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剑与法兰西 第688章

作者:匂宮出夢

第935章 驾临与贵族

在夏日清晨的凉风当中,加里波利半岛迎来了新的一次日出。

这是一个狭长的半岛,从欧洲大陆伸入到了地中海当中,和小亚细亚的陆地一起,塑造了一个狭小逼仄的入口。此时,海面一片平静,只有海浪有节奏地拍击海岸的声音不断传来。

海浪拍打着礁石和沙滩,溅起了几尺高的洁白晶莹的水花,又恋恋不舍地退回,一次又一次永不停息地扫荡,在沙滩上留下了一片片银白的泡沫,雾气弥漫在海面上,让一切都笼罩在了虚幻之境,仿佛将永恒集中在了这一瞬间。

但是很快,这样的平静就被打破了。

就在虚化的雾气当中,一支舰队的身影若隐若现,这支舰队规模庞大,一大群战舰围在外延,中间的则是运输船,在雾气当中它们的身影模糊地纠结在了一起,似乎铺满了整个海面。

随着太阳向天空升起,雾气渐渐地消散了,这支庞大的舰队的全貌终于在阳光下清晰可见,而他们这一趟漫长的旅途,暂时来到了终点。

在这个狭长的半岛上,这些运输船从雾中穿出,在虚影当中慢慢浮现出自己的轮廓,然后慢慢地向海岸靠近,最后在岸边停了下来。

这一片海滩原本不是港口,难以承载船队的停靠,不过在经过了之前工人们的努力,海面已经搭建起了临时的栈桥,而战舰在海边让开了航路,吃水很深的运输舰慢慢地停靠到了栈桥边。

接着,前排停靠的运输舰次第放下了悬梯,然后里面已经整装待发的士兵们,以被检阅时的整齐队列从中走了出来。他们走下了船之后,经过栈道来到岸边集结,然后在岸上军官的喝令之下重新调整了队形。

在这些士兵们之后,装载了大量物资和军械的运输船也开始靠到了岸边,在军官们的命令下,已经下船的士兵们和这个临时港口的民夫们一起帮助运输船卸货,将船中的物资纷纷搬下来。

就在这一片繁忙当中,这支舰队的战舰也停靠到了岸边,静静地看着眼前平静的海面。

在身为旗舰的拿破仑号战列舰上面,远征军总司令特雷维尔元帅站在甲板上,拿着望远镜,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他的视线从海滩上的士兵们和运输船上逡巡而过,然后落到了加里波利半岛侧边的狭窄水道上。经过了多日的航行,法国远征军的先遣舰队终于来到了土耳其的地面上,而他们将在这里集结起来整装待发,然后投入到黑海沿岸的战场当中。

只要从这个最狭窄的地方仅有一两公里的达达尼尔海峡进去,然后穿过马尔马拉海的水道,再穿越大陆另一侧的博尔普鲁斯海峡,就将来到黑海,来到他们注定将要与俄国人交手的地方。

这里十分荒凉,四处悬崖峭壁,只留下了短浅的沙滩供远征军登陆,而在远方顾影绰绰当中,能看到一些小型的土耳其式建筑,这些建筑方整而且其貌不扬,带上了一丝同欧洲不同的异域风情。

再从这里放眼过去,东方和西方的交界处屹立了千年之久的光辉之城君士坦丁堡——可惜现在叫伊斯坦布尔——已经遥遥在望。

自从1453年君士坦丁堡陷落以后,这将是第一支穿越这个海峡的欧洲军队。

然而这支军队却是来拯救这座将基督教圣城毁灭掉的国家的。

可是,这依然多么伟大的事业啊!老人在心中感叹。

簇拥在年老的元帅身边的,是一群身穿着陆海军制服的军人们,这些高级军官各个神采飞扬,华服勋章,显然对接下来的事业满怀信心。

“我们终于来到了这里了,元帅阁下。”一个胸前佩戴着耀眼勋章的中年人在元帅的耳边说,“但愿土耳其人欢迎我们!”

他大概四十几岁年纪,相貌堂堂,留着粗豪的胡须,顾盼之间显得精力充沛。

他名叫米歇尔·路易·菲利克斯·内伊,是法国陆军的一位将军。

仅仅内伊这个姓氏就能说明他的地位了——他是拿破仑皇帝在世时所特别器重的内伊元帅的儿子,并且继承了他的埃尔欣根公爵爵位。

在军人生涯的全胜时代,内伊元帅曾经跟着皇帝陛下南征北战,参与了一次次重要的战役,并且立下了莫大的功勋,得到了大量的奖赏——他曾经参加了征俄战役,并且率部突入到莫斯科城中,得到了莫斯科瓦亲王的封号。

可是在拿破仑皇帝的事业崩溃、反法联军杀入了法国境内之时,内伊元帅改弦更张,劝说皇帝陛下退位,并且旋即投靠了返回了路易十八和他的复辟王朝。

路易十八对这位投靠过来的前朝元帅大加笼络,封他为军区司令并且授予他最高荣誉勋章,可是在拿破仑潜回法国复辟帝国的时候,他却动摇了并且重新归附于皇帝陛下的麾下。

可惜这一次,上帝没有再眷顾拿破仑,这位天才在滑铁卢一败涂地,而且再也没有了翻身的机会,而几次反复的内伊元帅也被路易十八和复辟王朝所切齿痛恨,在短暂的审讯之后,王朝政府宣布在卢森堡宫(也就是现在的元老院会址)花园附近被枪决,不过为了保住他陆军元帅的尊严,允许由他自己下令行刑队向开火,他死时年仅46岁,留下了四个儿子。

大儿子约瑟夫继承了他的莫斯科瓦亲王爵位,而二儿子米歇尔继承了埃尔欣根公爵爵位,这些孩子在复辟时代都郁郁不得志,等到了七月王朝时代才重新投入到了自己的事业当中。不过,直到他们拥戴的首领、路易·波拿巴回到了法国并且重新在这个国家掌权之后,他们的发迹时代才终于到来。

约瑟夫成为了元老院议员,并且备受皇帝陛下重新,投身于政界当中,而埃尔欣根公爵则成为了一位将军,并且雄心勃勃,一心想要继承父亲的事业,让内伊这个姓氏重新大放光彩。

而这样一场和俄国人的大战,正好从两个方面让公爵大为鼓舞——其一,他将完成父亲的未竟事业,同俄国人搏斗到底;其二,他坚信自己将会在战争当中立下功勋,既父亲之后再度成为元帅。

雄心勃勃的埃尔欣根公爵,正是法国陆军当中如今占据了主导地位的军事贵族的一个缩影。从拿破仑一世、更远来说从大革命刚开始算起,法国的统治者们就极端依靠军队来统治国家,无论是督政府还是拿破仑,还是路易十八、抑或是路易菲利普,这八十年当中每个法国统治者都屡屡对外发动战争,以至于被人讥称“刺刀上的国家裹了三色旗”。

他们依赖军队,而军队也依赖他们来夺取荣誉、恩典和赏赐——在拿破仑时代,大量曾经的革命军人被拿破仑封赏成为了贵族,而这些新的军事贵族们又有了更大的欲望去夺取新的胜利、而他们的后辈们又十分眼热前辈们的“荣光”,继续想要走前辈的老路,靠着军事胜利来搏一个个人的富贵。

曾经那支横扫欧洲、以革命为己任的军队,在革命结束之后,经过了两个皇帝和三个国王的刻意熏陶,又成为了专制的堡垒。他们奉行军国主义,认为君主独裁是拯救国家的必要之举,同时认为社会主义无异于是毁灭国家的毒药,整个国家应该在尚武和尊从秩序当中构建。

波旁复辟王朝和七月王朝之所以倾颓垮台,一大原因就是这些军队中坚层的军官们认为君主太过于软弱,在维也纳体系的桎梏下谨小慎微,降低了法国的光荣,因而他们不愿意出力镇压革命,宁可看着这些君主倒台。

也正因为如此,皇帝陛下一扫维也纳体系对法国的限制,重新扩军备战,然后对俄国人宣战,得到了陆军上下的欢呼,这种强硬的姿态也终于让他得到了陆军的衷心拥戴。这些军人们在皇帝所大力宣扬的荣耀和武功的刺激下,各个都雄心勃勃,一心想要让自己也青史留名,为了个人的功名富贵,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战火燃烧到世界的每个角落,甚至不愿意在乎这样的战争对法国本身有多少好处。

而加里波利,将是他们征程的第一步。

他和同僚们的兴奋感,特雷维尔元帅也感受到了,事实上作为拿破仑皇帝所亲封的侯爵,他自己也是这群军事贵族的一份子。在拿破仑皇帝所封的那些赫赫有名的元帅和将军们都已经纷纷凋零的今天,还孑孑遗存的老将军本身已经是陆军的偶像之一,享有崇高的威望。他和他的部属们一样跃跃欲试,一心想要完成自己四十年前没有完成的功业。

可是他更加知道,想要率领一支大军,最重要的就是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

“土耳其人无疑是会欢迎我们的。”他冷静地看着前方,然后低声回答,“但是这种欢迎,无疑更多地将是口头上的。”

“怎么?我们来救他们的命,难道他们还敢不开心吗?”公爵不屑地笑了。

“我不怀疑他们的诚意,但是他们是一个行动迟缓,垂垂老矣的病夫,能够给我们的支持实在太少了。”老人放下了望远镜,然后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部下们,“我们最好不要期待从土耳其人那里得到什么,一切问题要先想办法靠自己解决,明白了吗?”

在这些军官们面前,老态龙钟的元帅站得笔挺,一脸严肃,他头戴着双角帽,胸前那枚由拿破仑皇帝陛下亲手办法的圣路易骑士勋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就像是那个伟大的时代重现一样。

“明白。”军官们同时回答。

“催促一下,让前方加快速度,先把帐篷和生活物资运上去,在晚上之前就要扎下营地来,让下船的士兵们有个安生之所。”在军官们的注视之下,老人平静地下着命令,“幸好现在是夏天,我们不用担心晚上的严寒……对了,沿岸派出搜索队,尽快征发一些民夫过来协助我们,不用等待土耳其政府了。”

“是,元帅阁下!”一位传令官敬了一个礼,然后乘坐一艘小艇前往岸边,传达总司令的指示。

毫无疑问,所谓征发,就是派兵深入内陆搜索,看到青壮男子直接绑过来充当役夫,让他们帮助远征军尽快立下营地。

尽管土耳其现在是法国的盟国,这么做似乎看上去有些不太合适,但是这是军事需要,没有人对此提出质疑。

“元帅阁下,估计很快土耳其政府的官员就要过来了,我们应该怎么对付他们呢?”埃尔欣根公爵问。

“土耳其政府那边我们去应付吧,既然来到这里,我们总该去拜占庭看看……”老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似乎是在遐想那座城市。

“您也对那里有所向往吗?”公爵笑了出来,“我们很多军官都想过去看看……要不我们带上一个军事代表团过去?苏丹想必是很乐意接待我们的。”

“君士坦丁堡随时可以去,现在扎营要紧,让那些年轻人先在沙滩上混几天吧。”老元帅摇了摇头,“我们几个人先去。”

“好的,阁下。”公爵接受了他的命令。

在下了一道道命令之后,老元帅重新恢复了平静,他又拿起了望远镜,看向了远方那座若影若现的圣城的轮廓。

“多美的地方啊……米歇尔,我的祖先去过那里……如今我又踏上了他们的足迹,这真是让人心潮澎湃。”老人的语气里面充满了感慨。

“您的祖先?”公爵有些疑惑。“什么时候?”

“在那时候,他们参加了十字军,然后跟着大家一起洗劫了那里。我们有些家传的宝物就是他带回来的,可惜在大革命时代被人抢走了。”老人颇为缅怀地回答,“我现在还记得父亲跟我解说那些东西时的情景。”

这就是真正的贵族啊,祖上参加过十字军东征!公爵不无艳羡地想。

第936章 觐见与部署

就在总司令的命令下,法国远征军在加里波利半岛上登陆,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搭建起临时的营地,准备以这里为基地继续集结军队,然后进行下一步的作战。

而土耳其的官员们,也欣然看到他们的盟国这么快就将军队调集了过来,并且尽自己的努力来为这支军队提供方便的条件。虽然为了加快营地的建设,法国军队直接强行从周边的村镇当中征集民夫,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到官方的高昂情绪——为了保住国家而做出的这点小小的牺牲,他们是完全不会在意的。

然后,在土耳其朝廷的热情邀请下,远征军司令官特雷维尔元帅以及他身边的一些高级军官们,来到了君士坦丁堡当中。

他们在入城之前,就受到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元帅一行骑着高头大马,沐浴在潮水般的欢呼声当中,一大群市民被集中了起来,对着这些帝国的盟友欢呼致敬,而土耳其的官员们更是毕恭毕敬,生怕怠慢了这些贵客,惹来外交纠纷。

而他们刚刚入城,苏丹宫廷的官员们就马上迎了过来,然后迫不及待地带着他们前往苏丹的寝宫托普卡帕宫觐见苏丹以及帝国的重臣们。

穿过了城墙以及细密的街巷,这一群军人们来到了恢弘的宫城前,高大的城墙耸立在他们的面前,被石头堆积起来的塔楼和城垛俯视着大地,将苏丹那些传说中华贵无比的宫室隐匿在自己的身后。

尽管在如今这个火炮大行其道的年代,这些城墙的防卫能力已经颇为可疑,但是在亲自矗立在宫墙之下时,人们仍旧能够稍稍感受到一个曾经烜赫一时的帝国的威严。

在礼炮的轰鸣声当中,宫墙下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前路重新变得畅通无阻,骑着马的法军军官们缓缓地策马前行,而两边分列着的土耳其宫廷卫兵们则同时向他们举枪敬礼。

原本这里的卫兵是苏丹的禁军,那些穿着土耳其传统军服,头上戴着缀有羽毛的包巾帽子的士兵们曾经是这个帝国伟大的军事传统的代表,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面,那支由历代苏丹精心打造的武装曾经战功赫赫,可是在时光的流转当中,那支禁军终于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腐化,并且利用自己守卫宫禁的权力而开始谋求政治地位,挟持了苏丹和整个宫廷,最后不得不和帝国朝廷展开了殊死斗争,他们抗拒改革,并且杀死或者废黜了几任想要改变国家衰落轨道的苏丹。

直到1826年,当时的苏丹穆罕默德二世故意通过由重臣们组成的帝国议会颁布了改革近卫军的决议,然后以武力手段镇压了这些禁卫军的叛乱,并且宣布废除禁卫军团。在获得部分宗教势力以及部分支持改革的高级将领支持下,他利用自己新建的武装,对禁卫军进行了残酷的、斩草除根式的清洗,而全国范围内的禁卫军余党也很快被彻底肃清。

也是正是在这之后,苏丹宫廷内重新招募了一群卫兵,而且他们只担任护卫和礼仪作用,再也无法干涉国内的政治。

在这些穿着欧洲式军服、头戴着红色小毡帽的卫兵们的簇拥之下,法国的元帅和将军们下了马,然后跟随着宫廷的官员们步行穿过了著名的崇敬门,来到了内廷当中。

从一个个庭院和满载了宝物的宝库旁边穿行而过之后,他们一行人来到了一个宽阔的大殿里面,这座大殿由二十二支圆柱组成的柱廊环绕在外,支撑着有悬檐的大屋顶,而这座宫殿的主人,此时正端坐在宝座上,静静地打量着远道而来的客人们。

年轻的苏丹坐在稍高的宝座上,表情平静,他身穿着镶有大量宝石的金袍,整个人都沐浴在了金黄色的光线当中,耀眼夺目,而放眼望去这里到处都是华贵的饰品,天花板上被漆成了青蓝色,以金色的星辰点缀,墙身的砖块都是蓝、白或青色的,并且配有珍贵的地毯及枕头,大殿的墙壁上全都是各种各样精美的工艺作品,蔚蓝色的珠宝光华与金光争艳斗丽。而大殿另一侧的墙壁上却有泉水涌出,淙淙的流水声让大殿当中又多了几分生活的气息,这样不计工本地炫耀财富,可以令到任何一个来访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同时不忘对苏丹的权力感到敬畏。

放眼望去,在这一片珠光宝气当中,穿着欧洲式和土耳其式礼服的人们济济一堂,这种场面之奢华宏大,比之杜伊勒里宫内法兰西帝国皇帝陛下的排场还要犹有过之,君主制的神圣性,不就是来自于繁琐而宏大的仪式所带来的庄严感吗?

在司仪官唱名之后,跟随着特雷维尔元帅前来的埃尔欣根公爵米歇尔·内伊将军等人单膝跪地向他行礼,对着这位异国的君主行了一个军人的最高礼节,而特雷维尔元帅则躬了躬身,并且将自己手中的元帅手杖也垂在了地上。

这是事先就商量好的礼节方式,在古时候,在接待外国使者时,觐见大殿会举行最精细的仪式,然后那些使者们要在官员偕同下亲吻苏丹下摆边缘,而如今的法国军人们可不想再重复那一套礼节,所以将军们以觐见本国皇帝的常见礼节,而远征军总司令则干脆连跪地都免了。

就这样,在法国驻土耳其的使团成员的陪伴下下,特雷维尔侯爵和他部下的几位将军们来到了苏丹的这座宫城当中觐见了如今奥斯曼帝国的至尊阿卜杜勒·迈吉德一世陛下。

为了感激这些前来拯救自己帝国的法国人,同时展示自己的权威和财富,苏丹刻意地准备了盛大的排场,并且穿上了华服盛装,态度威严而又不失亲切。他年纪轻轻,血气方刚,一心想要让自己的国家能够一洗旧日的沉疴,从泥淖当中重新站立起来恢复祖先的荣光,可是垂垂老矣的帝国却力不从心,每次都让他颇感失望,所以他的尊严当中也不免多了几分忧郁和无奈。

然而,土耳其毕竟是已经衰落的老大帝国,影响力和国力已经是今非昔比,苏丹给人的威势也无法和之前他的那些震动整个欧洲的祖先们相提并论,虽然在表面上,元帅和法国的将军们也都对苏丹和他的大臣们礼节备至,但是内心当中却并不显得多么诚惶诚恐。

当然,苏丹和重臣们自己也都知道现在帝国已经不复当年了,所以也没有对法国人的矜持感到恼怒,大家至少在表面上其乐融融地展示了盟友之间的应有友好态度。

“我十分感激我的兄弟拿破仑皇帝陛下,在这个危急时刻赶到这里,为我们对抗最凶恶的敌人。”在最初的觐见礼行完之后,苏丹十分友好地对这些法军将领们说,“而你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将是我国最为尊贵的贵宾,我们会以最高的礼遇来招待你们,也请你们尽情地享受我们慷慨的待客之道。”

苏丹经过了良好的宫廷教育,所以能说一口流利的法语,在这样的场合下他也有意用这种方式来拉近和法国人的亲近感。

“我们十分感激您的热情,陛下,但是我们是来打仗的,在战胜之前没有办法去享受什么,我们现在的任务只是击败法国和土耳其的共同敌人。”特雷维尔元帅挺直了腰杆,然后以镇定的语气回答了苏丹,“当然,还有英国人。”

元帅的口吻委婉而又不失尊严,但是却又透着一股傲气,而这种傲气却让苏丹微微有些不安,他不禁微微侧过了视线,看了一下站在侧边的大维奇尔穆罕默德·阿里帕夏。

穆罕默德·阿里帕夏是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他精力充沛,之前曾经担任过英国驻土耳其大使的翻译,精通欧洲各国的事务,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被苏丹看中,担任了相当于宰相的大维奇尔。

在之前的时代,大维奇尔曾经是帝国说一不二甚至权威超过苏丹的存在,有许多宰相都把苏丹架空,自行来管理这个庞大的帝国,也让这个帝国重新焕发了一线生机,可是现在辉煌的时代已经过去,阿卜杜勒·迈吉德一世陛下年轻气盛,而且因为国家的衰落而心浮气躁,连带得对原本帝国的官僚机构也越来越看不顺眼,所以屡屡更换自己的朝廷重臣,几乎每年都要更换一次自己的大维奇尔。

可惜,这样的举措并没有能够挽救帝国的衰落,反而让朝廷和重臣们的权威也被进一步削弱,帝国也继续陷入到了半瘫痪的状态。

不过,不管怎么说,大维奇尔依旧是这个帝国的官僚体系的顶点,本身就有干预一切事物的职权,所以哪怕权威不如诸位前辈,穆罕默德·阿里帕夏依旧拥有足够的发言权,可以在这个朝廷上为国效劳。

“是的,还有英国人。”大维奇尔接过了元帅的话头,“元帅阁下,英国人已经对俄国人发布最后通牒了,而他们的军队也将马上向这里开赴过来……我们正在紧张地进行准备工作,准备为他们开辟新的营地。”

“是的,这是一个绝好的消息。”元帅点了点头,“英国人站在我们一边,足够让世人看清谁将注定获胜。不过……英国人和法国不一样,他们没有庞大的常备军,所以恐怕他们在陆地上提供的帮助注定有限,我们只能以莫大的努力来克服这个困难。”

这一点确实让苏丹君臣忧心忡忡,不过法国陆军一直驰名欧洲,他们倒也相信以法军为主力能够挡住俄国人,不过,他们更想要知道,法国人到底打算怎么做到这一点。

“那么您现在的军事计划是什么呢?”苏丹忍不住问了。“据我们所知,俄国人已经在南方集结了大量兵力,并且还有大量的预备军团正在组建,随时准备投入到和我们交战的地方。”

“很简单,先分作两步——在陆地上我们先选择按兵不动,集结兵力,等到兵力足够的时候再直接在克里米亚登陆,和俄国人的主力进行决战;而在这之前,我们先准备用海军扫荡黑海,以便让俄国人的海军销声匿迹,不再能够对我军的任何行动进行干扰。”特雷维尔元帅高声对苏丹解释,“俄国人虽然离战场比较近,但是他们的内陆十分荒芜,物资运输不便,所以我们的后勤压力并不比他们大,只要完全掌控住海面,那么他们的主场优势就全完了。”

“我很高兴贵国军队能够有如此的信心。”大维齐尔心里颇为喜悦,语气也变得舒缓了很多,“现在海峡对贵国的海军完全开放,贵国的战舰可以随时开赴黑海……而我们的海军也将会尽全力配合你们。”

“要不要再等一下英国人的舰队呢?据我所知他们的地中海舰队也马上要赶过来了。”苏丹插言问,“如果我们三国的舰队都集中起来,俄国人绝对无法在海面上展开任何行动。”

“现在是战时,每一天都对我们十分重要……我们必须争分夺秒,不用先等英国人了,我们的海军马上就会行动,而且我们认为有法国的舰队也足够打败俄国人了——”特雷维尔元帅自信满满地说,“当然,如果英国人的舰队及时赶过来的话,我们也乐于和他们分享战争的喜悦。”

苏丹和大维奇尔对视了一眼,他们能够看得出法国人跃跃欲试的争功之心,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如此信心高昂总归是好事。

“您是远征军的总司令,您当然可以指挥您的舰队做任何事。”大维奇尔点了点头,不对元帅的部署做任何争论,“不过既然我们三国联合起来作战,那么大家之间的团结和配合自然是最为重要的事情……我们应该时刻牢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