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咬一口苹果核
她一如既往地将重心放到事业上,我一个人生活什么的一点也没有改变,我也逐渐认识到,她只是一个生了我的女人罢了。
每次学校举办的家长会高弱梨都会到场,家长会后她都还会特地抽出时间对我的成绩和在校近状进行分析。
像分析冰冷的财务报表一样,分析我下一步该如何做,哪儿欠缺什么。
看着她的脸,我逐渐感到陌生,慢慢变得没有任何感情。
其实这也很正常,我也逐渐明白,高弱梨是一个刚过三十岁,充满女性气息的女人,事业有成,长相漂亮,她大概率是外面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我不过是一个意外罢了。
时不时见一见这个意外之种,权当施舍和慰藉不安。
为了避免一个陌生女人对自己的批评,我开始认真学习——我小学时可是一个孤僻的坏小孩,一个人经常呆在教室的角落里,但有小屁孩来烦我,我会毫不犹豫地和他打起来。
可能是遗传了高弱梨的基因,我对学习特别上脑,从初中开始成绩一直稳步攀升,越来越好,高一一整年都是年级第一。
同时,为了好成绩,也为了不被高弱梨说教,我很热情的帮助同学,参加各种体育活动,表现出一个三好学生,没有瑕疵的模样——因为不想再和她扯上一点关系。
确实如此,自从成绩变好以来,高弱梨更加远离我的生活,一年只见了八九次面,剩余时间都在外边做事业。
但时间久了,越是这样子,我发现自己活得越迷茫。
到了高一时,我热心帮助他人,积极参加活动,表面笑得灿烂,内心已经毫无波动。
当然,也遇到两个帮助我的人,但那只是阻挡即将滑向悬崖的巨大齿轮的碎石,起到的只是拖延作用。
很快,我陷入一个寂静的沼泽,四周没有一点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努力,不知道未来要干嘛,每天心里都像死水一样,但外表还得笑着。
明明是一个不知道要干嘛的人,还要伪装自己很热爱生活,这不是很可笑吗?”
高杉原自嘲的一笑。
“在高一暑假,我独自一个人过了半个暑假,高弱梨一直在外。
有一天,躺在天台上,看着天,风很清,天很蓝,十分透彻,望眼欲穿。
我忽然感觉,这个世界没有我一个人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高杉原平淡地看向零奈,零奈抿着嘴,一声不吭。
两人沉默了很多,直到走到街道尽头,两人换另外一个方向,零奈才张嘴。
“然后呢……?”
“从湖里被打捞出来,送往医院救治时,医生对我的情况极不乐观,直摇头。
我本来以为我的一生就这样子结束了。
这样其实也不错的,不仅得到解脱,还能借此狠狠诅咒高弱梨:她是一个罪人!她孕育一个生命,却不尽责任。”
“我对她的恨很奇怪吧。”
高杉原看向夜幕,缓缓说着,不知觉间,眼皮慢慢拉下。
“在急救病房,我感受到自己的灵魂慢慢离开身体,即将消散而去——那是死前的征兆。
这时,我听到一个女人在急救病房外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到了我,我的视线慢慢从自己的身体转移到外边。
哭的人是高弱梨。
她衣衫不整,黑色西服染满污渍,坐在急救室门口前的座椅上,高跟鞋跑没了,脚上穿着的肉色丝袜被磨损开,脚皮流血,低着头,双手撑着额头,头发披散凌乱,满脸涕泗横流,想忍住哭声,但忍不住,哭声惊呆四处的人。
我先是一呆,而后看着她内疚的模样,竟然觉得有一点庆幸:‘活该!你是罪人!造成这个局面你逃不掉干系!’
忽然,高弱梨蜷曲成一团,双手一时无力地抱着自己,一时拼命捂着嘴巴,眼泪鼻涕口水往地上流,嘴巴嘶哑的一直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活下来,活下来,求你了,求你了,没有你我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我那份庆幸之情瞬间烟消云散,变得百味交杂,我从来没见过高弱梨这样子哭,而且是为我。”
护士将她拉走,她整个人没了魂,丢了魄。
病房里我的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医生一边摇头一边走出病房,要告诉她这个噩耗。
我看着高弱梨,再看了看自己,视觉开始模糊——我意识到自己真的要死了。
但我感觉我和她之间可能真的没有好好了解过对方,无论如何,一切还不能结束,不然那个罪人就是自己了!
我看着自己床上即将逝去生命力的肉体,铤而走险地冲了回去,每往那靠近一步,就像迈过一重荆棘丛生的铁圈,将我的灵魂刮得遍体鳞伤,血肉溅落。
最终,我还是回到身体里面,也成为里世界的恶灵,因为执念,想活下去的执念。”
当高杉原说完这一段话后,语气变松许多,长长地松一口气。
“那是后来才知道的事情了。高弱梨当时正在开一个重要的会议,决定着她公司的成败,听到我出事后她立刻丢下一切,从会议室跑过来。
会议没有她,最重要的业务被竞争对手抢过去。
我活了过来后,她那半个月里天天陪着我,没管公司,公司后来做出了错误选择——很大原因因为那次会议,破产倒闭,她欠下三百多万的债务。”
高杉原说着,鼻尖一酸:“后来,我和高弱梨相处时间变多了,我们发现我和她之间并不是没有话题,一切都是时间和沟通问题,她也是第一次当母亲。
我们聊了半个月,像畅聊前半生的两个老头,所有矛盾都在其中涣然冰释。
高弱梨一直专注事业是希望直接把我以后的道路给打通了,她一直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注视我。
当然,她在外边也没有家庭,只不过是我不问,她不说,从而形成的一个大乌龙。
她是一个有趣开明的女人,真的,我没骗你。”
高杉原说着,自顾地点头。
“那时开始,我庆幸自己能活下来,继续陪伴高弱梨。她不是罪人,擅自结束自己生命、不爱惜生命的我才是。”
夜色很深,乌云遮住了残月,一片漆黑。
“你也不是罪人……”身边传来零奈弱弱的声音。
“谢谢了。”
高杉原缓了缓情绪,淡淡一笑,看向身边的零奈。
一直都是他在说话,还说得这么煽情,他差点不记得自己是阐述给身边女生听的,略有些不好意思。
身边,零奈眼角微红。
“你,哭了?”高杉原诧异疑问。
“才没有。”零奈揉揉眼角,“都怪你突然编出这种故事,听得我想睡觉。”
“这是真的,不是故事。”高杉原吐槽一句。
“我才不信。”
“随便你,那你就当我说了一个故事吧。”
街道上有一颗能量,高杉原收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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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孟夏の悸动(七)
“所以说呀。”
高杉原轻松地叹气,双手自然枕在脑后:“向我告白的那个女生,她喜欢的只是那个套着虚假外壳的我,如果我接受了她的告白,知道真相后她一定会后悔的。”
两人从一个街道拐到另外一个街道。
“进入里世界后,我的身体一直以低耗能模式活着。没有色彩的视角,失去活力的身体,没有味觉的食物……这算一种对随意放弃生命的惩罚吧。我在一边接受惩罚,一边探索自己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零奈默默点头,两人继续往前走。
“你呢,怎么来到里世界的?”
高杉原微微看向零奈。
“我不记得了。”零奈摇摇头,有些失意地垂低眼帘:“我只记得自己生了一场大病,然后记忆就中断了,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里世界里,而且表世界的身体也无处可觅。”
“不是。”高杉原惊讶地皱眉,“没有身体你怎么活下去?”
“也就这样子活呗。”
“灵魂没有身体当做容器不是会慢慢变弱,最终在自然中消散吗?”
“所以我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为什么可以保持这种灵体状态嘛。”
零奈白他一眼,眼眸中也充满迷惑。
“原来是两个同病相怜的可怜虫。”高杉原愣在原地,淡淡一笑。
零奈也笑起来,“你才是可怜虫,我是实力强大的可怜虫。”
两人在街道上慢慢前进,围着红衣女尸出现的小区走了两三圈,没发现红衣女尸,高杉原倒是收集了30多粒能量。
一夜相处,两人一直在聊天。
高杉原发现自己有了一个吐泻心事的树洞,这种压在心底不敢告诉任何人的事情可以朝零奈大泻而出,感觉很微妙舒服。
“找了一晚上,什么都没找到。”
时间来到凌晨十二点,高杉原环顾四周,说。
“没道理的,这个红衣女尸肯定在附近,它身上还有一千多能量,只有能量低于一百它才会暂时消失。”零奈微蹙秀眉。
“喂,衫原。”倏的,零奈叫住他,“要不跟你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
“你去把红衣女尸出现的原因调查清楚,知道它为何出现我们才容易找到它,到时候收集到的能量全部归你。”
零奈微笑道,嘴角扬着好看的弧度。
“红衣女尸不就是在那小区里死了的人吗?”
零奈微微摇头,“我看起来不像。如果红衣女尸生前是一个活人,那她变成自然灵也应该是一个有意识的自然灵,然而我留意到它就像一个不真实的野兽一样,没有任何意识。”
“真的?”
“嗯。”零奈自信点头。
“那我回去调查一下。”
“嗯。”零奈稍颔首:“你现在先回去睡个觉吧,一直在外边熬夜可不好。”
“你可真贴心。”
“谢谢。但你不要再寻死了。”
“我才不会,我现在活得好好的。”高杉原嘴角无语一抽,眼眸慢慢溢出光泽:“对了,有机会介绍五个人给你认识,你一定会惊讶,那五人和你长得都很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