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匂宮出夢
“我所喜欢的是敢于在战场上拼杀的勇士,您做得到吗?!”
他心里永远都记得这句话,一辈子也忘不了的话。
更让他难以抑制自己的是,说出这句话的人,在战争爆发之后。
简直像个天使一样。
不,本来就是天使。
而我……我一定要做一个配得上出现在她面前的人。
哪怕仅仅得到出现在她的面前的资格,也需要努力。
年轻人心里再度充满了激情和勇气。
是的,我做得到!
第977章 遐想与教训
确实,在这个刚刚从美国回来的青年人心里,还隐藏着一个让他足以鼓起任何勇气来到战场上的理由,一个至为重要的理由,那就是年轻人热烈丰沛的感情。
刚刚回到欧洲时,他是跟着奶奶一起来到英国,因为他的奶奶和当时还在世的威灵顿公爵是亲戚,他们想要在那里依靠公爵的帮助碰碰运气,得到一个返回法国的机会。
而他们等到了这样的机会,就在那时候,刚刚重建的帝国决定和英国人修好关系,他的堂叔、拿破仑三世皇帝陛下派出了他最信任的重臣德·特雷维尔先生访问不列颠,参加当年举办的世界博览会,而他就在那次接受了公爵的邀请,前往公爵的城堡拜访。
也就是在那里,他和奶奶碰到了这位先生,然后经过了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这位年纪轻轻却又大权在握的大人物,终于决定了接受他们的请求,想办法为年轻的热罗姆谋求一个回国的机会。
而后,他真的兑现了诺言,在回国之后就为热罗姆得到了一个回国的许可,由此也可见他对波拿巴皇帝的影响力之大。
在短暂的接触当中,这位大人物以其风度和智慧赢得了他的尊重,他也十分感激对方的帮助,然而,这次英国之行当中有一个人更让他铭记在心。
那就是这位大臣的亲妹妹德·特雷维尔小姐。
在那里他结识了对方,并且虽然只见过几次面,但是立刻就被迷住了。
在他看来,这位小姐有着惊人的美貌和同兄长不相上下的智慧和风度,难得的是性格温柔谦逊,毫无世家贵族的大小姐的那种傲慢,也几乎没有一点儿惹人不快的谈吐,更加令人惊喜赞叹的是,她还拥有着卓越的艺术天赋,绘画的水平极高。
她的种种优越的特质,几乎符合一个在偏僻的美国乡下长大的年轻人对世界的全部美妙幻想,他认为自己无法在这个世界上找到更好的女子了,所以他几乎毫无抵抗力地就陷入到了爱恋当中。
然而很可惜的是,他的这种爱恋只是单方面的而已,他甚至都没有多少勇气跟对方表明态度。
他知道,虽然他空有波拿巴的姓氏,但是他没有爵位,没有名声,更没有配得上特雷维尔家族的财富和地位,因而也就没有资格向对方表露自己的爱恋。
可是在经过一段时间沉默的煎熬之后,某一天他终于忍不住了,就在特雷维尔先生为了妹妹的生日而招待宾客们庆祝的时候,作为客人的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来到了这位小姐身边,然后鼓起勇气向对方表达了自己的爱意。
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他直接就被拒绝了,那位小姐甚至都不愿意和社交场上的女子一样给人一点暗示的希望,以便把别人当成是自己魅力的俘虏,不过这也正是他最喜欢她的地方。
如此真实,如此庄严的拒绝,并没有浇灭他的热情,反而让他更加斗志昂扬,终于在他不懈的追问之下,那位小姐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所爱。
“我……我喜欢英雄,喜欢与众不同的人,要超脱于常人的人……”
这个回答太像她应有的风格了,毫无对金钱名利的追求,只想要一个英雄作伴,以至于听到这个回答之后,热罗姆·波拿巴甚至更加热爱她了。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就跟她的哥哥提出了参加战争的申请,虽然特雷维尔大臣十分反感恼怒他的求爱,甚至明说永远也不会答应他的请求,但是这位大臣在他的苦苦要求之下最后还是答应了他一旦战争爆发之后就上前线的请求。
年轻人的激情、渴望就这样和爱恋融合到了一起,得到了一个金色的升华,他甚至觉得此生的意义都已经在此展示了出来。
他要在这场战争当中努力表现,证明自己的勇敢,证明自己配得上站在她的面前。
而更加让他感到无比感动的是,在战争爆发之后,特雷维尔小姐居然自己申请作为医护人员走上前线,照顾那些伤病员,并且她还自己筹款招募医生和护理人员,准备在战地前线开办医院,为减少士兵们的伤亡而努力。
从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开始,热罗姆·波拿巴就再度坚信,世界上不会再有另外一个比她更仁慈,心灵到外表都是无与伦比的美,简直就像是女神降临世间一样。
在年轻的热罗姆·波拿巴看来,这世上的女子也唯独只有她,确实有资格希望一位开天辟地的英雄和自己成为伴侣。
也许他无法成为一个英雄,但是他可以努力走在成为一个英雄的路上,用自己的雄心,自己的热诚和自己的勇敢真挚,来感动那位心中的女神。毕竟,她不就是在背后看着吗?
对这个年轻人来说,只要一想到她就在后方注视着自己,他就能够忍受战地的一切艰苦、劳累和牺牲,一切都是这样令人充满希望,战场不再是血色的恐怖地狱,而是玫瑰色的天堂。
看着远方的荒野,热罗姆·波拿巴沉浸在了自己的遐想当中,原本愤怒的心情也被这股遐想所治愈了,以至于就连同伴们的话声都充耳不闻。
“喂,小子!”利塞尔·埃米勒中尉忍不住重重地拉了他一把,“在想什么呢?”
“啊……抱歉……”热罗姆陡然被拉回到了实际世界当中,然后心虚地别开了视线,“我只是……我只是想起了国内的一些事而已。”
“看你这么脸红狼狈的样子,是在想女人吧?”中尉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好了,我们交情都这么好了,你还没说你情人是谁呢!这可不行,一点都不像个骑兵,我不是把我的情妇告诉你了吗?你也告诉我吧,别那么不够意思!”
“我没有情人……”热罗姆·波拿巴先是有些尴尬,但是很快又叹了口气,“她看不上我。”
“看不上你?凭什么?”中尉疑惑了,“你是波拿巴家族的成员,又这么正直优秀,就算是公爵小姐也配得上吧?要是她看不上你,那绝对是她自己不行!要么就是你还不够像个骑兵!你应该去进攻,把这座堡垒拿下!”
“别这么说了,我……我确实配不上她。”热罗姆·波拿巴愈发沮丧了,“至少在现在,我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世上女人都一样,无非是你能不能敲开她们的心防而已。”中尉却一脸的不以为然,“你越是把别人抬得高,人家越是不会看你几眼。作为一个骑兵,明明应该是姑娘们迷恋我们才对,你可不能给大伙丢脸!再说了,我不信世上还有你配不上的女人,除非是特雷维尔小姐那种,可是她那样的又有几个呢?别想那么多了朋友……”
就是她啊,热罗姆·波拿巴心里苦笑。
不过他心里也暗暗有些高兴,战友如此说,那说明他心里也确实对她印象极好,这无疑地又间接证明了他自己的眼光。
“好了,老兄,我们别谈这个话题了。”他宽宏大量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们快走吧,执行任务重要。”
芙兰的心血没有白费,她冒着风险来到克里米亚,不辞辛劳地和第一线人员们一起照看伤病员,从未对自己的待遇发过牢骚,反而十分同情这些受苦受伤的官兵们。
通过自己的努力,至少她的第一个目的是达到了,她确实在联军当中树立起了十分优良的名誉,不光是法国军人,就连英国军人们也对她赞不绝口,认为她同时拥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美貌和心地,以至于随军的泰晤士报的记者们也满怀着崇敬和尊重,为她写了几篇稿子,也让她几乎成为了许多人心目中的偶像,哪怕是像利塞尔·埃米勒中尉这样轻佻惯了的军人,在提到她的时候也多了很多尊重。
不过,她并不为此感到沾沾自喜,说到底,她根本不怎么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所以她依旧按照原本的热情坚持照顾伤员们,无形当中更加让别人多了几分敬重,觉得她不是那种沽名钓誉的轻浮之辈。
正当这几个骑兵还在闲聊,驱散刚才因为和那些步兵们起了小冲突而升起的情绪时,远处突然又传来了零星的枪声。
这些枪声并不密集,不过却惊起了这些骑兵们的注意,他们马上勒住了马头,然后向枪声传过来的方向驱驰了过去。
原本,胸甲骑兵算得上是重骑兵,相比于骠骑兵等等轻装备的骑兵,他们行动的速度要慢许多,不过因为最近大量联军建制下的轻骑兵被调到了前线担当掩护侧翼和骚扰等等作战任务,再加上因为疫病造成了不少战马和骑兵丧失了战斗力,所以这些重骑兵也不得不暂时被调了上来,执行占领区内的侦查和维持秩序的任务。
虽然这些自视为天之骄子的近卫军骑兵们对这种任务不大看得上眼,不过既然是军人就得服从命令,所以他们不得不忠实地执行着任务,听到了枪声之后也马上赶过去查看情况。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枪声发起的地方。
然而,和他们担心的不一样,这里并没有潜入进犯的俄军小部队,而是一群身穿着耀眼红色军服的英军士兵。他们也不是在对敌人开枪,而是正在一座小教堂当中密集地穿梭着。
这是一座东正教的教堂,而此时里面已经没有了宗教设施的肃静,反而一片嘈杂,到处都是穿着红衣的士兵们,他们和刚才洗劫村庄的法军士兵们一样,都在对这里进行着抢劫。
许多人正在圣坛周围进行着抢掠,把那些镶金嵌银的祭器一扫而空装进自己的口袋里;有些人则干脆扯下了四处的幕布,同时利用刺刀把家具的金边给撬了下来;有些人甚至连木制的桌椅都没有放过,他们拿着各种工具把这些桌椅肢解成为虽快,准备拿回去当做燃料。
在他们高效的洗劫之下,整座教堂很快就变成了一片狼藉的废墟,犹如是一片刚刚被大群蝗虫扫过的农田一样。
在旁边一直苦苦哀求的牧师,被一个不耐烦的士兵直接用枪托一下子揍到了地上,惹起了修士和牧师们的嚎啕大哭,他们显然没有想到,自己在教堂这种圣地里面居然会受到这样的对待。而他们的哭声并没有打动任何人,反而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有些人甚至故意当着他们的面四处开枪,以便吓唬他们来取乐。
这些英军官兵们毫无怜悯心的举动,令原本心里就有些窝火的热罗姆·波拿巴,心里更加恼怒,他再次准备冲过去向对面部队的长官们抗议,而这一次,他在行动之前就被好友利塞尔·埃米勒中尉给拉住了。
“听着,朋友,别做傻事!”他在热罗姆的耳边大喊,“你跟自己人吵架还有人能帮你摆平,要是和英国人也吵起来了,那就有大麻烦了,别给大家添乱!”
“可是……这样做是不对的啊!我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抢劫的,也不是为了进行毫无意义的杀戮和暴行的!这样会玷污我们大家的荣誉!”热罗姆·波拿巴一边说,一边用力挣扎。
“得了吧,什么荣誉啊。”利塞尔·埃米勒中尉冷笑了起来,“不抢劫谁还打仗呢?荣誉能当饭吃吗?来这种鬼地方,吃了那么多苦头,你不让士兵们发泄发泄,谁还跟你打仗!”
“这是一个法国军人说出来的话吗?”热罗姆·波拿巴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我们是帝国军人!”
“不管怎么样,我们大家都只是军人,我们管不了那么多事情。”利塞尔·埃米勒中尉也不想多说了,强行拉住了他的缰绳,把他座下的马拉着往回转,“好了别说了,既然这里没有危险,那么我们不要在这里停留了,我们走!”
“我……我会向上面反映的,这些事情……太不对了!我们不能这样!”热罗姆还是没有接受。
“好吧,回去再说。”埃米勒中尉耸了耸肩。
他心里清楚,现实会慢慢教育这个姓波拿巴的小子的。
而且,他一点也不讨厌这个人。
“你的勇敢和正直,我很欣赏,朋友,这就是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原因。但是,这东西……太奢侈了,我们谁也没办法改变什么,记住吧,我们是在打仗!”
第978章 新的战事
使得年轻的热罗姆·波拿巴中尉愤愤不平的抢掠,其实是源自于联军最高统帅们的命令,对这两位元帅来说,允许士兵们进行抢掠,不仅仅是一种补充物资的方式,也是一种维持士气的方法。
自从登陆到了这个克里米亚半岛之后,更远地说,自从远征军来到了近东之后,憋屈的事情就一件跟着一件,物资供应不畅、疾病蔓延,天气也让人烦恼,以至于因为联军因为种种原因所造成的减员竟然比战争伤亡还要多了几倍。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还算健康的士兵们心里自然也憋了许多恶气。
为了不让这股恶气发泄到两国军队的高层上面,两位统帅商量之后就下令,允许军队在当地就地征调物资——这也就是允许军队进行抢掠的代名词。
在这两位统帅眼中,只要不影响到军队本身的行动能力,抢掠造成的当地人民的苦难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对拉格伦元帅和特雷维尔元帅这样的经历过持续多年的拿破仑战争的元老来说,军队抢掠从来都不是新鲜事,尤其是特雷维尔元帅,那时候他跟着皇帝的军队在欧洲大陆四处征战,几乎踏遍了每个国家,皇帝从每个国家那里都征调了无数的物资和艺术品,他自己也没少下手,他当年的家产积累也就是从这里得来的。
真正让这两位统帅烦忧的是如何攻陷如今正屹立在他们大军面前的要塞。
是的,在阿尔马河畔击败了俄军之后,英法联军一路向南挺进,最后难倒了半岛的南部,已经基本上包围了塞瓦斯托波尔要塞。
然而,虽然前面的行动十分顺利,但是接下来就不一样了,两位联军统帅对于如何攻陷它现在还是一筹莫展。
上次特雷维尔元帅率领舰队从海上逼近这座要塞的时候,曾经仔细观察了一下周边的防御,发现这座要塞的工事都十分密集,而且都是按照最近的军事工程学要求所建造的,十分坚固。
而现在,他已经率领了一大批军队,从陆地上逼近了这座要塞,同时也得到了近距离去撞击这座要塞的机会,他十分痛苦地发现,自己的判断是正确无误的。
在联军抵达要塞城下之后,特雷维尔元帅发动了几次小规模的试探性进攻,然后毫无悬念地在要塞外线的棱堡和壕沟面前一筹莫展,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之后进展寥寥,不得不停下来了进攻,准备筹备下一轮对要塞的总攻。
此时,在城外的法军军营里面,特雷维尔元帅此时正呆在军营的营帐当中,皱着眉头看着桌上的地图。
此时已经是初秋时节,天气已经变得稍稍有些凉了,比起炎热的夏天来说,环境变得舒适了不少,老元帅的身体也因此而变得稍微好了点,也让他有更多的精力来思考接下来的作战问题。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面比划,而旁边的参谋军官们也不停地根据从各个部队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情报,在各个不同的地图上标示敌军的动向和兵力配属,他们的行动都十分寻思,紧张的战争的节奏在此一览无余。
在他面前的地图上,沿着深入到塞瓦斯托波尔港湾和其中的防御棱堡,英法联军在要塞的北部和南部都构筑了严密的封锁线,犹如是上下张开了的利齿,要将这个危如累卵而且被紧紧包围的要塞一口吞下。
“再过几天,我们就要集中兵力,从北线发动总攻了。”思索了许久之后,特雷维尔元帅对着旁边的一位将军说,“你的师将会担任主攻任务,我希望你们能够发挥自己的勇气,为其他部队做出足够的表率。”
“我们将会以自己的热血和生命为您的胜利铺路,元帅阁下!”这位将军以手击胸,信誓旦旦地向元帅做出了保证,“我手下的每一支部队都会向前猛冲,决不后退,如果他们没有打下来,我就带着人自己冲上去,一定要完成您的任务!”
“很好。”特雷维尔元帅点了点头,然后再问,“现在身体好点儿了吗?米歇尔?”
“好多了,元帅阁下。”将军也笑了起来,“我现在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无穷的精力,真希望能够好好发泄在俄国人那里!”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笑着向元帅微微躬了躬身,“这还要感谢您的孙女儿……她可救了我的命,就算为了这份恩情,我也会为您拼命的。”
这位米歇尔,就是第二师的师长米歇尔·内伊将军,埃尔欣根公爵,赫赫有名的内伊元帅的儿子,作为帝国元勋的儿子,他在军内地位自然不同凡响,帝国重建之后他就成为了将军,然后在开战之后带着自己的部队来到了克里米亚。
可是在来到克里米亚之后,这位原本雄心勃勃一心想要干出大事业的公爵却被病魔所击倒,因为霍乱病而不得不退出了前线养病,而且病情一度恶化到了垂危的地步。
好在这时候,特雷维尔小姐带着她的医疗志愿队也随船来到了克里米亚,她这个志愿队里面,颇有一些医术精湛的医生,并且还对霍乱病等瘟疫具有特效治疗方法,在他们的努力下,军队里面的疫情也稍稍得到了控制,米歇尔·内伊将军也终于从病情当中恢复了健康,重新投入到了战事当中。
因为这个救命之恩,埃尔欣根公爵自然对特雷维尔家族感激不尽,他原本就十分钦佩元帅这个老前辈,两个人关系十分亲密,现在更加是毕恭毕敬。
更重要的是,在他病重的时候,军队内部曾经流传着要替换他这个师长职务的呼声,可是元帅却没有理睬这些呼声,坚定地支持着他,最终等到他康复之后又重新回到了部队,这种支撑更加让他感激涕零,他一心想要回报元帅。
特雷维尔元帅就是用这些事情,苦心孤诣地在军内积累自己的威望和人脉,这当然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而已,更加是为了自己离世之后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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