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归乡旅行 第15章

但繁杂的脚步阻挡不了整座宅邸的‘孤独气息’，汐言可以听见来往女仆胸腔中涡轮泵的转动声，而除去这些杂音，整个宅邸就只有刑部博士与莳绘是生物意义上的‘人类’。

这里没有棚户区那些人吃饱饭的满足笑容，这里没有渔夫们为了一天口粮将生命置之度外的冒险。

这里的物质充足，近乎百分之九十九的体力劳动都交给了完全拟人化制作的机器人。

这里的安全得以保证，搭配有引力子侦测系统的地堡四通八达，就算被超重力炮锁定也可以在一百八十秒内疏散其中的所有‘居民’。

但是……在这里，汐言没办法从眼前的长发男人脸上看见哪怕一丝一毫的幸福感。

莳绘已经被暂时敷衍到她房间里去了，现在整个客厅除去忙碌的机械女仆就只有汐言和刑部博士。

“啊，居然是红茶，我还以为茶叶这种东西已经和日本永别了。”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我从城外进来的时候，路过了棚户区，那些人们的生活十分窘迫。我原以为是这个岛国没有了进口粮食的能力后人口开始因为饥荒迭代，但这里居然还能看见红茶……啊，我并没有职责你生活态度的意思，事实上这是你的劳动所得不是么。”

听着魔女小姐这似乎越描越黑的解释，刑部博士苦笑了一声：

“啊，我知道，但有很多人生活质量挣扎在饥饱线也是事实……其实当初海雾刚刚断绝海运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世界末日了，但人类并没有被灭族，我们只是退回到了还没进行大航海的时代……回到那个自给自足的时代。

不过，茶叶这东西以后可能确实要与日本说再见了。眼下这些茶不过是庄园后山自产的东西，产量稀少纯粹只作为消遣存在而已，若您能喜欢那就太好了。”

伴随着眼前男人的解释，魔女小姐轻抿了杯中清亮的茶汤，眼前厚重的实木茶桌上还摆着漂亮的鎏金白瓷方糖罐与装着胡椒和肉桂的香料瓶。

明明自己昨天还在看人与海搏斗，今天就坐到了土地高度兼并，且精雕细琢的豪华庄园中……

过去汐虽然也经历过上半年农村烧灶台下半年城市叫外卖的日子，但这个世界的问题，显然已经不单单是贫富差距或者生产资料分配不均的问题了。

来自外界海雾的缄默军事高压造就了这个岛国畸形的内部体系，而眼前这个享用着棚户区人们想象不到优越生活的‘科研阶级’，在那个已经被肢解成三份的军政府眼中，却也是随便可以丢掉的存在。

“真是悲哀。”

“您是指城外的……”

“不，我是说你，刑部博士。身为国家高层特权人士，为这个岛国奉献了青春、精力，甚至是家庭的你……最后却落到如同用过的卫生纸一样随手丢弃的结局。”

“您知道很多。”

“灰风无所不知~好吧，这么说会有些欠打，但我们确实知道不少事情，姑且算我们知道我们所知道的就好~”

看着眼前的魔女小姐使用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让茶杯悬浮，空出手做出可爱手势的模样，刑部博士将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压到最底部，尽可能的摆出了一张僵硬的笑脸：

“那么，你会找到莳绘果然是因为——”

“因为我要改变她那悲惨的未来。”

将眼前男人的猜测堵回嘴里，汐言打了个响指，玛娜依照主人的愿望临时成为了投影机，在两人眼前映射出一幅幅显然是政府档案的资料。

“【海雾对应计划】【特别调整者】，完成了可以击破海雾强制波动装甲的‘震动鱼雷’，随后就【立刻封存】。

在确定与海雾战列舰心智模型‘榛名’、‘雾岛’以及可爱的我接触后，被判定为【绝对不能让海雾以及第三方掳走】的存在。

哪怕只是存在一点离开的可能也会赋予【允许无条件击毙】的应对策略……这就是人类应对计划书中的原话，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笑容于此戛然而止，汐的视线中满是怜惜：

“不得不说现在是你们比较强，海雾也好灰风也好都只能甘拜下风……不愧是踏上地球食物链顶端，相互厮杀至今的战斗种族。”

叹息一声，汐看向沉默不语的刑部博士：

“虽然你可能已经通过其他渠道了解了一些我的事情，但在这里还请允许我进行自我介绍。

我是‘灰之魔女’，‘灰风’的代言人……通过灵能天幕的指引，我想改变那孩子失去所有家人的可悲未来。”

“失去……所有家人？”

“原本如果没有我干涉，那么你的‘孙女’将直接将被‘伊401’打败的两个海雾心智模型带到家中。”

“等下，这样的话——！！”

“是的，随后刑部家将因为‘刑部莳绘可能被海雾’裹挟，‘震动弹头资料可能外流’这样的理由成为战场。

而你，‘刑部博士’将成为这一战中的牺牲者，刑部莳绘将从此再也找不到她念念不忘的‘爷爷’。

嗯？你这是什么表情，既然我在这里，我自然不会允许事情发展成那个样子。”

看着汐言游刃有余的轻松模样，长发的男人眯起眼睛，沉重的问道：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听到这个问题，汐言先是挑起嘴角，但随后表情就沉浸下来，略带悲伤的偏过头，魔女小姐看向周围相对外界无比优渥的环境说道：

“这一切。”

“……”

“你们政府的命令文件我就这么摆在你面前，虽然原本莳绘的命运是因为‘阻碍捕获海雾心智模型’而被判做敌方单位遭到射击，你的死就是为了掩护莳绘而造成的。

现在，虽然我提前告知了你所存在的危险，但根据你们政府的预案，只要我还需要莳绘，那么她依旧会成为‘日本的敌人’。

当然，除非你给我找个和这孩子同等级的工程学专家，否则我的目标不会改变。”

用手指轻点漂浮在身边的茶杯，汐言操纵着灵能的不可见之手将其轻轻放到茶桌上。

对于眼前男人的祈求眼神汐言低头不予理会，请原谅她并不是温柔到可以放弃壮大自身换取他人自由的类型。

一方面这是为了灰风能够增加可信、可用的人手。

而另一方面，这也是对刑部博士的试炼。

魔女小姐坚信，临着一切不平常的急难，只有勇敢和坚强才能予以拯救。

相信一个正体不明，披着‘同族’的外貌，使用着完全无法理解的科技的怪物是需要勇气的。

而打破军政府根深蒂固的恐怖支配，向另一个未知迈出脚步也是让人无比恐惧的行为。

汐言不希望自己预定的工程学精英小萝莉变成原著中极端愤世嫉俗的模样，那悲剧之所以是悲剧，目前看来也不过是当事人能力不足而已。

如果能够将事情完美解决，这何尝不是自身能力的体现。

同样，在魔女小姐看来，这也是‘自我’存在价值的最优表彰。

魔女小姐与科学家先生之间的沉默时间总计经历了二十八分三十二秒，在人类基因学方面甚至能做到基因剪裁这般在微观层面也堪称‘精细操作’的男人，用了半个小时将自己心底最恐怖并实际支配了他一生的事物踹到了一边。

这是他向政府，那个因为外部高压而扭曲结合的怪物进行的公然宣战：

“您要怎么做？”

伴随着一句轻松的询问，和魔女所料分毫不差，这位自认为满手鲜血，时时刻刻都被伦理二字压在头上的科学家，近乎没有抵抗的接过了自己递去的橄榄枝。

虽然在自己看来，这是理智尚存之人理所当然的选择。

但，一切顺利……这很好。

“很简单，你的事情总结一切起因是日本陆军想要捕获心智模型，并测试拥有人形后心智模型的各种反应……原本这个过程是在这座宅邸中进行的，现在因为我的缘故，陆军发现心智模型的时间被提前了，战场被转移到了无人的港口区，这给了我们时间。”

“那么，接下来是要进行转移么？我的庄园有很多重型设备，想要搬走的话可以让机械女仆们去拖延……”

看着下定决心就干劲十足的男人，魔女小姐眨了眨眼压了压手让他冷静：

“且慢，你这么积极干啥？我有说需要如同丧家之犬般逃跑么？”

“但，为了保证震动弹头的资料不被泄露，一旦我和莳绘接触你的消息传到中央政府那边……不，他们时刻保持着监视，扫除部队很可能已经在路上了！”

“所以说，不要激动……”

魔女小姐看着满是求生欲的生物科学家摇头叹气：

“虽说人类对于海雾的研究已经有了一段时间，而且海雾的战斗力与其可操作纳米物质数量成正比确实是正确的判断……但是，雾岛和榛名变弱了，你们人类就变强了么？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那些陆军马鹿能打得过榛名和雾岛？”

汐言的话让刑部博士呆滞了一会，随后男人自嘲的坐回椅子：

“所以，我们挣扎半个世纪到现在……依旧什么都做不到么？”

“嘛，毕竟海雾的来头很奇怪，那个家伙（海军法典）……就算以灰风的视角看也十分邪门……不管这些，我们话题回到让‘刑部家完美落幕’这件事上。

那么提问，等那些陆军马鹿在我家临时工身上撞了个满头包后，要如何才能让他们老老实实的默认刑部家被我，可爱，无敌，连海雾见到都会自觉消散的美少女实际控制的事实呢？”

对于眼前灰发少女忽然发病一样的提问，并不多么擅长交际，政治嗅觉也不怎么好的科研人员眨了眨眼满脸无辜。

他要是知道这种事又怎么会让事情发展成这样。

对此，汐言只能微笑着取过对方的通讯器：

“我们要做的只有两步，首先建立威慑，然后表示自己的人畜无害并无意为敌……随后的事情就可以交给日本政府自己反应即可……”

“这样就可以了？你不知道那些人对海雾的执念，万一……”

“没有万一，灰风……灰之魔女的力量不是摆设，我目前还能够应对人类的‘实际威胁’。”

将自己手头的资料一股脑的用刑部博士的通讯码发给备注姓名为‘北良寛’这个有着陆军背景，着眼事项却十分现实，主张满足目前人民寻求的议员。

在最后留下‘不行动的话，那么不仅仅是那些陆军，恐怕连日本都要消失了哦~’的留言，汐言窃笑着将通讯器还给刑部博士。

“这……直接威胁？”

“不，我只是陈述现实。”

摊了摊手，汐言接过漂浮在手边依旧滚烫的茶杯。

而短短数分钟后，依旧凭借重型装甲妄图继续与榛名、雾岛战斗的军队迅速停止了敌对行为，相应的，海雾少女们也高扬起浮游炮灼热的炮口……在海军中，这是没有敌意的象征。

榛名和雾岛遵守了灰之魔女的指示，只杀杀人者，且在击杀前给予了足够的警告……比如破坏武器，比如射击非致命躯体。

虽然这种事情下放到执行者层面会让人觉得很麻烦，但是足以满足灰之魔女那卑微的自我满足，这就足够了。

但显然事情还没结束，对于那群陆军马鹿依旧贼心不死跟随在海雾心智模型身后，并一路跟随到刑部庄园的应对，汐言这边向纳美岛发去了一个战争资产调动请求。

汐言相信，这些人在明天就能体面的理解灰风想要招募刑部家两位在闲专家的决心。

而如果他们不体面，那么，会有人帮他们体面的。

1st 海雾弥漫的深空之花 : 第15章015 船不会飞就造飞机吖

刑部庄园门户大开的迎接了两位海雾心智模型的到来，已经被汐言嘱咐过的机械女仆将后续抵达的陆军拒之门外。

无论那位搞砸了任务没能完成目标之后还很可能会被沉入东京湾的少尉如何气急败坏，长相甜美的机械女仆给予的回应也只有‘您没有进入许可’这么一句话反复播放。

通常他遇见这种情况会直接选择破门而入，但看在围墙上方漂浮的诡异音叉型无人机，他还是选择遵从内心的选择……漂浮的那东西如同切菜一样将多足战车切棍摆盘的记忆距离现在也不过短短半小时。

那噩梦一样的半小时即使是责任军官也不想回忆……但不完成军部的指标，等待他的将只有冰冷的东京湾。

现在任务失败，自己只能想办法将影响减至最低。

只要自己这个主责任人死在战场，那么这次失败也就有了所谓‘遮羞布’，军部的高官们会向自己的家人宣布，他是荣誉的战死在与海雾的战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