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匂宮出夢
夏尔并不失望,他觉得这样正好。
“看来您的消息还是比较闭塞啊……”他又喝下了一口咖啡,“这位基督山伯爵,就是最近来到巴黎的一位国外富豪,传言他非常有钱,富可敌国,他一来到巴黎,就挥金如土,大把撒钱,所以成为了社交界的明星,人人都在谈论他。”
“哦……我明白了。”莫雷尔上尉点了点头。“他有什么问题吗?”
“他大有问题。”夏尔微微冷笑了起来,“有十分确切的证据证明,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这位外国的伯爵背景充满了黑暗。他是一个大型犯罪集团的首领,他就是依靠这个犯罪集团积攒起他的财富的。并且,他还将一些罪行累累的盗匪暗地里偷渡到了法国来,此时此刻他身边充斥着亡命之徒,如果他希望的话,他很轻松就能够在巴黎制造一场腥风血雨——”
“原来如此!”莫雷尔上尉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为什么警察不把他们抓起来呢?”
他的言下之意也很明白——这么危险的人物,为什么帝国政府不处理,反而要交给来夏尔这样一个少年人来处理呢?
“这样的人虽然危险,但是帝国偶尔也会需要这种人——”夏尔有意拖长了声音,“他现在在和帝国政府合作,要在外国进行一项计划。所以非但我们现在不能拘捕他,反而不得不将他待为上宾。”
“原来如此。”上尉总算明白了事态,“帝国政府现在需要和他合作,但是又不希望他闹出事端来,所以要暗地里监控他,对吗?”
“您说对了一半。”夏尔微微笑着,“我们是要监控他,但是要监控他的不是帝国政府,而是……”
他用食指向天花板上指了一下。
莫雷尔上尉一开始还不太理解,不过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陛下?!”
“是的,就是他。”夏尔印证了对方的猜想,“您知道的,基督山伯爵非常有钱,所以陛下担心他在私底下和某些政府高官有所勾结,于是就决定让信任的人去监视伯爵。……您恐怕不知道,我虽然年轻,但是在陛下身边随侍已经几年了,也算是得到陛下的信任吧。陛下决定让人去监控他的时候,他挑选了我。”
“我明白了。”莫雷尔上尉又点了点头。
他看向夏尔的目光,不期然间多了几分艳羡。
他奋斗了这么多年,在北非出生入死,最后才被调到了近卫军,有幸去接近陛下,然而面前的这个少年,什么功业都没有却已经在陛下面前呆了几年,蒙受陛下的信任,人跟人的差距就是这样让人无话可说。
但是很快,上尉就将这些杂念给拨开了,现在想这些毫无意义。
他坚信,虽然自己的路比其他人艰难,但是只要自己继续走下去,凭借自己的勇敢,诚挚和坚韧,他一定可以走到一个充满荣耀的位置上。
“这个危险人物,绝对不是可以轻松对付的,所以我将我的难处告诉了我的爷爷,而他也决定帮助我。”夏尔做了最后的陈词,“我让他推荐精英来帮我,莫雷尔上尉,您就是他挑选出来的精英,我爷爷说您同时具备勇敢和智谋,足以应付最为危险的事态,是难得的人才。所以我接下来就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全力帮助了。”
“您……您真是过奖了,我哪里算什么人才,只是一介武夫而已。”被夏尔这么一夸,莫雷尔上尉的脸上有些挂不下去了,连忙尴尬地摆手。
接着,他又收敛了表情,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但是您放心,既然您执行的陛下所指派的重要任务,那么我将尽我所能为您效劳,这是我作为帝国军人的义务,您不必顾忌我的想法,请按照您的思路对我下令吧,我会毫无保留地执行的。”
“很好,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看到了上尉如此热忱的样子,夏尔笑得十分开怀,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
某种程度上,他说的都是真话,但是只要选择说真话的节奏,就可以轻易地误导别人,
最重要的问题解决了,现在是两个人拉近私人关系的时候了。
“对了,莫雷尔上尉,您是哪里人?”
“我是马赛人。”上尉马上回答。
【啊?又是马赛啊?】
夏尔差点把口中的咖啡全部吐了出来,好不容易才重新控制住了自己。
不过他奇怪的脸色还是被上尉所注意到了。
“怎么,夏尔,马赛有什么奇怪的吗?”
“不,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一些认识的人而已。”夏尔咽下去了咖啡,然后回答对方。“对了,您听说过布沙尼神父吗?”
夏尔没想到这个问题,倒是触动了上尉的神经。
“布沙尼神父……您也听说过吗?”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夏尔。
“怎么?您和神父有过来往?”夏尔连忙问。
“这个……说起来话就有点长了……”莫雷尔上尉面露难色。
“我就喜欢听长故事,您告诉我吧。”夏尔坚持着问。
“好吧,其实就是一些陈年旧事而已……”上尉苦笑了一下,“不瞒您说,我们一家原本在马赛是做船东的——从我祖父到我父亲,他们都干这一行。原本一切都还不错,但是在十几年前,突然我父亲不知道交了什么霉运,好几艘船都在海上沉没了,公司的账目亏空越来越大,眼看就要还不起从票号借的钱了。我父亲心急如焚,到处去借钱维持,但是霉运仍旧继续,他最后一艘船也在海上沉没了……我父亲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病不起,最后死去。”
说到这里的时候,莫雷尔上尉停顿了一下,眼角当中出现了些许泪光。“这是我们家族最为黯淡的时刻,虽然父亲死了,但是公司的债还在,债主们继续找我催债,我们那时候哪里有钱?不瞒您说,那时候我也准备随父亲而去了,我不想看到我们家族的名誉就此完结。”
夏尔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您被人救了?”
“是的,被人救了,准确来说就是布沙尼神父。”莫雷尔上尉回答,“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有一天我发现那些债主们都不来催债了,然后我去打听,才发现有个叫布沙尼神父的人替我们家还了款,而且甚至没有保留我们的期票和借据。我现在仍旧不知道他这么慷慨的理由是什么,但是我可以肯定地说,这是圣人一般的举动,我和我的家人会永世感激他的善举的。”
【这就让人麻烦了啊。】夏尔心想。
布沙尼神父,也就是基督山伯爵,为什么要替莫雷尔一家人还债,而且还不图任何回报?
莫雷尔是马赛人,爱德蒙·唐泰斯也是马赛人,他们之间必然是有关系。
按照孔泽所提供的材料上说,爱德蒙·唐泰斯在被送进伊芙堡监狱之前,是一个海员。
那么,莫非他就是在莫雷尔一家手上干活?
【这个世界,还真是巧合得让人不可思议啊……】夏尔定定地看着莫雷尔上尉。
爷爷给他挑护卫,结果还真就挑到了基督山伯爵的故人!
该说这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呢?
“夏尔?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也许是感觉到了夏尔的视线有些奇怪,莫雷尔上尉连忙问。
基督山伯爵就是布沙尼神父。
没有必要向莫雷尔上尉点破这一切了。
但是,该不该赌一把,继续信任这位上尉呢?也许让一位故人来对付基督山,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理解您对布沙尼神父的感激之情,上尉。”打定主意之后,夏尔十分郑重地看着上尉,缓缓地问对方,“但是我想要问您一个问题。”
“什么?”上尉有些不明所以。
“您是怎么看待私恩和公义的?”夏尔从容地问,“如果布沙尼神父被证明是祖国的敌人,您会因为他对您的恩惠而徇私吗?您敢于对他使用制裁的武器吗?”
“……布沙尼神父……会对法国不利?!”莫雷尔上尉大为惊诧,“这不可能吧?这是个好人啊!?”
“我是说如果——”夏尔又强调了一遍,“如果这样的话,您会怎么处理?”
上尉沉默了。
“他救过我的命,甚至我全家人的命。”过了许久之后,他闷声回答,“所以如果能够避免伤害他的话,我会去避免的。但是如果他真的威胁到了帝国,那么,我会负起一个帝国军人应尽的责任来。从我的父亲开始,我们已经效忠拿破仑半个世纪了,我们不能违背我们的信仰,哪怕是对恩人。”
看得出来,他很痛苦。
“很好,莫雷尔上尉,我相信您的承诺。”夏尔笑着点了点头,“您不用担心,事情没有糟糕到那个地步,至少我们现在不必这么做。”
第45章 解明
“您不用担心,事情没有糟糕到那个地步,至少我们现在不必这么做。”
在莫雷尔上尉表态,自己为了帝国和皇帝陛下,在必要的时刻宁可对自己的恩人开火之后,夏尔安慰了对方。
不过,虽然莫雷尔上尉看上去是一个会忠实履行诺言的人,但是他并不是特别相信对方的这个表态。
没办法,在宫廷里面混迹久了,是很难因为某个人的某句话就去托付自己的信任的。
当然这不重要,因为夏尔现在确实也不需要对基督山伯爵开枪。
莫雷尔上尉是一颗有用的棋子,但是他和基督山伯爵旧日的瓜葛,也让他有着潜藏的风险,怎么在使用这枚棋子的时候规避风险,确实值得好好思量一番。
不过,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并没有太久,会客厅的门突然打开了,老仆人走到了夏尔身边轻声耳语了两句。
“孔泽先生来访?”夏尔微微有些惊诧,接着闪过了一丝喜色。
孔泽之前受他委派,一直都在查访有关于伊芙堡监狱内的那些陈年旧事,这次既然他回来找自己了,那么肯定是有什么进展吧。
难道是爱德蒙·唐泰斯的事情?夏尔心里不禁有些期待。
“不好意思,上尉,我这边有重要的事情……”他转过头来,满面歉意地看着莫雷尔上尉,“恐怕我们要尽快结束今天的会见了。”
“没关系的,您要执行重大任务,时间宝贵,能够抽出这么多时间来跟我说清楚情况已经很难能可贵了。”莫雷尔上尉连忙站了起来,“那么接下来,您需要我怎么做?”
“先把人召集起来吧,我们总归是需要一些人手的。”夏尔下达了对莫雷尔上尉的第一个命令,“您有什么比较让人放心的人可以推荐的吗?我们需要执行的是秘密任务,要能守密,而且做事牢靠的。”
“最符合您要求的,应该就是退役的士兵了,我当初的同袍和部下里面,有几个退役了之后在巴黎做工,如果能够找到他们的话,想必能够给您很大的帮助。”莫雷尔上尉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回答,不过很快就面露难色,“不过,他们现在都各有各的工作,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未必能够抽出时间来——”
“如果抽不开身的就不用强求了,我们不是军队,不必强制别人效劳。”夏尔当然能够领会到对方的意思了,“不过,如果能够抽开身的,您就让他们过来帮忙吧,当然了,我是要付出报酬的,而且会比他们现在的工资高得多。”
这个倒不是骗人的,夏尔一向秉持着要厚待为自己效劳的人的理念,只要别人帮了他的忙,他一定会重重酬谢——人生在世,想要做出什么事业就必须依赖别人的合作,而想要别人跟自己合作,就必须拿出真金白银来,没有例外。
反正,基督山伯爵那里有的是金山银海,只要能够从他那里敲出金砖来,甩一些给下面的人也够他们感激的了。
“好的,谢谢您的慷慨,夏尔。”果然,莫雷尔上尉大喜过望,连连向夏尔致谢,接下来知趣地跟着仆人离开了。
还没有离开特雷维尔宅邸,他就如同一个得到了命令的军官那样,心里已经开始思索怎么去执行夏尔的命令,到底应该去找哪几个人作为帮手,如何收集有关情报,如何布下针对对方的监视网等等问题了。
而这时候,宅邸的会客室里面又出现了一个新面孔。
和莫雷尔上尉一样,他也是高个子,不过那冷漠死板的面孔,让人看了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来。
但是夏尔现在却很有兴致。
“孔泽先生,您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吗?”
“好消息,不过也许是坏消息,先生。”孔泽平静地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回答。
“嗯,什么意思?”夏尔有些疑惑。
“好消息是,我已经找到了爱德蒙·唐泰斯的下落,也知道为什么伊芙堡监狱隐藏了有关于他的信息。”孔泽板着脸,以不带抑扬顿挫的强调回复了夏尔,“坏消息是,他现在可能已经尸骨无存了,这等于说我们的线索似乎已经中断了。”
【不,他不可能死了,他现在活蹦乱跳的,他就在巴黎。】夏尔在心里说,不过表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哦?详细说说吧,他是怎么死的?”
“说到这个之前,我必须向您解释一下我怎么查到的,这样您就能理解为什么我们现在才知道了。”孔泽把话题转开了,然后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因为年限久远,伊芙堡方面已经没有多少有关于爱德蒙·唐泰斯的记录留存了,而当年的典狱长已经死去,狱卒们也走的走死的死,为了得到有价值的信息,我不得不发动了自己在警察部门的关系,调查了几个退职或者退休的狱卒的下落,终于在马赛附近找到了两个,然后盘问他们,才得出了情况。”
夏尔没有插嘴,只是静静地看着孔泽,等待着接下来的故事。
“您肯定不敢相信,伊芙堡里面关着一个神父!”突然,孔泽抬起头来,加大了音量,“不是作为安慰囚犯的神父,而是真的作为囚犯,他的名字是法利亚,是一个意大利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被关进了伊芙堡监狱里面……”
“然后呢?他做了什么?”夏尔追问。
“然后他死了,在1829年。”孔泽马上回答。
【你是在逗我吗?】
一瞬间,夏尔的心里升腾起了一股怒火,几乎就要冲他怒吼了。
不过,他当然知道,孔泽不是一个轻易乱开玩笑的人,他既然这么说,那么内中自然就有隐情,于是按捺住了内心的怒火,静静地听着对方的解释。
“您别怪我扯出无关的问题,实际上这跟爱德蒙·唐泰斯的死亡大为有关,而且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孔泽笑了笑,似乎也感受到了夏尔的怒气,“您肯定不敢相信,在那么戒备森严的伊芙堡监狱里面,居然也有人试图逃亡,而且差点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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