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剑与法兰西 第700章

作者:匂宮出夢

夫妇之间居然会做到这个程度吗?她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怎么看都不对劲。

“因为她之前威胁过要和我哥哥决裂,考虑到这种风险,只好对她采取某种预防措施了。”芙兰耐心地跟她解释,“吉维尼工厂是哥哥一手创立和培育起来的,是他的心血的结晶,他绝对不能允许任何人染指那里……”

“可是为什么夫人要向先生威胁决裂呢?以我来看,他们十分恩爱,实在无法想象夏洛特会这么威胁先生。”玛蒂尔达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以她和夏洛特的来往来看,她不认为夏洛特会是做出这种事的人,“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是啊,一般情况下她确实不会和先生闹翻,可是有时候情况特殊。”芙兰冷笑着回答,笑容当中带有一种隐隐的自豪和喜悦。

看到这个笑容,玛蒂尔达突然明白了。

“是因为你?”

“差不多是这个原因吧,总之她很嫉恨我们,想要撺掇哥哥跟我们决裂,结果最后闹翻了。”芙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总而言之,他们两个吵了一架,而夏洛特最后以决裂来威胁哥哥,这个威胁确实很严重,因为不管怎么说,吉维尼的工厂和大量的土地都是在她名下的,如果真的决裂的话,不管怎么样先生都会蒙受惨重的损失……虽然当时两个人在吵架之后和解了,但是先生觉得必须要做出一种预防,免得以后再被人所要挟。”

“原来如此……”玛蒂尔达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夏尔会暗地里做出这么不合情理的举动,居然跟他的妻子隐匿财产,她也明白了为什么芙兰会这么喜悦——因为她看到哥哥并没有因为夏洛特对自己施压而妥协。“那么你们是怎么做的?”

“当然只能按照最有用的方法来做了——夏洛特派了她所信任的人去吉维尼清查她的财产,”虽然努力想要显得平静,但是芙兰还是忍不住带上了一丝炫耀的口吻,“她成功了但也失败了,我们事前就行动了起来,通知到了那边工厂的管理人员,然后我们花了几天做了一份假账,一份虽然不甚完美但是也足够糊弄人的账目交给了她,所以现在大部分资产都已经被隐匿了起来,只在另一本账目当中体现,而我希望在我离开了之后,你和玛丽能够继续延续之前的做法,把这份资产运营好。”

毫无疑问,这是对夏洛特的沉重一击,只要通过这种做法,她纵使是工厂和土地的所有人也没办法实际管理到这份庞大的资产,大部分资产仍旧在夏尔的手下。可是,这也带来了某种危险性,因为被隐匿的财产在阳光下毫无痕迹,很难有人不会起贪心,想要用各种方法从这份资产当中上下其手捞到自己的一份。

所以,将账目交给绝对可靠的人管理是必行之举——正因为如此,玛蒂尔达被挑选成为了她的暂时托管人,夏尔和芙兰都深知她秉性忠实,对个人私利并不看重,而且也有足够的热情来接替工作。

不过,出乎芙兰预料的是,当被她透露了真相之后,玛蒂尔达却并不显得高兴,反而有些迟疑。

“我们这样对待夫人,不太好吧?”沉思了片刻之后她问,“要是她知道了我们私下里这么做了,那她该多伤心啊!”

“我希望你不要觉得我们冷酷无情,实际上我觉得哥哥对她反而太宽容了。”芙兰摇了摇头,“您想想看,其实这些财产能够在这些年当中急速膨胀,靠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哥哥和我们的努力,还不是因为先生的权势?除了整天沉迷在社交场炫耀自己的地位以外,她在其中做了什么?她所付出的只是自己的名字而已……如果没有我们的话,她凭什么能够有这么多的资产,又凭什么能够这么气势汹汹?哥哥一直太过于怜惜她了,让这些财产都放在了她的名下,结果她反倒用决裂来威胁我们,想要用哥哥送给她的钱来威胁哥哥就范!既然她做出了这种事,我们做一些预防不是理所应当吗?玛蒂尔达,难道先生做错了什么吗?”

玛蒂尔达皱了皱眉头。

平心而论,她觉得芙兰说得确实有道理,以她的观察来看,如果没有夏尔的话,夏洛特夫人肯定无法拥有她如今的地位、荣誉和财富,她用决裂来威胁夏尔确实有些过分。

可是,暗地里进行这样的谋划,以欺骗和如此严厉的手段来对待夏洛特,她又觉得这完全不是什么好事。

“最好还是想办法和解吧,不然的话最后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片刻之后,玛蒂尔达小心翼翼地说,“就我的经验来看,一家人之间如果自己都不心齐的话,很容易就被外人所趁……”

“有什么办法呢?她非要把事情走到这一步的。”芙兰轻轻摊开了手,“我们这是一种自卫行动而已。”

“我知道,但是这不是谁比谁更加有道理的问题。纵使她做了一些让人不快的事情,她终究也是这个家族的成员,而且拥有她理应拥有的地位,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去羞辱她。”玛蒂尔达还是不以为然。

接着,她略微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头来,“再说了,要是细究起来,最先没有道理的人不是我们吗?我认为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和先生决裂,只是……只是想要赶走我们而已,就她的立场而言,也不算做错了什么吧?”

“你……?”玛蒂尔达的这番话,倒让芙兰略微有些吃惊了。“你居然为她说话?”

“我们既然亏欠她的,那么为她说说话也不算过分吧?”玛蒂尔达反问,“她已经被我们夺走了那么多东西了,难道非要把一切都夺走不可吗?我……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这么做。”

“你居然有这样的想法……简直可笑。”芙兰气得反而笑了起来,“我们没有亏欠她任何东西,是她……是她抢走了我的东西!我最珍视的一切都被她抢走了,结果她还以主人自居!她难道就不应该为这份傲慢付出代价吗?”

她原以为处在玛蒂尔达的立场,她应该对夏洛特有所嫉恨才对,结果却没想到对方却给出了这样的回答,好像居然是在同情夏洛特,这让她又气恼又烦躁。

“是啊,你嫉恨她,对吧?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恐怕一部分原因就是你有意在他们夫妇两个之间散播分裂与不和吧?你乐于看到他们两个人走到决裂,而且还在期待着这一天早日到来。”虽然芙兰怒气冲冲,但是玛蒂尔达却十分冷静,镜片后的眼睛镇定地看着对方,“我想要我劝告你了,事到如今还是接受现实吧,他们已经结婚了,而且有两个孩子,这些孩子都是你自己的侄子啊,难道你会去毁掉他们的生活吗?如果你不会,那么何必再做到这个地步呢?我觉得既然先生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那么你就不应该再因为自己的嫉恨而继续折磨夏洛特,她已经……已经够可怜的了。”

“玛蒂尔达,你的良心有点泛滥了,可怜那个什么都有的人,你配得上可怜她吗?她还瞧不起你呢!夏洛特的傲慢作态你会没见识过?她以刺伤别人的自尊心为乐,只觉得自己比我们优越,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们,然后还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别人奉献给她的一切!她这种奇怪的傲慢,难道不是理应受到惩罚吗?”也许是因为提到了夏洛特的缘故,芙兰的情绪变得气愤难平,再也不见了之前的平静和欢快,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也突然冒出了薄薄的雾气,“你可怜她,你可怜过我吗……?我从小就珍视的一切就被她抢走了,被她靠着运气抢走了!难道我就不能做出任何反抗吗?不,我一定会反抗的!”

“好了,好了……别这样。”

玛蒂尔达站了起来,然后扶住了芙兰的肩膀。

在这个时刻,玛蒂尔达终于再度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孩子的一面。

然而,这次看到的不是天真可爱,而是任性,固执,毫无怜悯,也许这才是她最为真实的底色吧。

“别这样。”

在她的连声安慰下,芙兰终于平静了下来。

“没事了,谢谢。”她用冷淡的眼神看着玛蒂尔达,“那么,你为了良心起见,不打算帮我们了是吧?”

“不,我会帮的,而且我也会尽守密的义务,绝不会透露给夏洛特,让你们大家的努力付之东流。”玛蒂尔达再度给了芙兰一个意外,“不过,这只是出于遵守先生的托付而已,我保留我的意见,我还是认为这样的做法有些过分。”

“随你怎么想吧,我不是太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芙兰叹了口气,有些焦躁地挣脱了玛蒂尔达的手,“那么我们尽快交接吧,我最近实在太忙了……从前线传过来的电报说,爷爷的身体状况一直都在恶化,我想我必须尽快赶到那里去照顾他。”

本来玛蒂尔达的这种合作但不认同的态度让她很不满意,可是现在她的时间紧急,也来不及再好好物色一个合适人选了,所以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

“好吧,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今天就开始。”玛蒂尔达点了点头,“我会尽量在你离开的时候照管好一切,然后等你回来之后原封不动地交还给你的。”

“但愿如此吧。”芙兰苦笑了一下。

两个人陷入到了长久的沉默当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也许你说得对,我没有资格同情她,她拥有着一切,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有些同情她。”过了半晌之后,玛蒂尔达终于忍不住了,她抬起头来看着对方,然后低声说。“我……我想要为她做点什么,因为她太可怜了,你不知道,之前为了那个小孩儿的事情,整个宫廷里都在取笑她,那些恶毒的传言几乎可以刺穿每个人的心,天晓得她承受了什么样的压力!支撑着她走过来的,无非就是对丈夫对孩子的爱而已,可是如果和丈夫决裂的话,我真的不知道她还能怎么样支撑下去!我们已经做了这么不名誉的事情了,难道非要让她崩溃才开心吗?我……我做不到,我不想看着她在痛苦当中枯萎,这太过分了……”

芙兰皱着眉头打量着她,似乎有些难以理解对方的话。

“我并不是天真的孩子,我父亲同样风流,但是我们家至少维护住了一个家庭的和睦,我的妈妈照顾了我们长大,父亲也没有失去我们的尊敬——至少没有失去全部尊敬,所以我明白有些事情只要我们不做,终究是可以原封不动地维持下来的……只要我们不做!”玛蒂尔达加重了语气。

片刻的沉默之后,玛蒂尔达继续说了下去,“你不理解或者不同意我的话,这没关系,反正你有你的处世之道。为了先生和我自己,我乐意维护他的利益,但是这不代表我要做个恶魔,我满足于我得到的东西,我不想要看到因为我们而让一个原本还算幸福的家庭濒临破灭。”

“你这是什么意思?”芙兰听出了其中不详的含义。

“但是如果你暗地里做了什么盘算,想要耍弄手腕让他们夫妇决裂的话,那么我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我要维护夏洛特,维护他们那个家庭,既为了他们也为了我自己。”玛蒂尔达毫不退让地看着对方,“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有些事已经木已成舟了,不应该再破坏已经有的安稳,因为那只会让大家更加不幸。”

“哼。”芙兰冷笑了起来,不置可否。

“最近多休息吧,别伤着身体了。”玛蒂尔达爱怜地抱住了对方。“还有,祝你在那边好运……”

第952章 捐弃前嫌

随着法国和俄罗斯帝国的战事爆发,欧洲在1848年的革命浪潮退潮后所得到的暂时的平静也终于消失了,尽管两国交战的地区只是欧洲东部最边缘的地区,但是两个帝国所迸发出的能量,依旧让整个大陆都为之震颤,而在英国人也投入到了战争之后,这个旧世界更加风云激荡。

欧洲大陆上的各个国家,都在浓云当中沉默,思索在当前形势下对本国最为有利的政策,他们莫衷一是,密切注视着战事的进行。有些人心怀不安,只想要在风暴当中保全自己;有些人则心怀叵测,想要在几个最强大国家互相交战无暇他顾的时候火中取栗;而有些人则要犹豫得多,他们满怀疑惑地注视着前面的岔道,只觉得进退艰难,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奥地利正是一个这样的国家。

就在盛夏当中一个最炎热的晚上,理查德·冯·梅特涅,现任的奥地利大使馆秘书急匆匆地赶到了特雷维尔大臣阁下的府上,他要从这里得到一个法国人态度的新风向标。

虽然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去确信,法国人接下来的步调会一定对奥地利有利,也知道这位特雷维尔大臣阁下不一定会以诚恳的态度对他,但是他还是不得不在这里寻求新的教谕。

“理查德!”他一来到夏尔的书房里面之后,大臣阁下就十分热情地迎了上去,然后握住了他的手。“很高兴又看到你了。”

然而理查德却没有那么热情了,他只是公式化地笑了笑,然后朝夏尔躬了躬身,不着痕迹地让开了他的手。“很高兴能够再见到您,大臣阁下。”

“哎,别见外嘛!”理查德如此冷淡的表现,让夏尔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请坐。”

理查德的神色有些尴尬,或者说有些对夏尔隐隐间的不满,不过这也很容易理解——之前夏尔通过他提出了对奥国皇帝访问法国的邀请,而理查德当时也认为这是扩大法奥友谊的极好方式和机会,所以他也兴冲冲地跑回国内,然后借助家族的影响力,最终一手促成了此事。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虽然一开始两国皇帝相谈甚欢,并且法国对奥国皇帝的招待十分殷勤和盛大,但是就在访问即将结束的时候,法国人突然却对俄罗斯帝国发出了最后通牒,要求俄国人马上停止对土耳其的进攻,而这个要求当然被俄罗斯拒绝,于是两国就进入了战争状态。而这时候,奥国皇帝的处境就十分尴尬了,人们很难不认为身在巴黎的他,没有对此事做出什么表态。

因为这件事,弗朗茨·约瑟夫皇帝不得不尴尬地提前结束了自己对法国的访问,而他也将心里淤积的怒气发泄向了理查德和支持他访问的人,只是因为当时他还顾忌着和法国的关系,所以才没有惩治这些人。

可想而知,理查德因此此时也受到了严厉的申斥,在那次风波之后,夏尔好不容易才安抚住了理查德,让两个人的友谊得以延续了下去,不过,之前的风波仍旧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蒙上了阴影,理查德·冯·梅特涅现在不再是完全相信夏尔所表现出来的热情了,他已经会对夏尔的话产生某些怀疑,更加不敢把希望都完全寄托在他的承诺上面。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明白,如今奥地利特别需要法国的帮助,只有法国能够让它在和已经闹翻了的俄国和居心叵测的普国之间维持自己的安全,也只有法国才是奥地利维持在德意志内部地位的最大助力,所以哪怕他心有怨言,仍旧不得不继续和夏尔交好。

当然,这种无可奈何的心态,和之前那种志气满满的心态可已经截然不同了,夏尔还是希望能够给他一些鼓励,让自己这位朋友能够继续振作起来,重新投入到法奥友好的光辉事业里面。

而这个光辉事业的核心,其实也很容易找。

那就是共同的敌人。

只要有共同的敌人,那么哪怕是互相蔑视憎恨的仇敌,也有可能突然站在一起,欧洲大陆上已经上演了无数次这样的戏码了,而夏尔就是要创造某种形势,以便让奥地利即使心怀不满,也要继续和他站在一起。

“我今天过来,是奉了皇帝陛下的命令来祝贺您的。”一坐下之后,理查德马上就进入了正题,“我们很高兴的看到,法国和英国的联军在和俄国人的交战当中占了上风,这是欧洲的幸事,你们的努力让我们免除了被斯拉夫人支配的恐惧……我深信只要俄国人受到这样的教训,那么他们会牢记很久的,至少一代人的时间内再也不敢在欧洲搅风搞雨。”

“既然是这么伟大的事业,那么奥地利什么时候能参与进来呢?我们十分欢迎自己能够多一个盟友。”夏尔略带讥诮地问,他当然知道奥地利是不敢直接对俄国宣战的。

“我们已经参与到了对俄国人的对抗当中了。”理查德板起了脸来,显然是想起了之前那些不愉快的经历,“正是在我们的通牒之下,俄国人才退出了巴尔干,不再寻求支配瓦拉几亚。”

就在之前,经过了长时间的犹豫之后,奥地利终于下定了决心,选择了站队到英法联盟之间,然后对俄国人提出了通牒,要求俄国停止对巴尔干的入侵,保障摩尔多瓦和瓦拉几亚两个公国的完整。

他们当然不是为了英法两国着想,也对保全土耳其毫无兴趣,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是因为奥地利同样对侵占土耳其人的土地很感兴趣,虽然这两个公国暂时还没有落入到他们的手中,但是他们已经视其为禁脔,难以忍受他人的染指,此时能够借着英法联盟的威势来压迫俄国人,自然也是十分正常。

而俄国人眼下形势已经十分吃紧了,他们当然没有任何兴趣再为自己添加一个难缠的对手,所以他们虽然对奥地利的恩将仇报十分愤怒恼恨,但是在权衡了许久之后,还是选择了听从奥地利人的话,然后撤回了已经深入土耳其领土境内的军队,准备依靠多瑙河继续和英法联军对峙。

随着俄国人的撤退,战事也为之突然平静了下来,各国又得到了一个新的喘息时间,一些人准备用它来调兵遣将,为死神准备新的祭品、而另一些人,则从中看到了耍弄外交阴谋的好机会,一心想要在其中大显身手,欧洲各国的首都又空前活跃了起来。

“理查德,我跟你说过的,在英法联盟面前,俄罗斯人是无法抵抗的,如今的战事进展你也看到了,当我们的陆海军进入到了黑海之后,他们连遭失败!如今他们已经放弃了最初的侵略野心,我想至少短时间内他们是不会忘记这个教训了。”夏尔笑着回答,言谈之间总有些夸耀。

“那么,英法联盟还会继续跟俄国人打下去吗?”理查德小心翼翼地问。

“会,而且将会很快。”夏尔马上答复,“我的朋友,你不用担心,我们是会和俄国人打到底了,除非他们答应我们的全部要求——”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理查德半信半疑地回答。

如今奥地利既然已经选择和俄国人翻脸,那么当然就希望英法联军把俄国人打得越惨越好,最好就让它一代人之内都无法喘息过来,不然的话,要是他们就这样停战,那接下来奥地利就要独自面对俄国人的压力了。

“理查德,请相信我,这种事我是不会拿来开玩笑的,你尽可以报告给国内。”夏尔忍不住苦笑了。

“这我可说不清楚……您说不定只是在跟我说假话。”理查德也苦笑了起来,语气里面多了一些抱怨,“就像上次那样,您让我为难了一个月,几乎都不知道该怎么给父亲解释!”

听到他这样的抱怨之后,夏尔反而心里松了口气,如果对方一直闷在心里,那么两个人的关系就难以弥补,既然他肯抱怨出来,那倒是有修补的机会了。

“哎……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不过,理查德,你也理解下我吧,我也很为难啊!”夏尔似乎多了一些自责,当然这只假装的,“作为外交官,我想您更加重视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您看结果……不是很理想吗?您的祖国已经告别了可恶的斯拉夫人,和西欧的文明世界连接在了一起,这是对奥地利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可是这只会让陛下气愤难平!”理查德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您欺瞒了我们,也让我们的陛下陷入到了难堪的境地,这让我们很为难,也对两国关系造成了永久的伤害!”

“不,我不这么看。”夏尔笑着摇了摇头,“你应该是了解那位皇帝陛下的吧?如果我们说了全部实情,那么他就会犹豫不决,然后任由宝贵的时机错过,最后什么都没有做成。考虑到他这样年轻……我们事实上也只能这么做。我很抱歉我把你也隐瞒了,但是我想这对你也是有好处的,因为那样的话你就不用背负欺君的罪名了……你只是和你的陛下一样被骗而已。”

这话倒让理查德一时哑口无言了。

“这么说,我倒得感谢你了?感谢你让我被维也纳骂得狗血淋头?”他神色古怪地问。

夏尔确实没有猜错,比起自家皇帝被骗,他更加气愤的是连自己也被夏尔欺骗了,自己的热情和友谊遭到了背叛,对他这样的年轻人来说,这确实是极为重大的打击。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夏尔倒是给这个年轻的外交家上了一课。

“倒也没必要感谢我,我只是跟你说一下,我们要从积极的方便看待问题而已。”夏尔仍旧微笑着,“理查德,我知道你现在未必会理解我的话,但是我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原谅我这点小小的过失的。因为我的目的,终归还是为了促进两国的友好……而且,我已经坚定不移地把法国向这条路上推了一大步。”

夏尔没有明说的是,奥地利也已经被他推了一大步,不过理查德当然能够听得出这种潜台词,而且他自己也知道,现在奥地利确实没有更多的路可走。

因为,比法国人更加险恶的敌人,现在也在咄咄逼人。

“好吧,过去的事情终究是过去了,我们只能向前看……虽然我相信你还会试图欺骗我们,但是我想我们两国还有继续站在一起的理由。”过了片刻之后,理查德叹了口气。“没错,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我们两国现在还有太多的地方利害一致了。”

眼见对方终于暂时抛弃了上次被骗后的愤怒,夏尔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他上次那么做,虽然达到了目标,但是也狠狠地得罪了奥地利人一把,现在是准备修复和他们关系的时候了,好在这并不是特别难办的事情,因为奥地利人有求于人的地方太多了。

“那么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他微微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显得更加轻松了许多。

“我跟您说实话吧,我们十分害怕普鲁士人在背后给我们一刀。”理查德也不再隐瞒了,他径自对夏尔说,“最近,普鲁士人似乎有些骚动,兵力调动也十分频繁,我们听到了一些传言,曼陀菲尔将军……似乎有可能进行某种军事威慑或者军事冒险,而他们的假想敌之一可能是俄国,可能是法国,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他们已经成为了欧洲的一个新的不稳定因素,而且他们想要利用现在的形势来进行某种冒险。”

他口中的曼陀菲尔将军,就是奥托·冯·曼陀菲尔,也就是现在的普鲁士首相和外相,他一贯是个右派人士,极端保王,而且对外事务上面也十分强硬,一心想要为普鲁士赢得一个更加有利的国际地位。

自从英法联军和俄国人的战争爆发了之后,欧洲现在突然出现了某种权力真空,几个原本最有力的列强,突然都无法按照原本的力度来干预欧洲大陆上的问题了,而普鲁士人也从中看到了某种机会,他们当然会想到,这也许是一个普鲁士更加壮大自己的时机。

不过,他们的目标也十分明确,那就是赢得对德意志的主导权,其主要的步骤自然就是排除奥地利人。理查德所谓的“可能是俄国,可能是法国”,当然只是对奥地利人的压力的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