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匂宮出夢
“也不是非常辛苦,说来您恐怕会有些见笑吧……我常年照看着她,结果好像把自己当成了她的父亲一样的存在,看着她一点点成长,从懵懂无知的孩子一点点长大,心里会有一种成就感吧。这种成就感让我觉得一切付出都是物有所值的,甚至还能够让我乐在其中。”因为之前稍微喝了一点酒,所以夏尔原本十分厚重的心防稍稍卸下,回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照顾妹妹、想尽办法满足她的一切愿望的往事,竟然有一种百感交集的感觉。
如果一直能那样持续下去该多好。
带着这种无奈的感叹,他突然话锋一转,“可是,孩子终究会长大,某一天我终究会突然发现,原来她已经长成了和我一样的大人,再也不需要我的呵护了……当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一切都让人难以接受,可是又不得不去接受。”
虽然碍于场合,他无法将一切都跟人倾诉;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回想起自己妹妹暗地里的转变、以及暗地里对自己所做过的一切时,他的心里仍旧有些隐隐作痛。
“哦?您……您这番话,倒还真像是一个父亲的自白了啊!真的难以从这番话里面想象出您的年纪!”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十分惊诧地看着夏尔,“您知道您的话让我想到了什么吗?想到了我自己,我当年为了我的儿子也耗尽了心力,您知道的,他有一个极其不负责任的父亲,狠心地将我们都抛弃了——所以您能够想得到我为了抚养他要花费多少代价、忍受多少苦楚……”
“完全能够理解,夫人。”夏尔一边颇为恭敬地回答,一边在心里寻思这个老妇人为什么突然提到了这个问题上。
“听说您的妹妹十分美丽,有机会的话我真想见见。只可惜我现在没有办法去法国……真是遗憾。”像是感叹什么似的,这位女士叹了口气。
结果说到底还是想要让我帮忙啊……
“这一点您不用感到遗憾,因为我的妹妹也来英国了,当然是以个人的方式前来的。”虽然,但是夏尔仍旧以暗示的方式回绝了对方的要求。“如果您相见他的话,在这里就可以了,不用等到法国。”
也就是说,就算将我的孙子叫回法国,你也不肯让我踏上法国的土地吗?
就在夏尔的注视之下,帕特森女士的眼睛微微缩了缩,显然对夏尔现在还不肯松口感到有些恼怒。
但是,良好的定力,让她总算很快重新恢复了镇定。
没关系,迟早我的孙子会将一切都办成的。
“那就太好了,先生,您总是会有各种准备,我对您感到由衷的感激。哦,真希望能够早点见到她呢,如此青春靓丽而又富有魅力的孩子,一定会让我回忆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吧……”说到这里,帕特森女士又略表歉意地向夏尔躬了躬身,“请您原谅,我失态了,像我这样的老人,总是会想办法让自己和年轻人多接近接近。”
“如果您有这种打算的话,您随时都可以有机会,这段时间她一直都会呆在伦敦,直到世界博览会结束。”夏尔十分友好地摊开了手,“想必您也会去参观博览会的吧?那么您到时候只要回到伦敦就可以去见她了,只希望您到时候不至于失望。”
“怎么会呢?特雷维尔家族的孩子,我相信都是优秀而富有魅力的——您和您的妻子不是最好的证明吗?”帕特森女士面带微笑,用一种十分轻松的语气回答。
别说那位小姐早已经被传言说才貌兼具,就算长得丑陋,那又怎么样?
只要热罗姆将这位小姐握在手里,特雷维尔家族就不怕不为他尽心效力吧……一边饮下杯中的酒,帕特森女士一边在心中冷笑。
无疑,现在他们还谈不上“门当户对”,所以这位女士根本都没有心思提出自己的构想。
但是,出于老人对孙子通常所具有的盲信,这位女士绝对相信自己的孙子有能力完成奶奶的心愿。
热罗姆那么英俊,又那么才华横溢,又有哪个人会不喜欢呢?
带着这种遐想,帕特森女士的脸上禁不住展露出了微微的笑容,而她的脸则因为酒精而稍稍泛起了一丝红晕。
“特雷维尔先生,有一件事我十分不明白——您是怎样将远大的目标,同有时候不得不为之低头的现实给结合起来的呢?我的意思是说,您想必会有一些非常难以相处、但是又不得不恭敬以对的同事吧?他们对您通常心怀不满,好像除了碍着您的事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可做了一样……”仿佛是为了转开话题似的,她突然又重新抬起头来看着夏尔,“您不得不屈身,同这些人一起勉强共事,然后在他们的牵扯之下,居然还能做出如此的业绩……真是让人敬佩。”
然而,她的恭维话还没有让夏尔感到开心时,就牵出了另外一个人。
“这一点倒是十分常见,一个人想要做出点事来,就不得不用鞭子抽打他的部下,以及他的那些头脑空空的同事们。”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进餐的公爵突然插话了,“忍受他人的庸碌无能,是聪明人不得不学会的必需技能。一个人越是做成了大事,他就越会对身边的那群庸碌之辈厌烦透顶。”
“想必您当年就是如此。”夏尔适时地展露出了笑容。“考虑到您所完成的伟业……您一定已经对他们厌烦透了。”
“是的,您根本无法想象到我当时是在和一群什么样的可怜虫共事。”威灵顿公爵毫不客气地给出了评论。“如果没有我的话,他们最好的结局也只不过是被你们法国人的军队撕成碎片而已。”
考虑到他的那些部下和同事都已经老去死亡了,所以夏尔也没有兴趣为他们申辩,他只是笑着耸了耸肩,然后又喝下了一口酒。
“现在,这种苦难就该由您来忍受了,年轻人……”公爵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重新打量着夏尔,“你要小心约束一群精力旺盛而又头脑简单的莽夫,说实话我真替您感到担心……”
夏尔稍稍偏了偏头,等待着他的解释。
“一个民族在休息了40年之后,总是精力旺盛的,更何况是血气方刚的法国人。这种旺盛的精力,既能够促使一个国家的复兴,也能将一个国家引领向可怕的毁灭……”在并不明亮的烛光的照耀下,威灵顿公爵原本就已经密布皱纹的脸此时显得更加晦暗不清了。“而您,您为了夺取政权,帮助了您的主人执行了一项政策,提高了军人的地位——如果不是说将军人们置于国家的支配地位的话。那么,当掌握到了这种支配地位之后,这群血气方刚的法国人究竟会想什么呢?不用猜我都能够明白。”
“恐怕您将一切都想得太坏了。”夏尔勉强地笑着。
“是吗?希望如此吧。”公爵的表情还是没有丝毫变化,让人不明白到底心里在想什么,“特雷维尔先生,我想有一件事,作为聪明人我们是应该心照不宣的——既然是您在提高军人的地位,那么您就有义务为了您的国家,为了您的地位来约束那些人。否则,您就是在玩一场在草场放了火然后悠然走开的恶毒游戏,其后果却抛给了其他无辜的人来承担!欧洲千百万人的鲜血可不应该再像当年那样白白流淌——我想您是明白这些道理的吧。”
夏尔有心想要辩驳,但是他心里知道威灵顿公爵可不是这么好欺骗的人,所以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辩驳了。
某种程度上,他说得确实十分有道理。
“不用跟我说什么花言巧语来解释,麻烦是您自己的,您要做的只是解决麻烦而已,”公爵摊了摊手,“我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了,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人世。下一个时代,巨人就将是您——您为您的责任做好准备了吗?”
如此犀利的眼神,犹如将夏尔的身体整个刺穿了一般。
夏尔微微不安地抽动身体。
“一个特雷维尔从来不会因为您的意见而改变自己的做法,他自有自己的步调。”最后,他留下了这句回答。“但是,他会一直站在火堆旁边,用它点燃自己的雪茄。”
“但愿如此吧,年轻人。”公爵悠然叹了口气,“明天您就可以回去了,希望您能记得我跟您说的一切。”
第667章 了断与牵挂
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这个岛国的天气向来反复无常,刚才还是晴空,忽然间阴云就飘满到了整个天空,在纠缠翻滚当中挤出了一滴滴的水滴从天空中落下。
细雨带着丝丝寒意不住地往人的身体里面钻,再加上沉闷的空气,不禁给人一种十分难受的感觉。
“哼!又下雨了啊!这真是个鬼地方!”在小镇的街道上,艾格尼丝皱着眉头,不满地抬头看着天空,“这个国家的一切都令人倒尽胃口。”
雨水顺着她的伞滴滴落下,犹如是织出了一张并不严密的水帘似的。
“是的,这是一个活该被人诅咒的国家,小姐。”站在她旁边的那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低声回答。“这里的每个人都无趣到了极点,而且冷漠沉闷。”
“你可小心别让人周围的人听见了啊!”听到了他的回答之后,艾格尼丝禁不住微微笑了出来,“话说回来,这种地方既然这么糟糕,用来当做那个人的死去之处不是挺好的吗?”
“确实好极了。”沉默了片刻之后,男子站直了腰,然后恭敬地回答。
旁边的人大概是听不懂他们两个所说的话的,不过他并不会反驳,因为他原本就不会反驳艾格尼丝的任何意见。
“上一次我们来这儿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来着?”当路过到一个路边的旅店时,艾格尼丝走到了屋檐下,然后稍微摆动了一下伞,把上面的水珠甩了下来。“我记得好像是八年前了吧?”
“是的,准确来说是九年前。当时因为追踪到那个人曾经的踪迹,我们来到了英国。”男子的语气仍旧十分恭敬,“后来因为打听到他早已经从利物浦乘船离开,所以我们很快也就乘船走了,前前后后大概就呆了两三个月左右。”
“你倒是记得真清楚啊!”艾格尼丝经不住哑然失笑,然后将伞收好拿到手上。
接着,好像是感叹什么似的,她微微低垂下了视线,“当初启程的时候,我还以为只需要两三个月就可以办完,结果……呵呵,这里两三个月那里两三个月,一晃居然就那么多年过去了啊……”
虽然她的表情里面带着笑,不过语气当中却感觉不到多少笑意。
男子低下了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她的感叹。
“好多年过去了,我们都还没有感觉到,一切就都变了模样啦。”艾格尼丝微笑着用伞的尖端顶开了旅馆的门,“真想快点把事情办完呢……”
男子微微抽动了一下肩膀,他觉得小姐今天的状态有些奇怪。
而他隐隐约约也能猜得到到底是为什么。
在今天早上的时候,为了获取最新的消息,所以她找了一份最近的报纸看了,然后就看到了夏尔·德·特雷维尔访问英国的消息。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觉得艾格尼丝的态度有些奇怪——虽然表面上装作十分平静。
“特雷维尔先生会不会是为了保护那个人而来的呢?”虽然知道问这个问题不太合适,但是为了完成任务,他不得不在踌躇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不……不会,他不会的。夏尔答应过我不会再插手了,我相信他。他来是为了国家访问,那个人也来英国是他没有办法控制的,不能怪他。”当听到了男子的问题之后,艾格尼丝明显地动作暂停了片刻,但是很快地就又恢复了正常,“十年过去了,他已经长大了,而且已经变成了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国家的栋梁之才,他和那个人是完完全全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既然他说了以后不再管这件事,那么他又有什么理由再插手呢?我们只是要杀死一个自己抛弃了特雷维尔这个姓氏的流浪汉而已,不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但是与其说是笃信如此,不如说是希望如此。
得了吧,坏种就是坏种,特雷维尔家族的成员历代不都是这样的吗?老的和更老的都是混蛋,小的又能好得到哪里去呢?照我看他也是同样的坏蛋。
男子禁不住在心里腹诽,当然他并没有说出来。
和对那个人的那种咬牙切齿的痛恨不同,艾格尼丝对那个人的儿子却充满了慈爱。
也许是因为他是姐姐仅存的骨血;也许是因为从小就将他照看长大,所以在潜意识里面已经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了吧。
一想到这里,男子心里忽然有些微微发痛。
“您的姐姐会在天堂当中为您祈福的。”
“我看她倒是会觉得我太无能,花了这么多时间还没有把事情办完呢!”艾格尼丝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姐姐从小就爱教训我。”
接着,她伸手做了一个手势。
男子心领神会,从口袋里面拿出了钱包,准备跟店家订房。
“啊,又没有多少了啊?”当男子打开钱包准备过去付账的时候,眼尖的艾格尼丝看到钱包里面的钱已经所剩不多,所以略微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哼,在这个国家真是的,花钱也比别的地方快。”
“这段时间确实开销大了一点。”男子略微有些尴尬地回答,“真是抱歉,我这边应该尽量节省的。”
“没关系,到处查访本来就是要花钱的,这怎么能怪你呢?倒不如说您的机敏的眼光,已经为我省了不少花费了,一路上追逐他,我们总是能够。”艾格尼丝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这次看来是可以把一切都做个了结,所以剩下的都花光也没有关系,务必要确保让他绝对跑不了。”
“可是……”男子还是有些犹豫。
“可是什么呢?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那点钱早就该花得差不多了,现在再心疼又有什么意义呢?”艾格尼丝笑着回答,好像并不将此当回事一样,“钱嘛,反正一个人一生也就是花这么多,花光了也没什么,唯一的麻烦只是现在想要找个丈夫是不大可能了——这年头没嫁妆谁嫁得出去啊?更何况是我这种老姑娘……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我就算一个人也能过下去,我的姑妈就是这样一辈子当老姑娘过下去的,我看她也并不是很难受嘛……凡事习惯了就好。所以,你不用为我担心,做好你的事情就好了。”
是的,已经差不多十年了。
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已经在这段旅途上居然花费了这么多的时间——自然,也花费了意想不到数量的金钱。原本父亲给她留下的一部分财产,在这么多年的旅途当中几乎已经消耗一空,所剩已经寥寥无几。
沿着那个人曾经的足迹,她已经到了许许多多的地方——甚至几乎可以说是沿着整个欧洲绕了一个圈,几乎不自愿地已经成为了资深旅行家。
所不同的是,那个人是在旅途当中享受各种人生乐趣,优哉游哉地进行着旅行;而她却只能凭着为亲人复仇的怒火和执念,到处漂泊。光是为了追平她和那个人旅途接近十年的时间差就已经耗尽了心力,所以她哪里都没有停留太久,更加谈不上享受旅途的乐趣了。
当回了一次家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对家乡的思念居然是如此炽烈。优裕的生活,盛大的宴会,朋友们充满智慧的谈吐,歌剧院永不停歇的演出,以及那些辉煌的场面,一切的一切都曾铭刻在她的记忆当中。
然而,也许有过寂寞,也许无数次地思念过家乡,但是从她的脸上却从来都看不见任何一点气馁和迟疑。
男子突然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被什么重物给堵住了一样,鼻子都有些微微发酸。
看着艾格尼丝抬头若有所思的样子,刚才还有说有笑的男子,在她后背视线所不及的地方,突然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他想趁这个机会说出“像您这样的女子,就算没有嫁妆也将为人所爱慕,比如我……”,但是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没有勇气说出来。
只有为她了结了心愿的时候,才有资格把这种话说出来吧……
因为他的过失,上次让那个人在绝境当中得以死里逃生,他发誓这次他绝对不会再犯下同样的错误——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的代价,也要将那个混蛋送进他注定该去的地狱,将这位小姐从这场虚耗了快十年青春的追逐战当中解脱出来。
“无疑我们会帮您把事情办完的,小姐。”男子微微躬了躬身,“这次他再也跑不掉了。我们已经确定了他现在的踪迹,只差了最后的几步而已……而且,我们绝对不会让他溜走,我们会将他逮住,将他奉送到您的手中,让您畅快淋漓地将一切都做个了断。”
“您能够想到这一点真是太好了!没错,这一次绝对不容许失手了。”艾格尼丝笑着点了点头,“另外,还有一点是——我们要尽量做得隐秘,不要让任何其他的人在这件事上为难,明白了吗?我的意思您应该是知道的——夏尔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地位,我们要将这一场复仇变成永远不见天日的秘密,让一切都被埋葬于黄土之下。”
“我会永世保守这个秘密的。”男子再度躬身,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违抗她的意志。“不过这是为了您,而不是为了他。”
第668章 助力
就在艾格尼丝在一个小镇上终于安顿下来的时候,一场争吵正在离她不远的另一个地方激烈地展开着。
而争吵的焦点,正好围绕在她身上——尽管她对此一无所知。
“所以,你现在还是没有找到她?”
在一个乡村民居的房间当中,孔泽皱着眉头看着对面那个干瘦的男人。
这个男人,正是他之前在伦敦找过的那个惯偷,因为对方现在在英国也称得上人面颇广,所以孔泽在前几天委托他帮自己寻找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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