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纸鸽
而且，荀武也不喜欢以未来人、现代人的身份，高高在上地去审视这个时代的人，哪怕荀武自认的部分能力超越了这个时代，也绝对不会把自己当作是什么救世主。
他只是喜欢探求真相，不喜欢把自己的东西强加给别人，就像他听到善时的话会感觉恶心一样。
不说那善时后来完全变成了私欲，就算没变，荀武也接受不了。
我谁啊？你谁啊？咱俩认识吗？咱俩有关系吗？怎么就你要传播佛法普救世人了？怎么就我要遵从佛法了？我要你救了吗？
“那荀武，你且告诉我，你为什么说......我输了？”圣武帝犹犹豫豫，不太敢去开门。
荀武看向段龙和江云，两人知道自己不擅长掩饰，急忙都转开眼睛，不去和荀武对视。
但荀武并不是想要从他们眼中看出什么信息，而是单纯地确认一下情况。
“陛下..禁军伤亡过半、就连您本人也都负伤，太子殿下或许的确如同两位说的那样，想要翦灭一些腐坏之人..但不管如何，他们的行动都是真实的。
若是准备的再晚一些，大内伤亡甚至要更重。”
圣武帝慢慢地点了点头。
虽说圣武帝本人在大内还有一些布置，但肯定没有姬怜儿传递消息更快，若真是被抓住机会，即便是他恐怕也不好过，若是再负伤一二，说不定就不是满状态的段龙对手了。
“所以......太子想要消灭自己实力的腐坏之人是真，太子想要谋划篡位......也是真的！”
霜满秋傻了，愣住了，也不开口了。
包怀英听到荀武的分析，忍不住点了点头。
他之前没有往下思考，现如今听到荀武说，稍微思虑一番，便觉得荀武说的非常对。
“这可给我听糊涂了......”圣武帝慢慢地说“你前一刻不是说，太子已死吗？若是他真死了，那么..以朕对他的了解，他既然都要消灭自己的妻族了，绝对不会放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活下去......那谁来继承大统？”
“什么！？”
几个还活着的反贼闻言瞬间一惊，朝着段龙和江云扑去，其中一个更是疯狂地大喊：“江云！你敢杀我外甥？”
两人皆是灯枯油尽的境地，内气体力消耗一空，扭打起来宛如泼妇骂街，看起来实在是滑稽。
圣武帝眉头一皱，挥手散去一片金光，将他们制住。
太子造反，他是肯定不会杀的，但若是有人敢杀朝廷命官，那圣武帝必然不会留，同时......不管是谁，只要杀了他叶家的人，就必须死！
只不过，不能死的那么便宜！
荀武沉默了一下，稍微斟酌了一下语句，随后略微躬身，对着圣武帝拜了一下。
圣武帝感觉不太舒服。
荀武这一拜，显然是一个信号，一个接下来他的话绝对不会好听的信号。
“陛下，前日，我家大人受邀去太子府上见到了太子殿下，期间太子殿下试图拉拢我家大人，被我家大人断然拒绝。”
圣武帝轻轻点头。
这些话，姬怜儿已经跟他讲过了。
“太子殿下的所作所为，其实相当反常......他了解大人，所以他肯定非常清楚，这种话肯定没有办法劝降大人，所以他实质上，就是故意把大人叫去，故意让大人亲眼见到他，故意地让大人跟他交谈......”
包怀英这么一听，似乎有些恍然。
“紧接着，济世阁的纪长老在离开太子府之后，莫名其妙地被人抓去。”荀武一边活动活动走上两步，让自己不那么困倦，一边解释着“若真要引走罗曼，他有的是法子，没有必要在这种情况下抓走纪长老，因为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
荀武说到这，指着段龙：“之所以发生这种事，只是为了隐瞒一个事实，一件真相！
太子殿下，在那一日，就已经离世了！”
圣武帝双手背在身后，骨头捏的咔咔响。
“不可能——不可能！”一个残兵大喊“我听到太子殿下的声音了，而且他的调动都和太子殿下一模一样！我在三年前见过！不可能是假的！”
荀武深吸了一口气：“很简单......屋子中的那个人，虽然不是太子殿下，却拥有和太子殿下相当的能力......
或者说，屋子中的那位，就是在一直地模仿、学习、追随着太子殿下！所以他几乎可以完美地伪装太子殿下的一切，包括行为、习惯！！”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荀武最后的结论。
“他就是——二殿下！”
圣武帝茫然地松开了双手，终于将一切串了起来。
与此同时，屋子中的人，也慢慢地走到了门前，推开门，看向了外面。
因为长时间没有见到太阳光，他显得有些不适应，稍微遮挡了一下太阳后，这才整理了一下衣冠，缓缓地对着圣武帝躬身。
二皇子，叶昌。
“儿臣拜见父皇。”
“父皇万年。”
第288章 真相重不重要 4K
当所有隐藏起来的东西全部被掀开之后，太子的设计，也已经明晰开来了。
真要说的话，其实并不复杂，就是一个双重嵌套的双计划。
造反，利用禁卫的力量，最大程度地消灭这边的腐化力量，哪怕圣武帝完全没反应过来，想要全歼禁军，太子阵营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在这个过程中，大优势段龙可以慢点儿杀，劣势的话就无所谓了。
若成，太子这方的腐坏势力也基本上死了大半，到那个时候，二皇子也可以慢慢地全部干掉，而同时，二皇子的能力与太子全方面都是相当的，只要二皇子稳住情况，依靠拥有了尚方宝剑的包怀英，盛晋的天下就还是安稳的。
包怀英虽然拒绝了太子，但太子相信，如果谋逆成功，包怀英是必然会接受这尚方宝剑，必然会为了苍生黎明继续为盛晋服务。
若不成，那就不成，该死死，该跑跑。
对于太子来说，这不管哪样都是可以接受的，因为对于太子来说，只要盛晋朝减少摩擦，更平和地度过他的死亡，那就一切万事大吉。
圣武帝没有和二皇子说任何一句话，走到了屋子里，果然找到了太子留给他的信。
他翻开来看了一下，随后默默地收了起来，没让任何其他人看到。
太子已经死了，这，是先决条件。
对于太子来说，他没有必要疯狂地去夺取皇权，因为他已经死了，死人成了名义上的皇帝也没意义，所以在制定计划之前，太子才会做两手准备，一个是父皇胜利、一个则是二弟胜利。
虽然战斗结束之后，看起来似乎都是太子赢，但事实上，太子既然已经死了，输赢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只是想要在临死之际，多做点准备，让自己的父亲别那么伤心，也让自己的弟弟表现表现。
他知道，那些跟着他一起发起叛乱的人之中，绝对有一些是本来不准备造反的，这些人若不是因为他的命令，根本不会造反，但这对他同样也没什么意义了——他没有时间去挨个调查，也没有时间去仔细再分辨一遍。
对于【太子】这个地位、【皇子】这个身份、【叶家后人】这个血脉来说，他没有那种闲工夫去分辨。
全部都死就可以了。
二弟需要自己去组建自己的班子，盛晋朝堂还有无数能人，包怀英、周昀也都活着，他相信以叶昌的能力，足以。
其实，单纯地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太子不愧是圣武帝看好的继承人，甚至某种程度上，太子其实比圣武帝更狠。
圣武帝杀了自己的四儿子，但那是因为忍无可忍，因为四皇子触碰到了皇家利益的禁忌，所以才杀了四皇子，可其他的那些涉及造反的皇子皇孙，圣武帝一个都没杀。
叶永不知道圣武帝到底是出于亲情，还是对那个“批言”的迷信，所以才一直留着自己的儿子，一直留着三弟，但那都不重要。
圣武帝下不了那个心。
他能。
他会杀光自己所有的妻族、母族的人，杀死自己的两个儿子，让二皇子完全没有后顾之忧，让二皇子帮自己在死后实现自己的计划。
从狠辣程度上来说，叶永可能是当前叶家最凶残的一个，其他的几个兄弟没有一个比他狠，哪怕这些个皇子都有自己隐藏起来的秘密，却也没有人会第一时间去杀同族，哪怕是七皇子叶宗，也只是把分家的人当成猪养，不会杀他们。
所以，在信的最后，太子便跟圣武帝说，希望圣武帝不要再迷信什么“水君”的批言，他们叶家能走到现在，是因为圣武帝一个人雄才大略，只要人对，盛晋朝自然可以延续下去，就算没了他这个“永”，他二弟“昌”也一定可以让盛晋的寿命延长直至后代子孙万代！
“唉......”
圣武帝第一次发出了哀叹声。
暗藏杀机的宫廷，他没有哀叹。
无数异族在关外驰骋，他没有哀叹。
疯狂的魔教胡乱砍杀百姓，他还没有哀叹。
但即便从荀武说出太子已经死了后做足了准备，但圣武帝发现，自己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
这不是麒麟毒血所影响的了，而是真正的悲痛。
白发人送黑发人。
“傻孩子......傻孩子啊......”圣武帝有些痛苦“我若真是信那句批言，又怎么可能告诉其他人呢？”
叶昌在一旁候着，听到这话，却完全没有反应。
他一直都是如此，一向都是如此，当自己不需要办事的时候，就会如同雕像一般，呆呆愣愣。
正如圣武帝所说，与水君的那一次交谈，可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场，若是圣武帝真的对这件事那么上心，为什么会告诉其他人，为什么会让皇子们知道？
默默地藏在心里，难道不行吗？
要知道，当初水君可是给圣武帝算了两次“卦”，但流传在宫内、皇子之间的，仅仅只有第一条批言。
那另一个呢？
难道圣武帝说了，别人没听见或者是没传出去吗？
当然不是——因为圣武帝从来没有说过。
他能将一个秘密保留十年不与任何人说，为什么会把有关皇子的事情说出去？自然是因为他不在乎这一句话。
比起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水君跟他说的第二卦，才是真正的大事。
但可惜......没有任何一个皇子参透了他的想法，他们每一个在听到与自己有关的东西后，都会不由自主地开始考虑自身，开始不由自主地往那个方向去发展，并且惊讶地发现，自己特别适合这方面。
按照荀武那个时代的说法，这就是所谓的“心理暗示”，圣武帝看在眼里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儿子们别的月优秀，他自然也就越满意。
可他没想到......
长子离世前，居然还在想这种事情。
还有什么......二弟的才华并不下于我，父皇也多关注关注他......
圣武帝作为父亲，当然知道叶昌的才华并不低，可他更清楚，叶昌只是一个学习者，他只是硬着头皮就是要跟太子做到一样，可太子死了，叶昌，也再也没有前进的方向了！
难道......终究还只是“昌”啊......
他沉吟良久。
“太子抱病与乱军战，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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