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雪煮茶
这是混血种能靠言灵做到的事情?那头巨兽是死侍或者龙类吗?还是说是传说中的妖怪?我真的亲眼看到了神怪里的高僧收妖?
可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妖怪的,妖怪和鬼什么的不都是血统失控的混血种在普通人的传颂中一点点被艺术加工出来的形象吗?
樱井町子觉得自己多年来建立的科学观念正在崩塌。
当然,不只是她,角落里并未被佛门愿力针对的风间琉璃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世界观。
之前他一直以为“酒吞童子”、“鸦天狗”、“风狸”这些传说中的妖怪的名字是代号,但他刚刚亲眼目睹了缘空和三妖之间的战斗——尤其是看到风狸化出本相,这些名字到底是不是代号就有待商榷了。
就在樱井町子和风间琉璃怀疑世界时,从木拱桥上跑过来的木谷寿美枝吸引了他们两个和缘空的注意力。
因为察觉到了跑过来的女孩是普通人,缘空并没有以愿力压制她,只是看着她提着裙子跑到酒吞童子身边,然后毫不犹豫,一头撞进了酒吞童子身上散发出的血墨烟气中。
冷。
木谷寿美枝的第一感觉就是冷,透彻骨髓的冷,仿佛要把一切知觉,连着意识都一起麻痹掉。
她蹲在酒吞童子身边,伸手想要扶住他,指尖触及到他的皮肤,冰凉僵硬。
接触的一瞬间,泄露的怨气顺着手指侵入她的身体,一直蔓延开来,直指触及最深处的意识,恍忽的一瞬间中,木谷寿美枝仿佛坠入幻境,看到了很多东西。
她的眼前展开一座小而破旧的房子,整个世界的基调都是灰败的,只有床上躺着的老人,和跪坐在老人身边为她擦脸的男孩保持着正常的颜色。
老人看起来很虚弱,虽然脸上的皱纹并不算很多,但头发已经全白了,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枯藁色泽。
而在身边的照顾她的男孩,木谷寿美枝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是酒吞童子,只不过他现在的脸还很稚嫩,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本就秀丽的容貌此刻几乎可以说是男女莫辨。
“奶奶,我有钱买药,您的病会好的。”酒吞童子一边安慰着老人一边为她擦拭脸和脖子。
老人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张了张嘴,被病痛折磨的身体已经发不出声音。
门突然被敲响,酒吞童子慌张地站起来,把毛巾放在一边,跑过去把门打开。
木谷寿美枝惊讶的发现,门外站着的“人”虽然穿着一身得体的西服,从身体特征上也能明显看出是男性,但他脸,准确地说是头,却是一堆不断跳动缩放的杂乱黑色线条,就像顽童在纸张上随意涂抹的痕迹。
“いらっしゃい末せ(欢迎光临)!”
酒吞童子对着西装男鞠躬。
木谷寿美枝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看到酒吞童子领着西装男走进侧边的房间里,木质的拉门上湖着廉价的发黄纸张,室内微弱的光线把酒吞童子和西装男的影子打在纸窗户上,木谷寿美枝看到高大的影子压盖在纤细的影子上,微微起伏的背后像极了低头啃食猎物内脏的野狼。
许久之后,门被拉开,男人依旧西装革履,领带打得一丝不苟,酒吞童子随后走出来,深深地低着头,接过男人递来的几张日钞。
“ありがとうござい末す(非常感谢)!”
男人走出了屋子,关门的声音砰砰作响。
“奶奶,我又有钱了,您休息一会,我去把家里欠的水费交了,再给您买些药回来。”酒吞童子跪在奶奶身边道。
老人的肺叶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含湖不清地吐出音节:“奏……奏太……”
“奶奶?”被叫出名字的酒吞童子把头凑得更近。
老人再也说不出话,眼中流出泪水,酒吞童子慌张地为她擦拭。
木谷寿美枝眼前的画面一暗,再次恢复视线的时候,她的眼前奏太依旧是十三四岁的样子,站在两个穿着铆钉夹克的男人面前,他们裸露出筋肉分明的手臂,手臂上纹着毒蛇和猞猁。这两个人依旧没有头,脖子上同样是杂乱的线条,但却远比西装男更加浓重,跃动也更加频繁,简直像是黑色的风暴。
“到底考虑好了没有?再不快点你奶奶就要死了,靠着卖身给那些穷酸人,你只能挣那么一丁点钱,只靠着那些廉价的药可治不好你奶奶。”手臂上纹着毒蛇的男人道。
“加入我们的话,我们会马上给你一大笔钱,以后你的生意我们也会留给你分成,”另一个男人道,“厚生劳动省里的一位大人物很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娈童,虽然用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厌烦了,但是已经足够大赚一笔了,而且就是那位大人物厌倦了,帮里还认识很多达官显贵,你不会缺少客人的。”
“那就……拜托了。”奏太深深地向着两人鞠躬。
“不!不要同意!”
木谷寿美枝忍不住大叫,她知道这些人说得东西几乎不会兑现,一旦同意,就会变成帮派用来赚钱的皮肉工具,所谓的分成不过只是帮派吃饱喝足后微不足道的施舍罢了。
她冲过去,她想阻止这一切在她眼前发生,但她只是徒劳的穿过幻影。
幻影被穿过的地方开始扭曲,扭曲一直扩大到她目光所及的一切,等到扭曲平复时,灰败的世界又变了一副模样。
奏太看起来长大了一点,像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只是脸依旧秀丽的男女难辨,只有袒露的上半身证明男性的身份。
精心装修的小房子里,唯一的光源是摇曳的烛火,精美的蜡烛摆在桌上,用彩粉绘了妖娆妩媚的赤身舞女,烛火把红蜡照的通透,舞女在暧昧的红色氛围里妖冶地舒展腰肢,桌前二十三四样子的女性拿着棉签,小心翼翼地蘸取酒精,轻轻拭过奏太后背的伤口为他消毒。
这是木谷寿美枝看到的第三个有正常的头的人,女性留着黑色的短发,明明身材高挑,容貌却甜美可爱,她一边为奏太消毒一边抱怨:“奏太你昨晚的客人也太粗鲁了,怎么会给你留下这么多伤口。我接待了这么多客人,没有一个像你昨晚的客人那么可怕的。”
奏太没有说话,只是把身体向后仰,头靠在女性肩上,亲昵地依偎着她。
木谷寿美枝没有产生多少嫉妒,她更多地是感到羡慕,羡慕酒吞童子竟然在这种境地下可以找到一个能把头靠着她身上的人。
烛火不知何时熄灭,黑暗突然降临,似乎有男女交织在一起的喘息声。
第四百章 酒吞往事(下)
冰冷的白光兀地亮起,木谷寿美枝下意识地抬起手遮住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再睁开,眼前又成熟了一分的奏太穿着病员服,紧张地站在手术台前。
这里……是手术室?
木谷寿美枝惊讶地四处看去,穿着手术服的男人走进来,头部是杂乱的黑色线条。
“可以……不做吗?”奏太苍白的脸色在手术室内的灯光下像是死尸。
“开什么玩笑?你知道那位大人物开了多少钱吗?快躺下吧,我会给你打麻醉药,不会痛的,”穿着手术服的男人道,“那位大人物对你的脸非常满意,你只需要做完手术,就可以去服侍他了,反正你个卖屁股的也用不上那玩意,是不是男人难道很重要吗?”
奏太移动着僵硬的双腿,木然地躺上手术台,接受麻醉后渐渐地闭上眼睛,医生的手术刀在灯下泛起晃眼的光。
“不……不,不要……”木谷寿美枝不敢看下去,转身夺门而出,穿过幻象般的手术室大门,眼前又是那座破旧的小屋。
老人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胸口已经没有呼吸的起伏,皮肤是毫无生机的青白色,看起来已经没救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钱!为什么!奶奶只要继续吃药,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奏太抓住穿着铆钉夹克的男人的领子,双目中喷涌怒火。
“滚开!”男人轻而易举地挣脱了奏太的钳制,一拳砸在他的脸上,把他打倒在地上。
“老子肯同意你休假还带你来这里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你竟然还敢对老子发火?”头部是扭曲线条的男人对着地上的奏太用力地踢打,“你没钱买好药怪我们?现在的分成不是当初就说好的吗?你自己接客不努力,赚不够钱,有什么脸怪我们?”
“分成……最开始不是这么说的,”奏太忍着疼痛,在地上抬起头,倔强地盯着男人,“你们改了,你们给少了。”
“混蛋!你这贱鸭子,给你脸了是吧!”男人暴怒,一脚踢在奏太两腿之间。
“啊——”
奏太的眼中浮凸起血丝,喉咙间发出“嗬嗬”的嘶哑声音,血渗出来,浸湿了裤子。
“该死!忘了这个鸭子刚做过手术!”男人的语气惊慌起来,连忙蹲下去查看奏太的情况,“你别死啊,那位大人物可是专门跟我们指名道姓要预定你啊……”
木谷寿美枝不想再看下去了,她紧闭着拼命地摇头,不断地用手掐自己,希望能离开这个幻境。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之前见过的,给奏太上药的女性和奏太坐在一起,小腹高高隆起。
“帮派说这个孩子生下来不许我养,要送去孤儿院。”容貌甜美的女性凄凄地笑,“我对不起她,我不配当母亲。”
“你配,规定意外怀上客人的孩子都要打掉,”奏太已经有了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他认真道,“你为了她不被那些人打掉,用性命威胁他们。”
“可她生出来,我什么都给不了她,只是为了我自私的愿望让她来这个世界受苦,”女性道,“把她送去孤儿院对她更好,我唯一能给她的,可能只有一个名字。”
“她叫什么?”奏太问。
“真娜。”
木谷寿美枝眼前还是那张容貌甜美的脸,只是她更加成熟几分。
她已经完成了生产,把孩子送去了孤儿院,继续留在帮派里接客。
她和奏太一起坐在天台上,她很开心地跟他说:“我接了一个任务,给的分成很多很多,加上咱们两个这些年攒的,可以把咱们两个都赎出去。”
“他们会让咱们走吗?”奏太担心道。
“他们不让走的话,我就和你一起逃,被发现了我们就一起死。”木谷寿美枝抓住奏太的手。
“嗯。”奏太点头。
木谷寿美枝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于是转过身去,却正好对上黑洞洞枪口。
脸是黑色线条的男人胸口流着血,对她开了一枪,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砰——”
她反应过来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转过身去,看见奏太倒在血泊里。
“该死的!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来杀我!为了一个被几个美国老玩死的女人,他竟然要拿刀来捅我,谁给他的胆子!”
拿着手枪的男人大吼,他身边的小弟们噤若寒蝉。
奏太趴倒在血泊里,手里紧紧握着一把水果刀,眼里倒映着血,燃烧着火焰,一点点向着拿枪的男人爬过去。
“你他妈还不死!”男人对着奏太把所有子弹都倾泻过去,枪口焰光明暗忽闪。
“把这个蠢货扔到荒郊去喂野兽!”
木谷寿美枝茫然地张张嘴,看着小弟们把奏太的尸体抬起来,破布麻袋般扔进车里,她在车外,却好像跟着车一起移动,身边的景色不断后退,城市、钢筋混凝土、霓虹灯都被抛在后面。
车在一块荒凉的地方停下,奏太被仍在乱石上,一个小弟临走前往他的脸上啐了一口吐沫:“害我们大晚上还要跑这么远!”
木谷寿美枝走到奏太的尸体旁蹲下,揪起袖子向擦掉他脸上的污秽,却只能从幻影间穿过。
眼泪无声地留下来,木谷寿美枝在苍白的月光下徒劳地重复着擦拭的动作,一直到月光被阴影覆盖,她连那脸上的污秽在何处都快看不清。
沾满血的手掌擦掉脸上的秽迹,留下更大片的血,把清秀的脸染脏。
木谷寿美枝呆呆地看着奏太从乱石上坐起来。
他抬起头仰望。
木谷寿美枝蹲在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仰望。
漆黑的夜幕,高大魁梧的身影站在月亮前,逆光下他是一尊黑色的影子,一切细节都看不真切,只有一只金色的眼睛像是成为了无尽黑夜的中心,如同神祗。
“你已经死了,现在你是一只尸妖,从此以后,你叫酒吞童子。”神祗说。
“是,大人。”奏太说。
……
木谷寿美枝被脖颈间些微冰凉和刺痛惊醒。
酒吞童子在佛门愿力的超度中几乎已经失去神志,身边新鲜血食的诱惑勾起了他身为尸妖最原始的渴望,竟然让他硬顶着愿力的压制稍微偏转了一下头,张开嘴覆盖在了木谷寿美枝的纤细白嫩的脖颈上,尖利的咬牙触及皮肤——而代价是他的脖子在扭头的过程中不断崩开,现在血肉几乎都被撕裂,只剩下颈骨支撑着头颅。
缘空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酒吞童子竟能在他的大日如来法相镇压下还能有些微的行动,目光一凝,酒吞童子身上的愿力骤然勐烈数倍,从内而外的彻底镇压了他对身体的控制权,虽然没有任何外力禁锢,但他触及女孩脖颈的獠牙却再也没有能力咬下去了。
木谷寿美枝被酒吞童子的怨气侵蚀,她知道了很多东西,她知道酒吞童子在渴望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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