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纸鸽
当然，虽然信了，但荀武反而并不认为那个密探真的是密探，或者说，即便是个密探，肯定也有些古怪的地方。
纸上的东西，应该都是真的，但荀武觉得那个密探一定有一些不能暴露的秘密。
因为从荀武跟这左燕寒接触的感觉，荀武觉得，这个掌门别的不说，至少在性子上相当直爽，并不喜欢去搞一些弯弯绕绕。
既然如此，有那个时间给荀武整什么密信，为什么不直接让左燕寒来找荀武。
的确，左燕寒在遇到自己前，并不相信自己，但作为一个密探，难道就不能找到一个借口让左燕寒来找自己麻烦吗？
比方说，直接说，怀疑自己跟那个知府有什么勾连，让左燕寒主动找荀武看看。
这可比送密信，让左燕寒先打了一阵子，自己过来救场要快多了。
可以省去非常多环节，而且可以降低密探身份暴露的可能。
这些对极门的弟子想不到，荀武可以理解，但如果一个密探都想不到这种事儿......荀武就很怀疑这个密探的专业性。
而除了这个问题之外。
荀武还有些疑惑。
那就是......
作为密探，即便不是一直在亢州这活动，按照左燕寒的说法，至少也有一到两年在这里了，难道这密探就没有通过都察院的手段，让京城的密探收到消息吗？
荀武跟白玉盘接触那么长时间，非常相信白玉盘的能力，绝对不相信他会错过这种事儿，更不相信他会在看到这种事之后押后不管。
哪怕京城那边腾不出手来，荀武相信白玉盘也会提醒一下他，让他不要相信这亢州知府。
所以说，虽然看上去解决了问题，甚至还挺完美的，但那是凭借荀武的应变能力才有的效果。
这件事本来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
当然，这些话，荀武是不会问出来的。
虽然不知道左燕寒的哪个弟子是“密探”，但并不重要，荀武已经有了决断。
荀武既然相信了那张纸上的内容，自然就要更进一步地研究一下。
“左前辈知道《天工开物》吗？”
“天工开物？你问这个干什么？”左燕寒听到荀武的话，摸着下巴，稍微有些疑惑“这东西，我自然知道。”
荀武点了点头，直接跟左燕寒说，他怀疑这玄机楼中，有人想要盗取这东西，危害天下。
“哈哈！”左燕寒一拍桌子，顿时就让整个屋子震了一下，他转头看向自己的那些弟子们，颇为自傲地说“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我就说绝对会有人惦记那书！”
几个弟子面面相觑，只得点头。
左燕寒紧接着跟荀武解释了一下。
他之前就从自己的朋友那里，知道玄机楼众多机关门人，撰写了这么一本宝书，来到这里之后，他就担心人多眼杂，这么多势力会有人惦记那书，让自己的弟子打听打听，想要先一步偷走，亲自保护那书，等走的时候再还给玄机楼的人。
荀武稍微抽了一下嘴角，随后把双手拱在桌子上，挡住自己的下半脸。
这老头......
真是绝了。
因为担心别人会偷，所以先保管？
这种思路换个别人，荀武肯定是不信的，但这左燕寒能当着面说出自己的计划，荀武觉得他恐怕真干得出来。
他注意到荀武的神色，又看向那些弟子，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们可能觉得我小题大做，但这是因为你们不知道，那《天工开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哦？
荀武这回真地挺好奇了。
那封密信上，也只是说这《天工开物》是记载玄机楼所有机关的书，甚至还有一些没记录在册的，非常可怕的危险机关。
难道左燕寒还知道更多秘密？
左燕寒拿出自己的铁球，一边盘着，一边稍微后仰了一下身子，跟荀武说：“江湖上有不少人都听说了玄机楼的事儿，甚至于，还有一些势力连《天工开物》的事情都知道了。
但我可以告诉你，他们知道的，绝对没有我多。”
资助玄机楼的【贵客】足有数十，其中有不少盛晋有名的富豪，甚至还有悦来客栈、霹雳堂这种超级富豪，对极门虽然也资助了玄机楼，可也并不比他们援助的多。
但要论情谊，这【贵客】中，没有一个比对极门更仗义。
毕竟左燕寒把门派驻地都卖了，就因为好兄弟来信求助，那位左燕寒的机关朋友，自然不会在这种细节上欺骗他。
所以，左燕寒应该是最早知道《天工开物》的江湖人之一了。
尽管他们没有告诉左燕寒，这天工开物究竟在什么地方，却告诉了左燕寒，天工开物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
没错。
【东西】。
你要说天工开物是一本书，这没错，因为他的确记录了非常多有关于民生、纺织、舟车、冶铁的各种各样的知识。
但，它同样，又是一个在所有机关高层心中，与【玄机楼】这个展示无数机关给一般民众看的机关宝塔相当级别的......【机关】。
“只要有材料、有持续的力量输送，《天工开物》就可源源不断地制造那些体型较小的机关器械。”
荀武微微张大了嘴巴，其他弟子则是目瞪口呆。
这踏马是什么东西？
荀武也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机关学】，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想想也是，这个世界既然能连附带特殊能力的武器都造的出来，那机关自然和荀武印象中的古代东西不一样。
光这么听，这《天工开物》，恐怕是个能自主选择制造物，全自动运转的自动生产线？
虽然限定了体积，这《天工开物》不可能制造出一个玄机楼，也不可能还原出一个巨大的机关室。
但【量产】这俩字，可比什么都可怕。
举个例子，盛晋朝的【重弩卫】是盛晋一朝最精锐的兵士之一，不仅能够操纵巨大的重弩射击，同时还可以拿着重弩近距离作钝器，在战场上几乎是万能兵种，不论是什么环境都可以派上用场，深受圣武帝、岳元帅喜爱。
但，比起培养一个重弩卫战士，真正耗钱的东西，却并不是人，而是重弩和食物。
食物贵是因为必须要足够丰盛、足够有养分的东西，只有足够充足的肉食，才能养得出这么一群力气大、反应快、眼睛好，上能骑马射击，下能抡弩砸人的士兵。
而重弩......
这些重弩卫所用的重弩，重弩所搭配的弓箭，全部都是由工匠一锤子一锤子敲出来的。
往往一个工匠，十几天的时间也只够一两个小队维护、补充，若是重弩坏上一两架，别说是士兵了，就算是带队将军心中都得抽一下。
保养难，制造难，根本没有办法扩军，直到现在，重弩卫也还是只有那么一两千人。
可要是有一个生产线，能解放这些名匠的时间，快速地制造一批重弩......甚至，不需要造重弩，只需要能量产一些质量够好的连弩，这盛晋的军力就能强上几成。
“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
“哈哈哈——的确。不过，我想，这种东西，肯定不方便移动，若是找到了，我亲自去看守，料定不会有人能抢走。”左燕寒很自信。
这点荀武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观察了左燕寒很长时间，真的没找到几个破绽，而且即便发现了破绽，也是一闪而逝，比抓照无眠、霜满秋破绽难多了。
更重要的是，他不是单纯地看起来破绽少，刚刚只是试探性地跟荀武打了几下，荀武就产生了一种非常难办的感觉。
说真的，就刚刚那么短短几招，左燕寒随手出的招，荀武感觉就不是四大名捕级的战斗力了，白玉盘、霜满秋加起来，也有可能打不过他。
恐怕，在荀武见过的这么多一流高手中，就算是最强的绝天老人、最诡异的血礼，也都不是他对手。
“既然这个没问题了，那我就问一下前辈另一件事吧。”
“你问吧。”左燕寒丝毫不在意。
“那我就直说了......前辈也看到了，我来到这玄机楼，并没有带什么人手......不知道可不可以借用一下前辈的弟子？”
听到荀武的话，左燕寒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
嗯？
左燕寒确认自己没听错，这才咧嘴一笑。
刚才不还是自己劝荀武加入对极门吗？怎么反过来了？
“哈哈哈——”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子们，看到他们跃跃欲试的神色后，回头看向荀武“可以，只要你说的动他们，想叫多少人都行。”
“那多谢前辈了。”荀武站起身，双手抱拳，认真地给左燕寒行了一礼。
左燕寒则依旧哈哈大笑。
他虽然性子比较直接。
但并不笨。
他既然能跟荀武辩论“到底要不要杀知府”，并且让荀武都开口称赞，那就代表他在荀武心里，起步也得跟白玉盘差不多——荀武上次在这种问题上夸别人的时候，还是在皇宫跟白玉盘对辨。
所以，左燕寒很快就明白了荀武的意思。
当前，因为对极门的武功，他并不是很需要，所以他不会加入对极门。
但这仅仅只是“当前”，并不是绝对。
“小子，那我问问你，你究竟为何不加入我对极门？”想到这，左燕寒反而产生了疑惑，当着众弟子的面儿，继续说“你要是加入我对极门，过两年我去瀛洲，你就是掌门。
我对极门虽然没什么积蓄，但【宝贝】还是有的。”
所谓的宝贝......自然就是跟【赤火臂】成对的，另一条臂铠。
“是责任。”荀武也没隐藏自己的想法，把之前的考虑直接告诉了他“工匠有工匠的工作，捕快有捕快的工作，若是我成了您的弟子，我就要肩负起对极门弟子的责任、职责。
目前，前辈我信得过，几位兄弟、姐妹，我则只有一面之缘，武功也没有交汇之处......”
“哈哈哈——好！真不错。”左燕寒感觉十几年来，今天应该是最高兴的一天了“我见过太多嘴上漂亮，实际上不过尔尔的江湖人了。
那些【君子】看上去光鲜亮丽，实际上败絮其中，你小子不仅擅长变通，某种程度上又特别符合我们对极门的宗旨......
也好，就这样吧——”
他没再追究下去。
没那个必要。
他看的出来，荀武对对极门有兴趣，或者说，如果对极门只有他一个人的话，荀武现在说不定已经当自己的弟子了。
正是因为对极门并不是个松散的团体，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门派，荀武才没有选择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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