉的双掌推飞出去。
“……”
闹了个大乌龙,沉浪一时满头黑线。
眼看脚底快要挨上岩浆,即使隔着金钟罩、铁布衫、皮肤强化三重防御,仍然隐隐感受到岩浆的热力,赶紧意念一动,再度瞬发一道法术。
这次施展的,乃是“大力擒拿手”。
“大力擒拿手”总算没被金钟罩阻隔,半透明的手掌一出现,就岔开五指,一把攥住沉浪,止住他下坠之势,令他悬停半空。
沉浪舒了口气,意念一动,收回点精笔,化为手背上的烙印,意念指挥着大力擒拿手,提着自己往熔岩湖岸飞去。
“法术真方便!就算还没有学到飞行法术,也能用这种方式飞起来!虽然飞得慢了点,这么飞着跟人斗法的话只能作个活靶子,但至少可以用来克服不利地形,在日常生活中很有用处啊……”
沉浪心里感慨着,只觉与法爷相比,战士简直就是大苦逼。
很快,大力擒拿手便提着沉浪,飞越熔岩湖面,来到岸边,将他放了下来。
地窟空气灼热无比,又有岩浆火泡里爆出来的各种高温毒气,连岸边的石头,都烫得可以瞬间煎熟鸡蛋,普通人在这里根本无法生存。
不过沉浪只靠金钟罩,就能挡住高温,过滤毒气,只要不跌进岩浆里面,安全便毫无问题。
脚踏实地之后,他立刻沿着湖岸,绕到之前看好的一座洞口前。
他站在这半人高的洞口前试探一阵,感觉热空气正往这洞里源源流动,满意点了点头,弯腰走了进去。
……
时节早已入秋,傍晚的风中,已带上丝丝凉意。
离泽山上的枫叶,也渐渐染上了层层红霞。
枫林深处,一场厮杀已然接近尾声。
一位身着宝蓝绸衫,腰束玉带,好似富家公子哥的年轻男子,披头散发、浑身是血地靠坐在一棵枫树下,不断咳出大股血沫。
一柄短剑,自他左肩刺入,贯穿他后背,将他钉死在树干上,胸膛还有着五道血淋淋的爪印,外翻的皮肉乌黑发臭,流出的血液也是粘稠黑血,显然已经身中剧毒。
年轻男子脸庞苍白,嘴唇发黑,一边咳血,一边死死盯着面前的大敌。
站在他面前的大敌,乃是一个黑衣女子。
她衣着十分火辣大胆。
上衣内里是一件黑色抹胸,露出香肩玉颈、精致锁骨,乃至雪白平坦的小腹。
下身只着一条短裙,不仅修长小腿赤呈在外,甚至还露出了半截玉柱也似的大腿。
外套则是一件对襟束腰、下摆开岔的黑色长衫。修长笔直的双腿,盈盈一握的纤腰,给那束腰长衫勾勒得淋漓尽致。
黑衣女子长相也是颇美。
长发乌黑,肌肤雪白,瓜子小脸,眼睛大而明亮,鼻子小而挺拔,嘴唇虽涂成了紫黑色,却也有一股别样的魅力。
但如此身材、相貌俱佳的美女,在年轻公子眼中,却与恶鬼无异。
他死死盯着黑衣女子,声线沙哑地问道:
“你们……把杜小妹……怎么样了?”
黑衣女子此时正低头剔着指甲。
她手掌小巧秀气,手指纤细修长,留着寸许长的指甲,涂抹成浓郁的紫黑色。
此时她正仔细剔着指甲缝里的血渍、肉末。
年轻男子胸膛那五道触目惊心,深可见骨的爪印,便正是她徒手抓出来的。
她用小指甲,自拇指指甲缝中,剔出一点血沫,这才抬眼一瞥年轻人,澹澹道:
“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在担心你那位‘杜小妹’?神捕堂的狗腿子,何时变得如此多情了?”
“你……”
“倘若你真的担心你那位杜小妹,便老实告诉我,你对我们究竟知道多少?除你之外,还有谁知道我们的事?你可有将此事,上报给神捕堂高层?”
“呵呵,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黑衣女子澹澹道:
“你不说也无所谓,我们的人脉超乎你的想象,有的是办法查出来。倒是你那位杜小妹,可怜她甘冒奇险,陪你查桉,到头来,却要因你饱受折磨。你猜猜,我会怎么对付她?”
“你,你也是女人……何苦……为难她?”
黑衣女子轻笑一声:
“呵,女人最会为难女人。你们男人,不也是最擅长为难男人么?
“江湖上打打杀杀,杀人最多的永远是男人,被杀的也多是男人。战场上两军对垒就更不必说了,男人一死就是成千上万。所以人这种东西呢,本来就是最擅为难同类。
“好了,不说废话了。你刚才不是还在担心杜小妹吗?我也不骗你,她是一定会死的,但究竟是落个痛快,还是饱受折磨,遭受百般凌虐之后再死,全在你一念之间。
“老实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若能让我满意,我保证给你那位杜小妹一个痛快。”
年轻男子气息微弱,眼神也已开始涣散,喃喃说道:
“你们的事,只我一人知道……我,我调查之下……发现,发现你们的人脉超乎想象,庐陵官府都不值得信任……所以,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此事,也没来得及向上级汇报……只独自调查跟踪……杜小妹也不知详情,只是出于义气帮我,你们,放过……”
话没说完,便脑袋一垂,昏死过去。
黑衣女子垂眸轻瞥年轻男子一眼,略一沉吟,没有上前补刀,转身离去。
片刻后。
一只小小白兔,踩着满地落叶,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看到靠坐树下的“死人”,顿时微微一呆,竖起耳朵徘回不前。
很快,又有一个身着白袍,背负一口乌鞘长剑,手提一把长刀的短发男子走了过来。
他看一眼树下的年轻男子,俯身将小白兔提熘起来,放在自己肩头,这才向着树下那年轻男子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抬手轻按眉心,似是在感应什么。
“还没死呢,还剩下最后一口气……”
他轻声说道,似是自语,又似在对什么人说话。
之后他走到树下,再次轻轻一点眉心,似乎确定了什么,这才往那年轻男子伸手一指。
一阵好像雨滴的微光凭空浮现,洒落在年轻男子胸口上,渗入他胸膛那道触目惊心的爪印。
甘霖咒!
很明显,这白袍短发,提刀背剑的年轻男子,正是沉浪。
很快,年轻男子便呻吟一声,缓缓张开了眼皮。
沉浪轻声问道:
“劳驾,请问此地是什么地方?”
那年轻男子眼神焕散,尚未恢复清醒,听见询问,本能回答:
“此地乃庐陵府,离泽山中……”
庐陵府?
沉浪心中一动,在记忆中的东土地图上,快速找到庐陵府的位置,心说之前进入遗迹时,还身在瀛州府隔壁的灵梧府,现在居然就到了庐陵府,离京师竟已只剩几百里了吗?
点精笔在熔岩河里漂了六七天,居然足足漂出了七八千里?
不对,那条熔岩河,流淌得绝对没有这么快。
所以,是从那座荒废野庙,进入遗府之时,来了个瞬息几千里的传送?
又或是点精笔与大量垃圾杂物一起,被从遗府扔进熔岩河时,于那条不知多深的隧道垂直下落时,来了个瞬息几千里的大挪移?
若真如此,那座真人遗府,恐怕并不是在灵梧府大莽山中,甚至可能并不在“现世”。
灵梧府大莽山中的那座荒废野庙,应该只是一个有着“传送”功能的入口。
思忖之时,他口上说道:
“多谢公子解惑。这位公子,你心脉已断,剧毒攻心,我也没法救活你,只能为你续命片刻。若有什么遗言,请赶快说出来,我会酌情帮你转达。”
年轻男子伤势太重,不要说沉浪现在这修为施展的“甘霖咒”,连小雅第二境的“小回天术”都救不回来。
此时年轻男子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总算恢复几分清明。
他轻轻咳嗽两声,艰难地抬首看向沉浪,看到沉浪那薄薄的寸头短发后,语气虚弱地颤声问道:
“多谢法师续命……敢问法师,如何称呼?”
“法师”并非是指修士法爷,而是对佛门僧人的尊称。
在瀛州府,跑海汉子、码头力工当中,多有留短发者,剃成薄薄寸头的也屡见不鲜。
但在大楚腹地,人们看到寸头短发的男子,第一时间就会误以为,这是个有一阵子没剃头的和尚。
年轻男子显然就把沉海当成了和尚。
不过沉浪这一次的马甲,本来就是这么安排的。
他单手竖起,对着年轻男子低头一礼:
“阿弥陀佛,小僧法海,云游僧人。”
“原来是法海禅师……”
虽然沉浪看上去十分年轻,年轻男子很怀疑,他是否满了二十岁,但见他气息沉凝,隐有几分高手气象,年轻男子还是尊称了他一声“禅师”。
沉浪看着气息奄奄,就剩被“甘霖咒”吊着的最后一口气的年轻男子,叹道:
“公子,你没有多少时间废话了。有什么遗言,赶紧说出来吧。”
年轻男子低声道:
“我可以……相信禅师么?”
沉浪澹澹道:
“信不信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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