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匂宮出夢
少女的目光重新聚集到地上的柴刀。
蓦地,她发现哥哥的手指还是抬起来的,似乎是在指着哪里。
她转过头去,顺着视线发现了那里。那是哥哥常用的信匣。
哥哥临死前也不忘指着那个信匣,为什么?
带着好奇心,她艰难地起身,然后一步步挪到信匣前。
打开了信匣,然后她发现了那叠叠被小心包好的存单、债券、期票以及股票。
直到最后,哥哥还在担心自己以后过得不好。
泪水再度涌出她的眼眶,明明之前都已经哭到无法再哭了。
我的哥哥啊!为什么会这样!
“哥哥,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满是泪痕少女,喃喃自语。“我会让大家都记得你的。”
……
加莱港。
一个少女提着一个大得夸张旅行箱,正艰难地往前面挪动着。
“需要帮忙吗,小姐?”一个青年人低声问。
少女的反应却出乎了青年的预料,她听到旁边的声音之后立即转头看了过去,眼神里有些戒备,也有些惊疑。
这女孩长得真美啊!
“小姐?”青年不由得又问了一句。“您需要帮忙吗?”
少女勉强笑了笑:“谢谢。”
她指了指远处的一艘船。“我要乘坐它到美洲去。”
青年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了一艘大船,一艘似乎即将的客船。
“您一个人去吗?”他有些吃惊。毕竟这个年代孤身一人去美洲可不是什么轻松事。
“是的,我一个人去。”少女点点头,“我的家人都去世了,我要去投奔亲戚……”
她的目光里面透着无尽的哀伤,让青年的心也忍不住揪紧了。
青年一把拿过旅行箱,无视对方那惊骇的视线。“我帮您提吧!”
好沉啊,里面是什么?
“这里面是我绘画的工具,还有其他一些纪念品……”似乎是觉察到了青年的好奇心,少女悠悠地说,“我恐怕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青年的心愈发揪紧。
他一言不发,抬起箱子就往前走,仿佛全身有使不完的劲一样。
到了悬梯旁边后,他把箱子放了下来。然后少女把船票递给了船员,船员验明无误之后,帮忙把箱子提上了船。
在甲板上,少女回过头来想青年挥了挥手。
莫名地,青年感觉少女的笑容中透着一股哀伤。
“这真是一艘好船啊!”望着这艘已经被粉刷一新、桅杆高耸,船帆满张的大客船,青年人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船渐渐驶离了港口,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在甲板上,少女静静地看着海平面上渐渐落下的夕阳,然后轻轻打开了旅行箱。
“哥哥,我们一家人,一起去新大陆吧!”
……
1944年8月25日
新大陆,白宫
合众国国务卿赫尔一脸兴奋地撞开了办公室的大门,向坐在办公桌后的中年人兴奋地大喊。
“总统先生,刚刚收到电报,巴黎已经被解放了!纳粹就要完蛋了!”
合众国的总统轻轻地接过了电文,慢慢地阅读起来。
他动作柔和,态度沉稳,脸上戴着和善的笑。渐起的皱纹,慢慢变得灰白的金发,都无法掩盖住他青年时代的英俊。然而即使是一向沉稳的总统,看完电报之后也不禁兴奋地拍了拍手。
“干得太好了,孩子们!”
“我们不该庆祝一下吗?”国务卿先生难得开了个玩笑。
“是的,值得开香槟庆祝。”总统点了点头,然后按下电铃,跟秘书吩咐了一声。
然后他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今晚我要好好睡一下。”
“这是您的权力。”
国务卿先生笑着回答。
总统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的天空,然后又转了回来。“然而我们只能庆祝一天,德国人还没有被打败,在把他的每一个城市都炸得粉碎之前,他们也不会被打败。”
“我们会加倍努力的。”国务卿再度点点头,然后他顺着总统的视线,看到了墙壁上的那一幅画。
翻腾的大海,暴风雨中的孤舟,还有和总统容貌莫名相似的船长。
然后,他问出了心中一直盘桓很久的问题。“总统先生,恕我无礼,请问这幅画是谁送给您的?画得确实很好……”
“并不是别人送给我的,而是从我的曾祖母画的,后来流传到我这里。我还没生出来时,曾祖母就已经过世了,据我的父亲说,她一直跟她的儿子和孙子们讲故事,一个关于我某个先祖的故事。不过自从她过世之后,家族里就没什么人讲这些故事了,毕竟是陈年往事了嘛……她还经常念叨着‘打德国人,打德国人!’,天知道她怎么这么恨德国人。”总统先生笑着回答。
“不过大家都说,这幅画画得不错。”
第5章 另一个世界(二)
1857年4月。
由于积雪开始化冻,早春的天气总是十分寒冷,尤其到了夜晚之后,寒风在街道之间四处呼啸穿行,让人有一种直透骨髓的寒意。
正因为天气如此寒冷,所以街道上已经行人绝迹,只有少量的马车顶着寒风,以极快的速度在街道上穿行。
在这黑暗静谧的深夜当中,这辆马车从巴黎迷宫一般的街道当中穿行而过,一路上除了马蹄声外没有发出任何别的声响,最后悄无声息地进入了一座奢华的宅邸当中。
当马车停到前庭的台阶前时,一个身穿着黑色外套、头戴着黑色高筒绒礼帽的三十岁模样的青年人,以昂然的姿态走了下来,然后在默不作声的仆人的引导下,亦步亦趋地在黑暗的走廊里走了下去。
他的神态礼貌当中透着一股冷漠,又隐隐约约地有些沉重,显然心事重重。
“伯爵的身体怎么样?”走了片刻之后,他忍不住低声问。
“勉强还可以吧,先生。”这位仆人恭敬地回答,“只是最近感冒有些严重,所以连续很多天不能正常工作了。”
“这倒真是让人忧虑。”夏尔皱起了眉头,“伯爵身上肩负着国家的重要使命,是国家最为重要的要人之一,请您帮助他保持健康。”
“这个我们自然知道,先生。可是他从来不听我们的话啊,老是熬夜工作,”这位仆人脸色一暗,为自己辩解,“自从少爷……还有小姐……哎……”
说到这里,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他连连唉声叹气。
青年人一下子也感觉自己无话可说,最后只是耸了耸肩。
这个青年人,正是克尔松公爵夏尔·德·特雷维尔,而他今天正是来拜访此间主人的。
在1855年那个骚动的夏天,为了收拾自从克里米亚战争结束之后财政残局、消弭掉政府债台高筑所带来的风险,他被皇帝陛下从交通大臣任上调任为财政大臣,继续着自己炙手可热的政治道路。
毫无疑问,现在的他依旧是这个帝国最富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而且影响力比之前几年要更大。
他毫不迟疑利用自己现在的权势来培植亲信,并且谋求私利,以便巩固自己的地位,而这座宅邸的主人德·博旺伯爵,正是他目前十分倚重的盟友和帮手之一。
德·博旺先生是一位卓有名望的大银行家,现在任法兰西银行的总裁,可谓是法国经济界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他一句话就可以让金融界抖上几抖。
因为自己的名望和实力,他在路易·菲利普国王的时代被封为了男爵,而在帝国成立了之后,在皇帝陛下几次盛情邀请之下,他终于接受了伯爵的封号,并且在夏尔的帮助下,于三年多之前当上了法兰西银行的总裁。
也正是由于对方的帮助,夏尔执行起自己的财政政策的时候才会如此得心应手,法兰西银行大多数情况下都配合了他的举措,也似的之前十分动荡的金融政策在这一年多时间内慢慢地恢复了稳定。
而现在,他还是需要这位大人物的帮助。
仆人带他一直往宅邸的走廊当中,然后来到了宅邸最深处的书房门口,这里是伯爵日常处理事务的地方,轻易绝对不会有人打搅的。
仆人敲了敲门,得到了里面允许的回复之后,仆人把门打开让夏尔进去,然后他躬了躬身就远远地推开了。伯爵和公爵密谈的时候从不允许周边有人。
夏尔进去之后,随手就关了门,然后他走了进去,来到了书房的最深处。
伯爵本人果然已经等在了那里。
他的头发已经大半花白,脸上的皱纹密布,看上去再也没有了过去的勃勃精力,只有眼神仍旧灵活,他脸色看起来不大健康,也许是因为还处在病中的缘故,手也微微有些颤抖,看得出缺乏活力。
不过,和病中的虚弱表情相反,他的脸上却挂着十分开心的笑容。
随便瞟了一眼门口之后,他就没有多注意夏尔了,只顾看着胸前,因为在他的胸前,正依偎着一个孩子。
这个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大概三四岁的样子,栗色的头发十分纤细,搭配上奶白色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犹如是一个洋娃娃一样。伯爵面带笑容,不住地用手去抚弄她,逗得她一直笑,而伯爵也好像从这里面得到了许多乐趣似的,自己也笑个不停。
“阁下,衷心希望您能保持健康。”夏尔不动声色地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看到他的时候,伯爵胸前的这个小女孩也发出了呀的一声,显得十分高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夏尔张开了手。夏尔连忙伸手抱住了她,将她放入到了自己的怀里。
“哦,谢谢,我很健康。”伯爵恋恋不舍地看着这个小女孩儿,“感冒了可以休息,我倒觉得很难得,真希望能够多休息几天……不过,丽安娜现在真是越来越淘气了,我都快管不住她了!”
然后,他捋开了袖子,炫耀式的向夏尔展示了自己手臂上的牙印,“她今天在地上乱跑,我抱起了她,她居然还咬了我一口,真是不像话!”
他一边说一边笑,显然并不对此感到生气。
“哦,那可真是个坏孩子!”夏尔夸张地捏了捏小女孩儿的脸,逗得她咯咯笑,“我来替您惩罚一下她。”
“行了,别那么用力捏!年轻人就是不知道轻重好坏。”伯爵有些心疼地看着外孙女儿,“坐下,坐下!”
夏尔从善如流,抱着丽安娜坐了下来。
“今天是为了什么事,居然跑到了我的家门来?”伯爵稍微收敛了笑容,开始变得严肃了起来。
“伯爵,我现在极度需要您的帮助,所以只好打搅您难得的假期了。”夏尔也没有客气,“您一休息,很多事情就施展不下去了,很多人都反对我,尤其是在增加对外投资交易税的问题上……”
自从担任财政大臣之后,为了挽救政府岌岌可危的财政形势,夏尔采取了多种办法,其中增加对外投资的交易税和银行的资本利得税便是这些办法之一。法国的资本和银行业十分发达,而且对外投资众多,征收这些税有利于扩大政府的财政收入。
并且,提高了对外投资的成本之后,银行进行国内投资的热情就会更加增大,实际上也扩大了国内的需求。
但是毫无疑问,他这一些举措自然会招致国内金融界的强烈反对,其中有一些人在法兰西银行内部也卓有声望,所以夏尔就需要身为法兰西银行总裁的德·博旺伯爵发话来镇场面。
“你太着急了。”伯爵并没有直接说意见,反而沉下了脸,“你才坐上位子不到两年,上上下下都没有摸透,就想搞得这么激烈,对你有什么好处?”
“时间紧迫,没有必要犹豫了。”夏尔十分干脆地回答,“如今的政府财政,正如沙滩上的城堡,如果稍微不慎的话就会有倾覆的风险,我们需要做一些激烈的举措。另外——我对现在的这种局面有些不耐烦了,现在我每做一个决定都要面临外界的吵吵嚷嚷,这还怎么让人做事?我需要创造一个先例,让政府可以根据需要来干涉金融界,而不是让它凌驾于政府之上。”
“某种意义上也许你是对的,可是就算是正确的事也要按照正确的方法来做,否则就会变成错误。”伯爵撇了撇嘴,“你现在让大家这么激烈反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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