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匂宮出夢
“他的皇位也许都是偷来的。”
“一定是偷来的。”佩里埃特小姐恨恨地说,“而且这个皇位也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好运。夏尔,你知道的,自从彼得一世之后,罗曼诺夫王朝的男性沙皇们没有一个配有好命的。彼得二世不是早早就死了吗?彼得三世和保罗不都是被自己的至亲给毫无顾忌地杀害了吗?就连那个靠着步步撤退打败了拿破仑、然后还恬不知耻地自称为欧洲解放者的亚历山大不也有传言说是被人毒死的吗?我深信现在的这位沙皇也会如此,他不配有比他的祖先更好的命运。”
“也许如此吧。”
他会服毒自杀,如果历史没有大的改变的话——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改变了。
“所以,夏尔,现在是一个庸人时代,自从拿破仑陨落之后,凡俗之辈们主宰了这片大陆。但是……这种时间不会太长了,长久的沉寂终究会被雷鸣所击碎,一个激鸣的时代即将到来。夏尔,你到时候是能成为一个棋手的,我一直都这么认为。”
也许是因为已经跟夏尔半挑明了身份的关系,这位佩里埃特小姐一改之前的温和,而变得有些激烈起来,也许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就差说“数千古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了。
“我非常感谢您对我的看重。”夏尔真诚地再次道谢。
“当然,即使如此,现在该写的稿子也应该按时写。”似乎是骂了一通之后消了气,佩里埃特小姐又缓和了语气,重新换上了那种半开玩笑的打趣口吻,“最近您好像一直都在脱稿,我们都等不及了呢。”
“呃……呃……”这个话题突然转移得让夏尔有些不适应,他期期艾艾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回答,“最近很忙,真的很忙,集中不了注意力,等到有时间了之后,我再来集中精力好好写完给您吧……”
显然,这位小姐是打算回避掉那些重大问题,继续伪装回原来的“蓝丝袜小姐”,既然如此,夏尔自然也乐得配合。
“我再提醒您一次,不要学那些可耻的熊!”佩里埃特小姐似笑非笑,极像是开玩笑又似乎有些认真,“现在考虑到您确实有原因,暂且慢一点算了。但是这本书您必须写完,否则到时候,您挖下的坑里面埋得不仅仅会是读者,还会有您本人,您一定要记住这一点,知道了吗?”
“呃……知道了,知道了……”夏尔连声答应,脸上也冒出虚汗。
拖稿被编辑骂在哪个时代都是后果惨烈啊……而且如果真有坑能埋掉那熊,那就太好了……
佩里埃特小姐笑得愈发开心了,似乎是训了一顿手下作者,让她心情甚好。
“对了,您刚才似乎是有事想要找我商量,对吧?现在我心情很好,您可以直接跟我说了,价码会比平常低很多哦。”
“那就太好了!”夏尔大喜过望,“我确实是有件事想要请您帮忙。”
接着夏尔就一五一十地将老侯爵准备参与的项目告诉给了对方。
“矿山?”佩里埃特小姐听到这个,似乎也来了兴趣,“听上去有点意思,连那位大名鼎鼎的德·博旺男爵也参与了吗?”
“据说是如此。”
“即使如此您还是不放心?”
“是的,我仍旧有些不安,所以我委托您尽力帮我查清楚这件事的一切细节。”夏尔看着对方,“您能够帮我吗?”
“可以倒是可以……”佩里埃特小姐的回答意味深长。
“那您想要什么我付出什么代价?”夏尔直接打断了她,单刀直入。
“真是直接的人啊。”佩里埃特小姐又笑了笑,“现在我还没有想好,您先记着账吧。”
“可以,没有问题,我欠您一个请求。未来只要能够帮到您的,我都会去做。”夏尔的回答十分严肃,“另外,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吧,我现在心情很好。”
“如果有需要的话,几天后我可能会向您借一笔款子,数额比较巨大的那种,比如五十万法郎吧。现在市场上一般是六七厘的年息,我给您一分五,三年之后连本带利还清,您看如何?”
“到了那天再说吧。”佩里埃特小姐的笑容若有若无。
第97章 问计
一扫昨天被父亲痛骂了一顿的阴霾,莫里斯·德·博旺先生静静地呆在杜伊勒里花园的树荫下,远远地眺望着远方的来路,眼中充满了喜悦和期待。
夕阳与远处的建筑越贴越近,他也越来越紧张,频频掏出怀表来看时间。真当他开始有一点点焦急的时候,那辆刻着特雷维尔公爵家爵徽的马车终于来了,他连忙笑着迎了上去。
马车很快就停下,然而还没等他冲到门口伸出手去扶,里面的人就直接下来了,让他心里有些暗暗惋惜——要是再跑快一点就好了!
为了不让对方有机会来扶自己,夏洛特特意在事前嘱咐车夫在那位先生跑过来之前就停下马车,目前看来效果不错。
她自己敛着裙子走了下来,然后用戴着丝绸手套双手撑开了自己的小阳伞。
接着她带着平常的笑容,朝那位大银行家的独子走了过去。
“博旺先生,下午好。”
她的笑容让莫里斯心神不禁再次为之一荡漾,他殷勤地躬身行礼。
“特雷维尔小姐,下午好。”
“您好像已经等了很久了,”夏洛特笑着说,“我没有迟到吧?”
“我没有等多久,您是准点到来的。况且,法兰西最美丽的女子有权利迟到。”莫里斯连忙继续大献殷勤。
不得不说他还算俊朗的外表,殷勤奉承的话语,再加上大银行家继承人的身份(这也许是主要原因),三者结合起来对一般的女子是十分有杀伤力的,难怪这位花花公子虽然年纪不是很大,但是在社交场上已经薄有名气。
不过,很可惜他面对的是夏洛特,夏洛特对这种甜言蜜语根本就不为所动。
夏洛特将蔑视和不耐深深地藏在心底里,以一成不变的微笑应付着德·博旺男爵的儿子。
“您这话可说得好听呢。”她微微眯起眉毛,显得很受用的样子,“但是,我们还是先说说正事吧。”
“正事?”一听到这个词,莫里斯的好心情就差不多全消失了,他又想起了父亲那一天发怒的可怕样子,“这个……呃……”
“怎么了,您不记得了吗?那个矿山项目的事……”
“呃……我当然记得。”眼见瞒不过,莫里斯只好说实话了,“那天您跟我说过之后,昨天我就去问了父亲,他告诉我一切顺利,只要再过几个月就行了……”
“他就跟您说了这些吗?”夏洛特追问。
“嗯,就是这些,他说大家不用担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莫里斯有些尴尬地看着夏洛特。
特雷维尔公爵小姐还在向他微笑,但是他感觉这位公爵小姐的笑容和之前的那些笑容都不太一样,但是他又感觉不出来到底哪里不一样。
看来他什么也没有问到。
德·博旺男爵看来还是挺了解他的儿子的嘛,知道他不中用而且容易被人摆布。
“哦,我明白了……”夏洛特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既然您的父亲这么说,那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看来我只是白操心了而已……”
接着她又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谢谢您,莫里斯。”
莫里斯心中的忐忑迅速又被狂喜所取代,因为这是他憧憬了许久的特雷维尔公爵小姐,第一次在他面前直接称呼他的名字,而不是冷淡的“德·博旺先生”。
“这……这是我……我应该做的……”他忙不迭地回答,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夏洛特没有理会他,两人继续沿着花圃散步,时不时闲聊了一下最近的社交新闻。
估算到时间合适、告辞已经不算失礼之后,夏洛特从怀里拿出了一只镶嵌着小珍珠的蓝色珐琅怀表看了看时间。
“啊,都已经这个时间了呢,”她重新抬头看向莫里斯,“我下午还有一点事……”
“哦,没关系,当然,您请便吧。”莫里斯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中。
“那么,告辞了!”夏洛特笑眯眯地向他又行了个礼,然后转身过去,撑着伞慢慢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看着公爵小姐妩媚的背影,莫里斯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冲动——今天的“胜利”给了他太多信心。
“特雷维尔小姐,我最近可能要在家中办一次舞会,能否邀请您赏光来参加?”
说完之后,他心跳骤然加速,一边暗暗后悔自己的冲动。
特雷维尔公爵小姐仍旧慢慢地朝前走着,似乎毫无所觉。
正当他心已经沉到谷底的时候,这位小姐突然转头回来了,她的笑容如春光般和煦。
“舞会的话,我最近可能没时间参加。不过最近我很可能要拜访您的父亲一下,毕竟我对他早就闻名已久,一直想跟他讨教讨教经商之道,您到时候可别不许我登门哦。”
莫里斯顿时大喜过望。
“当然可以!”
“谢谢。”特雷维尔小姐再度优雅地行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开。
感谢上帝!感谢父亲!莫里斯感觉自己从未这么崇拜过自己的父亲。
但是他无法察觉,可爱至极的特雷维尔小姐在转过身之后,笑容已经完全收起,只剩下了无尽的冰寒。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自从参与这个项目投资以来,夏洛特心里一直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安,所以也多方重新打探,最后竟然还想到了要利用博旺男爵的儿子来试探。
结果,她的不安不仅没有被消除,反而越来越浓厚了。
原本看上去坐等发财的项目,现在被蒙上了层层灰雾,越发有些不祥的阴影,让她心里越来越不安。
这个项目是她从莫里斯那里偶然得知然后鼓动自己的爷爷参与的,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之后,钱已经转到了那边的账上。如果真的出了问题,那特雷维尔公爵家显然要因她而蒙受极大损失,这是夏洛特所无法承受的后果。
一想到这里,她不禁心中有些害怕。
……
神通广大的佩里埃特小姐果然没有让夏尔失望,仅仅在第二天中午,他就收到了从她那里寄过来的信件。
“亲爱的朋友,在您的请求之下,我已经初步调查了此事,得到了以下情报:
此项目虽然传闻有德·博旺男爵参与,但是他手中的银号并未予以担保。为这个项目予以融资的是另一家银号,并且这家银号也不负有项目的直接责任。
具体负责经办此项目的是洛林省一家当地的银号,这家银号已经在当地经营了多年,信用尚且良好。
以下是目前已经了解到的情况。
如果您需要向我借款参与此次项目,我个人建议先再观望一番,多查明更多情况再行斟酌,因为就我看来还有很多模糊不清的地方需要了解。
您的朋友
卡特琳娜·德·佩里埃特”
看完这封信之后,夏尔忍不住怒从心头起。
因为他已经完全明白了。
这个借款自然也不用去考虑了。
什么“信用尚且良好”,在巨款面前谁能够保证信用继续良好?卷款潜逃的又不是一个两个,别人不懂行就算了,这位大名鼎鼎的银行家会这么轻信于人吗?显然他们一开始就不打算承担风险责任!
即使是前世并不特别懂行的夏尔,也知道这是19世纪常见的诈骗手段,在铁路工程、土地投机、矿产开发内搞这种事的人比比皆是,不过能玩到这种规模的倒是很少,想来都是被德·博旺这个姓氏的威名给骗过来的吧,就像爷爷那样。
没想到德·博旺这个狗东西居然骗到自己头上来了,简直让人无法原谅!
夏尔生气倒不是生气博旺男爵搞诈骗,从古至今银行家都是坑人不吐骨头的代名词,他生气的是自己家差点上当,赔掉一家积蓄。
算了,生气没有意义,反正现在还没有投钱进去,到时候也不用欲哭无。夏尔按捺住了怒火,在心中安慰自己。
想到这里,他不期然地又想起了男爵那张温厚的脸,和那天在画展上和他的倾谈。这家伙一边一脸严肃地考虑着国家大事,想着怎么让国家经济政策变得更合理;一边毫无顾忌地谋算怎么让人倾家荡产……这还真是矛盾啊。
不,这并不矛盾,这就是资本家。
算了,不管他了,这件事权当没有发生吧,还好没有遭受任何损失。夏尔决定等下就跟爷爷说明这件事,然后让他打消一切参与这个项目的想法。
正当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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