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之大者,朝九晚五 第447章

作者:纸鸽

满江红并不清楚幕府将军到底要干什么,但荀武既然要去京都,而且还要想方设法地调查魔教的目的,那自然提前做好了各种各样的准备。

相比于门庭冷落,连只鸽子都没有的坂上家,幕府将军的大门,可要热闹多了——有两个守卫!

荀武照例先念了一串称号,然后拿出二皇子的信递过去,静静地等待起来。

幕府将军毕竟是目前瀛洲名义上的管理者,地位尊崇,仅次于瀛洲天皇,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拜见的,之前荀武已经让绝宫雅仁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两人在某个地方“巧遇”,可惜绝宫雅仁没有整出活儿来,荀武也就只能自己带着自己准备的东西前来拜访了。

这多少是有点儿难度的。

毕竟,哪怕荀武拿着二皇子的书信,也不一定能见得到幕府将军——按照目前的倾向,这位将军应该更偏向于魔教,所以如果没有外部力量,是有大概率不见荀武的。

按照荀武的想法,如果今天失败,可能就只能找绝宫雅仁,强行凭借他的身份闯进去了。

好在,荀武的这个“下策”不需要实施了,因为幕府将军的传令人很快就赶回来,让荀武进去见他。

荀武跟着引路人,慢慢地绕着路,过了一会儿,便来到了一个庭院之中,看到了庭院内的一个人影。

这是一个标准的瀛洲人,身体修长,身高略矮,穿着一身白色衣着,身上披着铠甲,双手紧握着一把太刀,正一边“哈”一边做出挥砍的动作。

荀武眉头一挑。

这位征夷大将军的刀法如何,荀武不好说,但他每一刀都非常用力,且每一刀都落在空气中的同一处,虽然发力上有细微的差异,并没有像霜满秋、萧玄武那样标准的仿佛机器,但最后的招式落点,却归咎于一点。

显然,他是个擅长集中突破的武者。

不仅如此。

荀武观察他身上的破绽,只有三四处,而且看起来都是磨出来的一些招式上的陈老破绽,虽然无法短时间改变,但显然更加凸显他的努力。

这个“剑豪将军”还真不是乱吹的。

片刻之后,麻生手冢停下了动作,缓缓地用左手胳膊的小臂、大臂夹住太刀的刀身,然后慢慢地划过,将刀上的水珠擦去,随后一个旋转,便看也不看地将刀收回鞘内。

荀武又挑了挑眉。

这一手,倒是挺帅。

麻生手冢将刀收回后,轻轻吐了一口浊气,随后转过身,看向荀武,露出自己的容颜。

光从面相上来看,这位征夷大将军的年龄,应该在三十五岁左右,在这个时代,也已经不小了,他的脸上带着丝丝的倦意、疲惫,明明还是大早晨,但看起来已经暮色沉沉,毫无他闻鸡起舞的努力样儿。

“在下荀武,见过将军阁下。”荀武双手作揖,问了声好。

“荀捕侠?”麻生手冢上下打量了几下荀武,按着刀柄,没有接近荀武,又说“久仰了。”

他的汉话说得非常标准,比昨天的坂上还要好许多。

荀武又行了一礼。

麻生手冢没有继续客套下去,而是打量了一下荀武的腰间和背后,沉默片刻后,缓缓地张嘴,道:“这就是传闻中的【力之剑】巨阙,以及传说中的【敏之剑】无欲吗?”

荀武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应。

啥啥啥?

“据说,荀捕侠擅长使用二刀流,剑道水平极高,甚至得到过许多剑圣级高手的称赞?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剑圣。

这里应该是说宗师级高手,荀武也没装模作样,直接点头,应下。

麻生手冢忍不住一阵兴奋:“那不知,荀武阁下,觉得我这剑道如何?”

荀武这下彻底皱起眉头来了。

他......不太好说。

从形式上来讲,他在这个时候,应该吹嘘一下麻生手冢的刀法,他本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实诚人,能投其所好就投其所好,从来没有在打听情报上还要说实话。

从武艺上来讲,他觉得称赞一下也没什么,毕竟没一刀都落在相同的位置,这表明他的武功锻炼许久,刀法应当是值得信赖的。

但......作为一个擅长使刀的人,荀武却又感觉,这人的刀法......有种怪异。

明明看起来好像很厉害,但又似乎外强中干,毫无精气神的同时,没有丝毫气势。

内气什么的不好说,荀武观察气势还是很擅长的。

荀武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探寻将军的口风,能蹭出来多少消息,就蹭多少消息。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是和将军相处的越融洽越好。

但他并不清楚,这位幕府将军到底是想要人夸,还是真的想要探寻这个问题。

思索时间远远不足,荀武迟疑了片刻,说:“恕我直言,将军的刀虽然锋利,虽然强大,虽然令人惊叹——但更多的,似乎是表演成分,好像能实战,但又感觉不太行。”

“哈哈!”幕府将军闻言眼睛一亮,随后哈哈大笑“好!不愧是盛名已久的盛晋捕侠、北侠,果然是目光如炬。

没错......在不久之前,我这刀法,还是一大堆的错漏。”

荀武微微眯起眼睛。意识到这幕府将军,要说的重点来了。

“那你猜猜,是什么人,指导、教导,让我改了许多毛病?”

荀武稍微停顿,便开口说:“想必,是魔教星君,玄武星君吧。”

“魔教......他在你们心中是魔教,但在我看来,他们致使我的国家里,一个侍奉主君的教派;四宿教的教主,也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人,甚至会主为我指正错误。”麻生手冢慢慢地说“对于我来说,他只是这天下的一方诸侯罢了。”

“一方诸侯?”荀武敏锐地抓住他话语中的问题,紧接着说“若真是那样,将军阁下,也不需要我多说什么,自己应当能意识到一个【诸侯】对您来说,有多严重吧?”

麻生手冢静静地看这荀武。

对于他这个征夷大将军来说,不管是哪里的诸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可以的话,直接全部消灭,对他来说,才是最大的好事儿。

可那种事,哪有那么简单?

这京都,这山城国,这京都四周的所有地方,这整个天下,他能调度的兵力一共有多少?

账面上是百万大军,分属各个大名手下,实际上,真正归他管的、他调的动的,只有他们麻生一族仅剩的两个部队,这两支军队,在官方统计上,分别是二万三万,总计足足有五万,即便在中原都能跟中原将士打几个来回了。

可那基本上都是吃空饷的!

他知道,这二万三万之内,能有一万就不错了——甚至于,他自己估计,他只有不到五千人的部队,这其中,甚至还有许多老弱残兵!

不仅如此,除了人数上,他的军备也非常糟糕,粮草也很是稀缺,没有枪矛、没有弓箭、没有火器,在周围无数强敌环绕下,这如何能战,如何不慌?

之前,玄武星君为了解决自己内部的矛盾,隐藏身份、踪迹,单独一人来到京都,与他会面,目的是让龙造寺大名无法“上洛”,可这,同样也救了他这个征夷大将军!

不然,坐拥十几国的龙造寺大名携带庞大的军备武装进入京都......他这个将军,还是不是将军?

此外,虽然贵为征夷大将军,是目前瀛洲公认的天下管理者,地位只在天皇之下,名义上可以享受一切,可他却每天活在压力、恐惧之下。

原因很简单,乱世之中,即便是朝中官员,也并不安全。

在他之前,前一任的征夷大将军,他的父亲,在宣传上是积劳成疾、疲惫而死,但作为亲儿子,他知道真相——他的父亲,就是在他小时候被人暗杀的!

这十几年来,麻生手冢每天都活在国家、家族、个人的压力下,恐惧和苦难折磨着他,让他不敢有一丝一毫休息的时间。

而在这种时候,玄武星君出现,并且指导、教导了他不少问题,让他武功更上一层楼,自身安全系数大增,他如何不感激这玄武星君?

“荀武,你说的不错。”他承认荀武说的很对,如果玄武星君也是一个大名,那他日后迟早会威胁到他,到那时候,不仅领地、军队比他多,武功还碾压他的玄武星君,就是他永远都迈步过去的坎儿。

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于现在的麻生手冢来说,即便是饮鸩止渴,即便玄武星君包藏祸心,即便还有许多的危险,只要能增加、壮大他的力量,哪怕一丝一毫,都值得。

而以后的事儿——没有现在,谈何未来?

故此,他又继续说:“对于我来说,玄武星君能帮我,而你呢?

你和绝宫雅仁背后的动作,你以为我看不到吗?

相比于他未来的威胁,你是我现在的威胁——结果你现在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甚至想要让我放弃玄武星君这个【老师】?”

“来人!”

他一声令下,瞬间,十几个人应声而出,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他呼喊,然后就出来围住荀武。

荀武大致上搞明白情况了。

“慢!”荀武大喝一声。

这一声,声震四方,这一声,震得庭院内树木震颤,纷纷落叶。

麻生手冢挥了挥手,示意一群人停一停。

他本来就没想真的拿下这荀武,只是他堂堂征夷大将军,什么人都敢过来说两句,那还了得?

之所以和荀武说这么多,就是为了震慑住荀武,顺便展示自己的能力给周围那些护卫看,让他们相信,他们没有跟错主公。

荀武注意到周围的人停下来了,没有着急,而是再次作揖,对着这位瀛洲权力顶点之人拜了一下,随后轻轻地、缓缓地开口:“将军糊涂啊——”

麻生手冢听到荀武这话,当时就不乐意了,气急而笑,冷哼:“哦?我糊涂?那我倒要听听,你这位盛晋首捕,有什么高论。”

荀武听到这么说,反而更不急了,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着,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刀锋,突出一个泰山崩而面不改色,异常冷静。

要问为啥的话,原因很简单——他的“猫猫一激灵”完全没动静,说明根本没有致命危险,这麻生手冢也就嘴上说的凶而已。

虽然这“猫猫一激灵”是救命用的特性、武功,但荀武是什么人?

任何东西只要有利用的可能,那肯定就会发挥他的效果。

“将军阁下,您认为我给绝宫雅仁出谋划策,是对您不利,这从根本上,可就错了——”

“纳尼?”他完全没想到荀武会这么开头,一脑门问号“这话怎么说。”

“事实上,将军阁下,您认为您和绝宫雅仁是对头、是不能共存的,可实际上,历代将军,不都与倭王和谐相处?真要说,阁下的权力,本来就是来自于倭王,是替其使用,理论上相当于我中原的【丞相】......您与倭王,本来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就像若不是您麻生一族衰落、人丁稀少,以至于掌控力下降,绝宫雅仁他们的生活,也不会越来越糟。后来,您成为幕府将军,甚至一度和绝宫雅仁一起在战场上拼杀,再后来勉强稳住局势之后,甚至有了余钱,以至于绝宫雅仁也因此受益,有了机会去中原成为宾贡,为瀛洲争光。

倭王收到我中原皇室武功,自是大大为倭王王室争光,可这也同样证明了,阁下目光卓著,卓有成绩啊!”

这话就是纯吹了——虽然事情是这位麻生手冢做出来的,但绝宫雅仁之所以会去中原,完全是王室自己想办法,只不过麻生手冢自己看绝宫雅仁不顺眼,所以毫不犹豫同意了。

但一个问题,从另外的角度上来看,他就是好事儿,就是能让他成为政绩。

麻生手冢琢磨了片刻,嘴角微微上翘,忍不住说:“有意思......你继续说。”

荀武露出一个微笑。

“将军阁下喜好武艺,练成一身好武艺傍身,不仅可以健身,同时也能以之防身..”

麻生手冢觉得荀武说话听起来是真有意思,他努力练武,就是因为害怕哪天被人暗杀了,所以拼命练刀,以至于多少有点儿疯狂,但经过荀武这么一说,好像就很正常了一样。

“在下不敢自称比宗师高手强,能为将军阁下解惑、教导将军阁下,但阁下应当也清楚,一人之力短,众人之力长。一个宗师,称得上安全吗?

在下......是杀过宗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