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匂宮出夢
“是的,我们这就是在趁火打劫,先生。”夏尔点了点头。“既然可以打劫,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他如此坦率的态度,更是让大使怒不可遏,可是他也明白,对这种人进行道德谴责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现在,他能做的选择确实不多。
“如果您非要这么做的话,我们只能答应您,但是您也明白,这条件苛刻至极,一旦我们这么做的话将会在舆论上使我们落到极为不利的境地……”大使咬着牙说,“而特雷维尔先生,您也看得到,我们答应的条件能否实现,是以我们能否胜利为评判标准的,如果我们在舆论上失败了,我们作为卖国贼被打倒了,那我就算答应您再多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大使如此答复,倒是出于夏尔的意料之外。
不过他仔细一想,这倒也有道理。
“那您是什么打算?”最后他反问。
“我们的条件不变,但是法国必须给我们一笔贷款,让我们可以以还贷的名义再让出各项权益。”大使昂着头看着夏尔,“如此一来,我们在舆论上就不至于被动了,而你们也可以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结果就变成了我们借钱给你们平叛?您想得真是美啊!”夏尔忍不住失笑了。
“那您看看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大使毫不畏惧地看着夏尔。“难道你们不希望赢得俄罗斯的友谊吗?您现在雪中送炭,那么我们将会一直感激你们,到时候法国人就算进行商业上的扩张,又有谁会多说一句呢?这总比趁火打劫看上去更美吧?而您呢?您也会从中得到多少东西!”
在他的注视之下,夏尔陷入到了沉吟当中。
“这一条我会启禀陛下的。”最后他说。
“很好。”大使笑了笑,他明白,对方这么说就是婉转地答应了自己。
他知道,现在丧权辱国是免不了的了,他要做的就是尽量为国家多争取一些东西,同时为尽快平叛创造条件。
“我们还有一项条件,那就是贵国不得作出任何扩张或者报复性战争,必须保证奥地利对瓦拉几亚和摩达维亚的保护权。”片刻之后,夏尔重新开口了,“同时,俄国不得再派兵驻扎波兰,保证波兰人享受他们应有的权益……”
瓦拉几亚,原本是俄国发动战争的原因,结果最后却变成了奥地利人的盘中餐,这让大使心中不免又是一痛。
而波兰,更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创痛。
“波兰?”他看着夏尔,喃喃自语。“先生,如果我们不在波兰驻兵,我们赋予他们什么一般民权,那么这跟承认他们独立有何区别?”
法国和波兰可以说是世代友好,在拿破仑一世在位期间他还曾建立起了华沙大公国,而波兰人也殷勤地追随着他,并和他一起进行了征伐俄国的战争,没想到到了拿破仑三世的时代,这种情结居然还有留存。
“至少在名义上他们还会属于你们。”夏尔反驳。
“可是如果他们也反叛了,那该怎么办?!”大使当然不会被这种文字花招所欺骗。
“那就听天由命吧。”夏尔耸了耸肩。
他这种暗含讥讽的态度,让大使瞬间就血气上涌,几乎又要爆发了。
可是他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在帝国岌岌可危的现在,波兰可能本身就难以保全,毕竟那里的人都十分痛恨帝国的统治。更别说帝国本身就还需要调走军队前去平叛了。
反正都有可能保不住,先答应了再说,以后再想办法重新拿回来。大使心想。
“好的,我们答应您的条件。”带着莫名的痛苦,他嘶声说,“另外,为了表示对土耳其人的友好,我们在高加索也将撤军,先生,我还记得您上次的承诺,您说法国愿意给俄罗斯以安全保证……”
夏尔怔住了。
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明明是要调兵遣将进行内战和平叛,他却说成是为了主动和土耳其人友好,还将法国人拉过来了,要求法国人约束土耳其人不要趁火打劫。
夏尔当初说给俄罗斯什么安全保证,本来是为了刺激对方的,结果这倒反而是让他拿过来将了法国人一军。
不过,仔细一想的话,这倒也有好处,本来法国就不希望土耳其人过去膨胀,再者来说,大使的要求也给了法国继续干涉平衡近东事务的足够理由。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随了对方的心愿吧。
没想到,在这么不利的条件之下,对方居然还是依靠着所剩无几的筹码,和现实的态度争到了这么多东西。
“您真是一个老练的外交家。”夏尔发自内心地恭维了对方,“我对您十分佩服。”
“我现在只是一个卖国贼而已。”戈尔恰科夫长叹了口气,然后意兴阑珊地站了起来,“先生,要是没有这场战争该多好!我一直都是反对它的。”
“至少您已经为结束它做出了足够的贡献。”夏尔也站了起来,对对方伸出了手。
就这样,在入夜时分,法俄两国的谈判人员就以惊人的效率完成了初步的谈判,而之前一年这种谈判还是进展寥寥。
由此可见,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给俄罗斯帝国带来了多大的创伤,又是多么让帝国的统治者们惊慌。
在谈判的末尾,戈尔恰科夫大使甚至还请求法国派出军队或者志愿者来协助俄国平叛,但是被夏尔婉转但坚定地拒绝了。
毕竟,现在法国已经心满意足,没有让自己涉足俄国泥潭的兴趣了。
再者说来,法国不干涉,也正好可以左右逢源,等待着两边的出价。
对夏尔来说,这份协定既是预定的好处,也是可以用来压迫别祖霍夫伯爵一边给出好处的工具,处在现在的环境下,两边都不得不来仰仗他。
当拿到了协定的草案时,夏尔突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在这份协定里面,他已经得到了他所能够期望的一切。毫无疑问,在和谈结束之后,他也将再次震动整个欧洲,而那时候,再也没有人能以蔑视的语气谈到路易·波拿巴皇帝和他本人了。
无论别人怎么厌恶他,他们都必须承认他是个巨人。
如果爷爷能够平安无事的话,一切就都会完美了。
如果……爷爷……
带着突然油然而生的忧虑,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当中,夏尔留下了自己的随员们,再度和卫兵们骑马向医院驰骋了过去。
第1039章 离去
在离开了谈判地点之后,夏尔直接快马加鞭,加速向法军阵地后方的野战医院驰骋而去。
虽然现在已经是相对平静的时期,两军的交战已经基本结束,但是毕竟还是战争期间,俄军的投降通告还没有下达到每一支部队,所以他的随从们也不敢怠慢,拼命地催动坐骑跟在夏尔的身边,努力不让他出现一点闪失。
夜晚赶路并不容易,尤其是现在身处荒野当中,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好在进入法军的阵地之后,各支部队的营帐所发出的灯光成为了天然的路标,才让夏尔能够在这片荒原当中前行。
夏尔的心里很着急,因为最近爷爷一直都在病危状态当中,身体状况实在堪忧,几次曾昏迷过去,就算是清醒的时候也只能断断续续地说些话而已。
原本,在他的运筹和辅助之下,帝国顺利地和英国人结成了同盟,一同痛击了俄国人。并且,同样也是在他的帮助和策应之下,别祖霍夫伯爵也成功地发动了政变,让俄国人的中枢陷入到了瘫痪当中。
可以说,他成为了俄国人的梦魇。
而伴随着俄军的投降和新签订的和约,他现在已经走上了人生的一个新的巅峰。此时,欧洲大陆上,一个强国落到了他的手里,任他摆弄;一个强国被他击倒,已经人事不省;一个强国瑟瑟发抖地站在他的面前,想尽办法要来讨好他……得到这样的荣耀,还有什么可以奢求的呢?
然而,爷爷的病情,让夏尔原本应有的兴奋消失了大半。
他上一世是个孤儿,这一世才真正享受到了亲情,这么多年来一直和爷爷共处,从小在他的关爱和呵护当中长大,而他更是在爷爷这里,学到了踏入这个19世纪社会的一切窍门,爷爷教会了他怎样应付社交界,怎样去谋求得到自己的东西,怎样像一个特雷维尔那样行事……可以说,对他而言爷爷又是亲人又是导师,是他整个生命当中最为关键的人之一。
虽然爷爷已经到了如今的年纪了,夏尔自己也知道他肯定将会不久于人世,可是当爷爷真的躺倒在病床上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是有多么留恋这个老人,虽然他从来没有信过教,但是在这段时间里面,他真的几次向冥冥中的神祇祈祷过,让他们再为这个老人延寿一段时间。
在深夜时分,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夏尔终于来到了医院当中。
此时外面已经是寒风怒号,气温低得吓人,哪怕是穿着厚厚的大衣,夏尔仍旧感觉到深入骨髓的寒冷。
一来到医院,体贴的护士马上就给他们一行人递上了热水,而夏尔顾不得休息,一边拿着热水杯喝水,一边大踏步地向爷爷所在的病房走了过去。
身为法军的统帅,即使在患病当中特雷维尔元帅自然也可以享受特权,他的病房在安静的后院,普通伤兵们必须十几个人挤在一个房间,而他直接就占用了三间。
可是即使拥有特权,死神还是会无情的走到每个人的面前,死亡终究会成为每个人的归宿。
夏尔努力抛开自己不祥的想法,走到了后院当中。
而正当他来到了病房门口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中间慢慢地踱了出来。
这是一个身材瘦削的女子,在身上穿着白色裙子的映衬下,肌肤显得煞白,在阴沉沉的灯光当中显得突兀而耀眼。她五官姣好,不过也许是因为最近过于劳累的缘故,眼袋很重,透着一股筋疲力尽的憔悴,而她的脚步也很轻,简直犹如飘荡在半空当中的幽灵一样。
当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原本心事重重的夏尔马上怔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认出了,这就是他的妹妹。
自从带领志愿队来到克里米亚之后,芙兰一直都努力地和其他志愿者们一起照顾伤兵,这就给她积累了许多的劳累。而在爷爷病倒之后,她更是一直照顾在爷爷身边,几乎很少有机会休息,所以一个原本鲜丽可爱的女子,现在变成了如此憔悴的样子,看着让夏尔心疼。
正当夏尔打算去安慰她两句的时候,他发现芙兰走到了栏杆旁边,然后扶着栏杆默然地抽泣了起来。
这梨花带雨的样子,让夏尔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
他加快了脚步,一把冲到了妹妹旁边,然后扶住了她的腰。
“没事吧?”
突如其来的人让芙兰稍微一惊,但是当她回头一看认出来来人之后,她的眼睛里面顿时又冒出了一大股泪水,然后猛然抱住了兄长。
“他们……他们都说……他们……”一边说,芙兰又哽咽了起来,泪水不停地从碧蓝的双眼当中倾泻而下,犹如是瀑布一样在洁白的脸上滑落,一滴滴地落在了地上。
她说了几个字,又顺不住气,断断续续地抽噎着,直到最后,她说出了几个让夏尔如遭雷击的词。
“他们……他们都说,过不了今夜了。”
“过不了今夜?”夏尔喃喃自语。
虽然字义明确,但是此时他的脑中已经是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把字眼变成明确的意义,只是下意识地重复了几次。
虽然本来就有这种预感,但是他之前还曾经抱有一些期待,希望能够发生什么奇迹,让这个老人可以继续延命,回到法国,享受他应得的凯旋和荣华。然而现实确实如此的残酷,让他毫无办法。
天哪……他今晚就过不了呢?
怎么可能?一个陪伴了我二十几年的人,就会在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晚上离开?这怎么可以?!
夏尔一瞬间心乱如麻,手中的杯子也不知不觉当中砸落到了地上。
“是的,他们是这么说的。”芙兰一边哭,一边泣不成声地说,“我不敢在里面哭,只好出来哭一下了,先生……我……我的心好疼啊!”
夏尔没有回答,他的心此刻也是一样的疼,但是他没有哭出来,他知道,如果他哭出来的话,妹妹会更加伤透心。
他只是伸出手来,轻轻抚弄着对方的背,让她能够畅快地哭下去。
片刻之后,芙兰终于稍稍止住了泪水。
“我们一起进去吧,他需要我们两个在身边。”夏尔以一种异乎寻常的冷静语气说,“他终究是爱我们的。”
“嗯。”芙兰顺从地点了点头,跟着哥哥重新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的烛光很亮,有一群人围在一张病床的旁边,而特雷维尔元帅此刻就躺在病床之上,他正闭着眼睛沉眠着,呼吸十分均匀,而表情近乎于庄严肃穆。
这个老人,原本就长得仪表堂堂,而在多年的从军生涯当中,早已经积累一股威风,等到成为了说一不二的元帅和统帅之后,那种威风更是变成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看了心里都发慌。
哪怕现在他在沉睡,也能让人感到,这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所有人在他身边屏声静气,生怕惊扰了这位元帅阁下。
夏尔拉着芙兰走到了爷爷的旁边,静静地打量着这个老人。
不知道哪来的精力,他的脸色红润得就像个孩子一样,眼睛也变得炯炯有神,而这却让夏尔看得心里发慌。
“他……他怎么样了?”夏尔忍不住再问一次。
“抱歉,大臣阁下,我们……我们已经尽力了。”一位医生小声说。
“是吗……”
这个明确无疑的判决,让夏尔瞬间呆住了,哪怕他极力想要表现得镇定,眼角的泪水却不自觉地滚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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