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纸鸽
老板是个老实人——或者说，就算他胆子再大，这个时候也不敢胡编乱造，把自己损失的东西写了一遍，这才重新怂着身子，躲到了一边。
荀武扫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况，略微沉思，又说：“价钱上差不多，但你这两天应该是干不了买卖了，这误工的钱财，不能不算上。
既然这样，就按照这表上东西的价钱，再额外算个一半，由你们两方分摊，你们有什么异议吗？”
“差爷——”六义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人喊了一声，似乎想要说点儿什么，但荀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顿时感到如芒在背，似乎有利刃抵在咽喉一样，顿时不敢再说了。
“我不是在征询你们的意见，是跟你们说结果——你们不是自称六义吗？怎么，自己打坏了人家东西，连赔别人东西的【义】都做不到吗？”
那人顿时说不出话了。
“大人，我们当然会赔！”听到荀武这话，方闲那边一个小个子顿时急了，匆忙地喊了一声。
“好。”荀武点了点头，听到了一行人穿行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看到了自己手下那群才列队跑来的捕快。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进去，然后说：“行了，站起来吧。”
一群人急忙站起身，赶紧活动活动腿脚，似乎有些不太适应。
若是这等事情，还要逼得荀武违背自己的职责、操守，硬放了他，方闲自己都过意不去。
“发生了什么。”这是荀武的问题。
接下来，就是两波人七嘴八舌地吵起来了，两边人各自都有理由，自己又都有自己的一套说辞，如果只是听他们两方中的某一方，必然只能得出一个不够全面的答案。
过了一会儿，荀武抬起手，举在身前，两波人见到这场面顿时渐渐安静了下来。
“听好。”声音非常平静。
方闲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感觉荀武这话似乎有某种魔力一样，就如之前那句“我荀武来了”一样，明明没有什么张扬的色彩，却让人格外地关注，甚至不少人光听到他的名字，似乎都安心了一样。
“江湖人，在竹林、在山间、在河上，不管你是寻仇还是比武，就算是打死人了，朝廷也不在乎。”
这也算是朝廷和江湖之间的默契，这二三十年来，一直都是如此。
最重要的原因，主要还是朝廷可控地区有限，人手也有限，辐射范围很难包括进这些地方，因此朝廷并不介意江湖人在自己的那些犄角旮旯里拥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但。你们出现在城镇里，就得给我记好了，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才是你们需要做的......别人的东西，也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掠夺、破坏的。”
荀武走到一个六义之前，拍了拍他的肩头，轻声问：“懂？”
“懂，懂懂懂！”
“懂的话你们在干什么！？”
荀武大喝了一声！
顿时，几个人又是唰地就要蹲下，等反应过来，才急忙站直身子，陪着笑，不停地给荀武道歉。
方闲心中则是又是一阵突突。
这才是霸刀山庄该有的气势啊！
后来的话，方闲都没怎么听了，他一直在思考，荀武究竟是怎么做到这种既亲和又霸道，能让普通老百姓信任，又让一般江湖人畏惧的。
若是能弄明白，他感觉此行就算是圆满了。
“带走、收押，留下几个人清散人群。”
等等——
方闲终于回过神来。
我要成牢犯了？
坏了，庄主，我这成了牢犯，还怎么自荐，还怎么投到荀武手下当捕快啊！？
他张了张嘴，想要抬出自己和荀武好友的身份，但此时，他又想起了当时北方会盟时的场景。
自己讨厌的，就是当时十三帮派各大掌门的嘴脸，若是自己这个时候跳出来依靠这种关系，岂不是就成了他们？何况当时荀武就恪尽职守，哪怕知道事情和自己无关，还是遵守自己的职责，救了他们十三帮派。
他作为霸刀山庄的弟子，哪怕有别的想法，也不能在这种情景下，利用自己和荀武的交情，坑害荀武，让他落个两难的境地啊！
他咬了咬牙，完全没开口，跟着捕快们，离开了酒楼。
他的这些神态变化，非常细微，荀武也很难分得清，但他至少看得出，方闲认出自己了。
还挺不错，没交错朋友。
第124章 俠這個字
因为确实没有造成什么恶劣后果，两拨人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处罚，至于两边所说的劫掠之事，则均被记录在案，会到之后寻找证据、当事人之后，再交赵略审计。
随后，两方罚了钱，挨了几顿板子，又被提溜着到酒店门前，叫了不少见证人、江湖人，当着众多人恳切道歉。
等到这些事都办完了，这帮人也不得轻易离开府城，只有申请成功才有可能离开。
“呆在家中，不要随意出门，若是官府查找、通报，没有及时回应或者赶到，还有额外处罚。”一个捕快拿着东西，挨个跟他们说。
虽然有些重复性很高，确实会让一部分捕快深感无聊，但也是必要的一环。
事实上，要不是监牢里要犯太多，这种级别的人不够进去，高低得把这一伙儿给关上个好几天，到现在也算是变相地监管起来。
“麻烦小兄弟了。”方闲是最后一个挨训的，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臭着张脸或者是满脸讨好，而是相对比较平静，甚至有些躲闪。
看着他无声离开，荀武挑了挑眉头，喊了一声：“群青会上论武会友。”
方闲顿时停下脚步，尴尬地回头，双手抱拳，说：“方圆之内问贤应邀。”
“方兄。”
“荀兄。”
那帮子跟着方闲的人见了这场面，顿时就是一愣一愣的。
啥玩意儿，咋回事？刚刚那是什么江湖切口？原来这两人认识吗？
“不想竟然在这种场面，见到荀兄。”方闲极度不好意思，他真希望荀武没认出来，但显然，以荀武的眼力，他就是再躲闪也不可能被错过。
“我也是有些吃惊。”荀武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还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方闲那边一直等着他的人，忽然有一个跳出来，大喊了起来：“你这家伙既然认识方大哥，为何要抓我们，把那腌臜混账抓了，不就了事？”
荀武看了他一眼，也没回话，等他又骂了两声，还说荀武是个没用的捕快之后，不少捕快立刻就怒喝了几声，让他愤愤不平地闭上嘴。
“方兄应该明白，我就不解释了。”荀武看了他们几眼，单从之前的接触，他也知道这些都是那种热血青年，荀武本身并不讨厌这种类型，所以也懒得跟他们计较。
“方某明白。”方闲点了点头“荀兄尽职尽责、恪尽职守，不会因为我和你是熟人，便会在这种事上优待我，我自然清楚。”
“方大哥——”
方闲赶紧回头又瞪了那几个人一眼。
“方兄，我看你一直眉头紧锁，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荀武本来就觉得方闲这人不错，经过今天的事情，更觉得这人可以深交，就问了一下“莫非是那云州六义？”
方闲赶紧摇了摇头。
那云州六义虽然恶心，但这段时间，他已经见过太多了——张冠李戴，纠结势力，诬陷他人，说白了还是那些老东西，群青会的时候该见都见过了，臭不可闻，让他根本懒得去深究。
但既然荀武问了，他也刚好有个疑惑。
他略微犹豫，斟酌了一下，看着那些跟他志同道合的年轻人，随后又看向荀武，问：“荀兄，我有一事，非常好奇。”
“请说。”
随后，方闲就将霸刀山庄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一般而言，像门派武功的内核，是不会轻易说出来的，但霸刀山庄的刀法，是个人都知道是以什么为主，说出来倒也不至于有什么事。
“霸道？我？”荀武听到这话，顿时一愣，他又看向那几个年轻侠客，竟然发现他们好像也是这么觉得的。
荀武侧头看了一眼张不默：“不默你觉得我霸道吗？”
张不默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下，想了一下荀武的行为，所有之事，都是正常或者说一个捕快应该做的，怎么能说霸道呢？
这应该是正道才对。
所以他摇了摇头。
张不默这个人，虽然确实满脑子剑法，但真要思考的时候，绝对不会缺根少弦。
荀武回头看了一下这些江湖人。
那他们又为什么会觉得自己霸道呢？
荀武略作思考，随后轻笑。
“原来如此。”
江湖人追求的是随心所欲，对于他们来说，荀武这个官府中人对他们的管控，自然是“霸道”。
但对于其他人来说，荀武这种不坑害别人、不压榨普通百姓，并且还保护他们不受江湖人侵害的捕快，则是货真价实的百姓父母，所以是“平和”的。
随后，荀武也不藏私，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方闲有些恍然，但还是不太能理解，而其他的那些年轻侠客，则多少有些嗤之以鼻。
“哼，我等江湖人，要是事事都要顺应朝廷，又怎配当一个江湖好儿郎？”
荀武看了他一眼。
方闲眉头紧蹙。
“这位兄弟，我看你也是个热血之人，我也相信方兄的为人，所以我相信，你们几人之前绝对救过受劫掠之人，这点上，我还是挺钦佩你们的。”
那年轻人顿时就挺胸抬头，骄傲起来了。
“不过我有个问题。”荀武看着他，又继续说“你们行走江湖，究竟是为了什么，是行侠仗义吗？”
“自然！”
“好。”荀武点了点头“那侠是什么？”
他稍微一愣，随后理所当然地说：“侠就是侠，有什么乱七八糟的？”
“呵呵......”荀武轻笑了一声“侠这个字......自然也是有意义的，它指的，便是武艺高强、见义勇为、舍己助人的品行。
不管是江湖也好，朝堂也罢，只要能符合这些特性，自然都称得上侠。
不需要你锄强扶弱，至少也要保护那些弱小之人不受侵害，再不济，至少别去侵害别人——可你们之前干了什么？”
荀武拿起那一叠纸：“打坏了别人那么多东西，差点儿伤及无辜，就是你们所谓的【侠】吗？”
“那是那六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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