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雪煮茶
路明非很确定,伤口周围那股微弱的残留气机,绝对是一头妖怪所留下来的,毕竟龙的气息虽然在人与妖之间更接近于妖,但真要比较起来龙与妖之间的气息区别还是不小的。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妖怪伤人。
他见到的第一只妖怪是啸天,听说的第一只伤人的妖怪是缘空大师口中的黄精,而亲眼见到的第一个被妖怪所害的人,就在眼前。
他重新将姚霜的白布盖好,走到旁边姚霜父亲的尸体前,手术台上有一个牌子,上面记录着基本的信息,死者名叫“杨成”,虽然是姚霜的父亲,但是却姓杨。
鞠躬后掀开白布,尸体上是同样的伤势,贯穿心脏,一击毙命。
再次将白布盖上,路明非微微皱起眉头。
从伤口来看,杀死姚霜和她父亲的是同一只妖,所用的凶器形状大致是一支细长的圆锥,不知道是武器还是妖怪本身的肢体。
对于姚霜父女的死,路明非的第一反应就是妖怪来灭口了——缘空大师跟他说过,他最后就是在帝都杀死了那只黄精,期间姚霜父女险些被黄精所害,正好被他救下。
所以路明非猜测可能是那只黄精并非孤家寡人的野生妖怪,而是属于某个妖怪组织,这个妖怪组织的其他成员来杀姚霜父女灭口了。
隐身法术依旧环绕在周身,路明非悄无声息地离开解剖室,又去档案室中找了找关于姚霜父女案发现场的资料。
法力包裹手掌以免留下指纹,路明非拿起几张案发现场的照片,照片上姚霜和她的父亲倒在餐桌旁,身下溢出一滩血泊,脸上满是惊恐和错愕。
一旁的桌子上还摆着一个已经熄灭的生日蛋糕,大号的巧克力立牌插进奶油里,上面食用金粉写着一行字迹娟秀的祝福语。
“祝老爸永远年轻,永远十八岁!(^▽^)”
有血滴溅在雪白的奶油上,缀在巧克力立牌旁,红得刺眼。
把能找到的资料都用手机拍了个照,路明非凭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将资料一一放回,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警局。
……
帝都,某酒店,豪华套间。
路明非推门而入,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回来了?怎么样!”原本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屏幕愣神苏晓樯立刻转头看向路明非。
抬手掐诀布下结界,路明非大步走到沙发前向后倒靠下去。
“确认了,是妖孽害人,”路明非揉揉眉心,“我待会打电话找缘空大师商量一下。”
“姚霜姐姐,就这么死了?”苏晓樯抓着手机的五指微微用力,现在还有些对朋友的突然去世没有实感。
明明前几天还在手机上聊天来着。
路明非没有说话,只是拍拍苏晓樯的肩膀,把她搂进怀里,苏晓樯把头深深埋在路明非肩头,情绪低落。
路明非叹了口气,他和姚霜完全不熟,对她最大的印象就是这个大姐姐喜欢蝴蝶,想要考研一个和研究蝴蝶有关的专业。
虽然并不熟,但无辜生命的逝去总归是一件让人感到悲伤和惋惜的事。
许久之后,苏晓樯把头从路明非肩上抬起来,闷声道:“姚霜姐姐跟我说过,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妈妈离婚后带着她嫁给了现在的爸爸,结果没过多久,她的亲生母亲偷偷跑了,只留下她和她爸爸,还有妈妈跑前留下的一大笔欠债。”
“小学的时候她家里没钱,她爸爸文化低,每天都要在工地上工作到很晚,她就自己学着做饭,深夜等爸爸快回来的时候就把饭做好一起吃,结果被爸爸训斥了小孩子不该太晚吃饭,所以后来她就自己做了晚饭吃,等深夜的时候估摸着时间给快回家的爸爸热好。”
“那时买不起玩具,爸爸就抽时间带她去郊区外的田野里抓昆虫,她最喜欢蝴蝶,每次抓到都会小心翼翼地不伤害到它们,只是仔细地看,爸爸也陪着她一起看,等到看够了和爸爸一起就把它们都放走,她就是那时候喜欢上蝴蝶的,不过很多时候都是她自己看蝴蝶,爸爸躺在草地上睡觉,她从不会去叫醒爸爸,因为她知道爸爸工作很累了。”
“后来街坊邻居的孩子传她有个野爹,她爸爸和她不是一个姓,她爸爸就让街坊四邻们改口叫他老姚,不要叫他老杨了,她拉着爸爸想改名字,爸爸揉着她的头说‘你还太小,这种事情应该等你长大了,成年了,思考过之后才能做决定’。”
“再后来他爸爸终于还清了欠债,还攒下了一点钱,却被高强度工地劳作搞坏了身体,幸好当时城市建设推进到了她们那片郊区附近,她爸爸就用攒的钱开了一家民宿,因为名声一直很好,生意也逐渐好起来,她家的生活才算是有了希望。”
“前几天她跟我说今天是她爸爸的生日,她在偷偷学做生日蛋糕,想给她爸爸一个惊喜……”
路明非想起了照片里那个沾血的蛋糕,上面的血点愈发红得刺眼。
“明非,”苏晓樯紧紧抓着路明非的衣袖,轻声呢喃,“你说为什么,姚霜姐姐和他爸爸这样努力生活的人,好不容易才过上好日子的人,会遇到这种事情呢?”
“……”
路明非沉默良久,方才茫然地摇摇头,回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姚霜和她的爸爸会遭遇这种无妄之灾,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无法得到一个幸福的结局,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挽回两条生命的逝去……”路明非轻声道,“但我知道,杀了姚霜父女的妖怪,大概率来自瀛洲。”
“所以等到夏弥和暗面君主的事情结束了,我就去一趟瀛洲。”
“啊?”苏晓樯惊讶地看着路明非,“你要冒险去瀛洲?”
“怎么?觉得这不像我?”路明非问道。
“嗯,”苏晓樯诚实地点点头,“这么冒险,确实不是你的风格。”
“呼……”路明非吐了口气,抬起手,光华在掌心汇聚,化作十余枚变幻不定的符箓,流转的箓文绽放出柔和的光彩,蕴含着来自道门传承的高深妙诀。
“我毕竟是个道门修士,既然受了道门的传承,就总该做些道士该做的事,譬如炼丹、学经,譬如打坐、练功,又譬如……”
苏晓樯怔怔地看着路明非,看他抬起头,眺望着窗外漆黑的天幕,掌心箓文的华光照在脸上,于是漆黑的双眸一下子明亮清透起来,耳边便传来少年清朗而又斩钉截铁的声音。
“降妖,除魔,诛邪!”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大戏开锣
帝都,风和日丽的一天。
至少表面上风和日丽。
大审判长凡赛堤住在帝都颇为豪华的一间酒店里,他无需担心自己引人注目,因为这家酒店的“豪华”在帝都所有高级酒店里远远算不上顶级,连混血种都会选择去住比它更高档的酒店——堂堂的大审判长,初代种里地位仅次于君主的龙族元老,甚至还不如混血种会享受,这说出去谁会信呢?
况且如果一条龙铁了心要隐藏,别说是初代种,就算只是一头三代种,伪装成人类的形态之后也是几乎不可能被发现其本身是条龙的,若是次代种之上,那除非自己露出了马脚,否则绝无可能被认出来,所以他们这些暗面君主是绝对不会暴露的。
但凡赛堤总有一种莫名不祥的预感,自从踏上这片曾经群雄并起的土地,他的预感就愈发不祥。
而自从他得到了某些情报之后,这种不祥的预感便转为了头痛。
他现在所身处的这个国家有个成语叫“出师不利”,现在正该用在他自己身上。
他派出去的亲信索利姆失踪了。
所罗门圣殿会搜集到了情报——索列姆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帝都某条街上,当街晕倒,被一个青年扛进了一辆出租车里,出租车开走之后索列姆人间蒸发,只有那个青年后来又出现在帝都大学里。
听到这個消息的时候凡赛堤的第一反应就是“你们特么的是在逗我?”,在街道上,当众,悄无声息地制服次代种索列姆?
这他妈是白王复活了吗?!
当然,凡赛堤心里清楚,白王已经死透了,是不可能复活了,所以干掉索列姆的自然不是白王。
可不是白王能是谁呢?这片大地上确实出过很多雄主,但他们大多是领导着一批勇士,以人数和战阵的优势围猎葬送龙类,自身的实力再强,也不过就是临界在公爵和亲王之间罢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他理所当然地操纵所罗门圣殿会派人去刺探那个青年的情报。
然后派过去的人手不出意料地也蒸发了。
这片大地就像一头庞大到看不见形貌的巨兽,混血种畏惧着龙,龙则畏惧着这尊巨兽,祂每一次的翕张吐阖都将无数栖居在其身上的龙类碾碎,血流如河。
自从秦王政的时代之后,凡赛堤已经离开这片土地两千余年,他已经自己已经淡忘了这种令他耻辱的恐惧,但重新踏上这片大地,同类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依旧萦绕在他的鼻尖。
他不知道的是他应该庆幸,庆幸刘秀的元神境是生拉硬拽上来的,是纯粹的灵魂力量缝合、堆积、相融的扭曲产物,否则他早就已经被发现了。
“夜长梦多,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感受到自己留在霍诺利亚身上的印记仍在正常运转,凡赛堤当机立断,“今晚就入侵尼伯龙根!”
……
帝都,帝都大饭店,行政套房。
这是帝都第二好的酒店,比它更好的是帝都国宾馆,但里面高档些的房间不对没有身份的客人开放,因此单纯的有钱人所能在帝都住到的最好的房间还是在帝都大饭店里。
当然,作为世界金融战场里仿佛女武神般的“黑天鹅”,苏恩曦有的是办法把自己和酒德麻衣送进那座国宾馆里,但说实话,既没有这个必要,她也没有那个心情。
“老板说今晚有大戏,”苏恩曦拍开一袋薯片,“长腿你想看戏吗?”
“拿命看吗?”酒德麻衣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屏幕里红发的女孩靠在巨大的龙王身上熟睡——刚刚她们一起看完了一场爱情电影《魂断蓝桥》,哭得像两个傻逼,现在哭够了就睡着了。
顺便一提,电影由某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市民路某提供。
不知道老板是怎么神通广大到在尼伯龙根里接监控的,什么摄像头质量这么好?话说这算不算窥探个人隐私?但是龙王的隐私受法律保护吗?
酒德麻衣对此十分想要吐槽。
“话说老板这次难得善良了一把欸,居然什么任务都没安排给咱俩,只要咱俩把尼伯龙根里的事都录下来就行了。”苏恩曦抓了一把薯片扔进嘴里。
“是吗?我怎么觉得这个任务已经够要命了……”酒德麻衣摇头。
“要命?有什么要命的?让你那监控记录,你还想尼伯龙根里去拍实景啊?”
“我当然不想进去,”酒德麻衣摇头,有些不确定道,“但……你说龙王要是在自己的尼伯龙根里放个灭世言灵,那他的尼伯龙根……扛得住吗?”
“放心吧,”苏恩曦走到酒德麻衣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以我对龙族知识的了解,这个尼伯龙根它肯定……”
“肯定不会炸?”酒德麻衣松了口气。
“肯定扛不住。”苏恩曦摇头。
“靠!那你还这么淡定?”酒德麻衣大怒。
“不淡定又能怎么样?你一个日本难道没听过一句关于地震的名言吗?‘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了’,”苏恩曦耸肩,“虽然实际上大震运气好还是能跑掉的,但龙王的灭世言灵那可是不是地震而是核爆啊,这个是真的跑不了,担心也没用啊。”
“所以今晚是不是咱俩人生的最后一晚就取决于那个言灵炸不炸了?”酒德麻衣苦着脸问。
“嗯,”苏恩曦点头,表现得出人意料地淡定,“所以大戏开锣之后,今晚一定是个刺激之夜,刺激到可能会死。”
“那死前我一定要再爽一爽!”酒德麻衣从老板椅上站起来,坏笑着对着苏恩曦就是一个饿虎扑食,将她带飞起来后压倒在床上。
“我靠!长腿你要干什么?!混蛋!别捏!别掐!别打!啊疼疼疼疼疼……”
今天晚上刺不刺激苏恩曦不知道,但至少今天下午,对她来说很刺激。
甚至有点刺激过头了。
……
入夜,帝都,某酒店路明非和苏晓樯的房间中。
“对,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等我把帝都的事情搞定了,大师伱有时间跟我一起去趟瀛洲吗?”路明非对着电话对面的缘空大师问道。
之前他就准备和缘空大师同去,但毕竟不急在一时,便因为种种原因一直耽搁了下来,现在出了妖孽害人之事,一下子便急迫了起来,如果大师还是抽不出时间,路明非就准备自己去了。
“没想到杨施主父女……阿弥陀佛,”电话对面缘空大师深深叹了口气,宣了声佛号,“老僧这边还有些事,但很快便会了结,所需也就个把月功夫,路道友可自先去,老僧随后便到,届时你我电话联系。”
“好。”路明非点头,又与缘空大师各自交代几句,便挂了电话。
挂掉电话,路明非正想跟苏晓樯说一下,靠在墙边的司命却突然颤动起来。
挥袖将剑招入手中,冥冥之中的意念传来,留在神农架尼伯龙根里的入侵印记有动作了。
“动手了?”
路明非眼眸一眯,心道一声“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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