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匂宮出夢
“您这么说可更加让我不懂了啊。”芙兰有些好奇。
“是的,我羡慕您,居然能够拥有那样的天赋,强行压过了我一头。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被别人胜过,所以一直努力想要追赶,结果……那几年里面还是追不过您。”萝拉冷冷地说了下去,“正因为如此,我不服气,一点都不服气,我不相信自己花了那么多功夫,最后还是比不过您……我更不服气老师那样看重您!”
听到了这席话之后,大家面面相觑。
这种话怎么能够当面说呢?太没有礼貌了。
是喝醉了吗?
大家偷偷地看了看萝拉的脸,然后发现萝拉的脸色有些红,看上去似乎确实是酒意上涌。
“说实话,虽然我承认您在绘画上面天资过人,但是我一直还是对老师居然这样看重您而感到心里有些不满。”萝拉对大家的反应不理不睬,毫无顾忌地继续说了下去,“更让人不服气的是,老师居然在临死前还把自己的画馆送给了您!您凭什么能够得到这样的垂青呢?明明大家都是老师的学生啊?”
“那您想要做什么呢?”芙兰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您是喝醉了吗?早点回去休息吧?”
“不,我没有喝醉,我清醒得很。”萝拉说出了人在酒醉之后常有的话,“我要和您正式比试比试,我现在充满了激情,一定能够画一幅好画来,让您自愧不如!”
“可是……”芙兰有些犹豫,“都已经这么晚了……”
“怎么?难道您不知道真正的画家,只要心里来了灵感,就不会管任何时间地点的吗?”似乎是来了劲了,萝拉的眼睛里满是挑战和嘲讽,“还是说,其实您是怕了?现在您的手已经拿不动画笔?”
“德·博旺小姐,够了!”玛蒂尔达看不下去了,“醉了就回家休息吧,别在这里惹是生非!”
“我的事情不用您管。”萝拉头也不回地回答,只顾着打量着芙兰,“特雷维尔小姐,在这里,在大家的见证下,您敢不敢和我再比试一番呢?我们等下就去老师的房间里,在他的见证下比上一场。不过,您放心吧,就算您输了,我也不会叫您让出画馆的。”
在萝拉的注视之下,芙兰的笑容慢慢敛去了,变得严肃了起来。显然,她的争强好胜之心也被萝拉成功激起了。
“好吧,既然您坚持的话,那么我们就比上一场吧……”芙兰叹了口气,“虽然我现在的手有些生疏,不过我想还是能够胜过您的。”
“芙兰,不用陪着这个醉鬼胡闹。”玛蒂尔达劝了芙兰一句,“让她自己回家就行了。”
“不,玛蒂尔达,在挑战面前我不能退缩。况且……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芙兰摇了摇头,显然已经自信满满,“在老师的画室里,我得维护他的名誉。”
玛蒂尔达心里哑然。
既然芙兰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了,她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好吧,那您就好好教训她吧,我先回去了。”她想芙兰提出了告辞。“到时候一定要让我看看您今天的作品,想来一定会十分有趣的……”
在笑容当中,两个人互相道了别,接着玛蒂尔达转身离去了。
眼见时候已到,其他人也纷纷提出了告辞,而芙兰也一一同她们告了别。然后,她和显然还没有从醉意中摆脱出来的萝拉一起,跌跌撞撞地向画室里侧杜伦堡画家经常画画的小房间走了过去。
……
在重新变得寂静的画室当中,两位少女走进了已故画家的小画室。
这间小画室墙上挂满了画家当年的画作,虽然只是练习作品,但是在画家已故的今天,仍旧能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而在墙壁边的书柜上,放着一座精美的青铜雕塑,这个古代希腊英雄,正静静地注视着里面的一切。
“哈……”一关上小门,芙兰就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瘫坐到了沙发上,“真是累人啊。”
“您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自然。”萝拉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但是也更加沉稳。“我都没有想到,您居然可以做得这么自然。”
她并没有喝酒,所以现在清醒得很。
“有的时候,我们只能想办法勉强自己。”芙兰的表情也十分阴沉,甚至看上去都有些伤感。
“这话倒是说得好!”萝拉笑了起来,“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我们才能够无往不利。好了,东西在哪儿?”
“在那儿呢!”芙兰指了指一个书柜。
萝拉走了过去,然后一把打开了书柜,接着伸手将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然后,她也不多话,直接脱起自己的裙子来。
这是一套男装,深黑色的大衣,加上丝绒礼帽和斗篷,足以将任何一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
“虽然您给了我尺码,但是毕竟是临时让人赶工做的,所以我也不保证合身,您到时候自己注意一点儿啊。”芙兰低声嘱咐了一句。
“没关系,只要没有太离谱就行。”萝拉将自己脱得只剩下了内衣,然后开始换上这套男装。
换完了装之后,萝拉稍微动了动手脚,试了试衣服。
“嗯,挺合身的嘛!谢谢您了。”
“那就好。”芙兰点了点头,“那么祝您一切顺利。”
“只能如此了,不是吗?”萝拉笑着回答。
如果不顺利的话,萝拉就再也没机会回到这里来换回衣服了。
没有时间多说话了。
“谢谢。”萝拉点了点头,“再见。”
“再见。”
萝拉打开了侧边的门,一身黑装的人影,就这样如同鬼魅般消失了。
再也没有一个人在这里了,万籁俱寂。
芙兰先是发了片刻的呆,好一会儿之后才回过神来。
然后,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走到了床边的书桌前坐了下来。
接着,她拿起了画笔,就在自己老师的房间作起画来——为了证明萝拉一直在这儿,她必须在今晚画出两幅画来,而且画风要不一样,这确实不是什么轻松活。
那么,到底该画什么好呢?她的心头产生了一个奇怪的疑问。
虽然极力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是心头思绪万端,却怎么也无法集中起精神来,更别说好好作画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窗外,想要找寻一些灵感。
然而,此时夜已经深了,一切都隐匿在黑暗当中,从窗口看出去,只能看到黑沉沉的、深不见底的黑暗,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总不能只画一团黑雾进去吧?芙兰的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丝焦躁。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移向了房间的角落里。
摇曳不定的烛光,让雕塑的阴影不时在旁边显现,显得漂浮不定。犹如真的有魂灵在看着这一切。
上帝啊!
如果老师真的在天有灵的话,他会怎么看待我们这两个学生呢?芙兰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不用想她也能知道答案。
一种莫名的感觉,让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虽然有这么多繁杂的思绪,但是奇怪的是,她的心里没有恐惧,也没有歉疚。
她反而拿起了画笔。
她有灵感了。
她心里有预感,这将是一幅好画。
第518章 弑兄
已经是凌晨时分了,曾经喧嚣的城市已经陷入到了黑暗的夜幕当中。曾经熙熙攘攘的再也看不到几个行人。这座城市享誉世界的万家灯火,现在只剩下了星星点点的火光,犹如黑暗中的孤岛一样,并不能为世界带来多少光明,然后更加衬托出了这黑幕的深沉。
最近的天气一直都不太好,天空总是阴沉沉的,难得放晴。而从半夜开始,天空开始落下毛毛细雨,更加让各处街巷行人寥寥。
初冬的细雨带着刺骨的寒意,从人身上的每一个缝隙往里钻,仿佛是要使人冻结起来一般,看上去用不了多久就会下雪了吧?
然而,这种刺骨的寒意,却驱赶不走人心中沸腾的热血。
在这扑面而来的寒风当中,萝拉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脚步丝毫也没有迟疑。
虽然穿着厚实的男装,但是在这蒙蒙细雨当中并不能完全抵御寒冷,可是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有感觉到冷意,因为……她心中炽烈的激情,已经为她提供了难以计数的热量,让她无所畏惧。
她身轻如燕,快速地在心里已经默记了无数遍的路径上走着,几乎像是在冲一样——因为她知道,留给她的时间实在太少了,不容丝毫浪费。一边走,她还小心地拉低了帽檐,确保不让任何人看清楚自己的脸,同时还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枪,以防路上出任何意外。
是的,即使是这种天气,即使她挑的都是十分偏僻的路径,路上也不可能完全没有人。
有些人也和她一样穿着隐蔽,行色匆匆,看上去抱同样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有些人则在街角的暗处同流莺暗娼用行话交谈,商定接下来取乐所需的资财;更有些醉汉不顾天气寒冷,在地上躺着,一边嘶声高叫,给一切都蒙上了一种非现实的色彩。
萝拉对此充耳不闻,只顾着朝前走,脚步急促而有节奏,仿佛是一首疾风般的短乐章一样。这一幕幕充满了肮脏粗粝气息的画面,原本是跟这位银行家的大小姐绝对无缘的,然而,为了理想中的那个光鲜似锦的目标,她是能够忍受这一切的。
水和泥土沾到了她的裤脚上,勾勒出一道道诡异的线条。
在无人注视的黑暗当中,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她来到了塞纳河边。
河水静静流淌的声音犹如轻柔舒缓的短乐章,让她心中沸腾的激情稍微冷却下了一些。她静静地站在河边,看着对岸,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微微皱了皱眉头,显然会鼻中所传来的味道十分不满。
这个年代的塞纳河,当然不会像21世纪那样清澈,因为人们向其中排放污水和垃圾的缘故,它颜色乌黑,还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有时候还会飘着几具无名尸——这对萝拉来说,当然不是好的体验。
不知道为什么,萝拉突然微微苦笑了起来。
她静静地看着对岸在稀稀落落的灯火,出神地呆了片刻。
风在塞纳河的两岸恣意吹拂,让萝拉的脸都有些微微发疼。
一切都好像归于寂静,只剩下了河水流淌的声音,整个城市、整个国家都好像是在和她四目相对。眼前闪烁不定的灯光,好像是谁在质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在做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她在心中冷冷地回答。
然后,她转过身去,沿着河边一路走了过去,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停顿——片刻的平静,只是为了接下来更为炽烈的爆发。
她一边走,一边抬头,寻找记忆当中的桥梁。
在后世的1896年,为了纪念和法国缔结盟约的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三世,这里会兴建一座被命名为‘亚历山大三世’的桥,这座举世无双的单跨钢拱桥,将会因为它的外形和它上面的那些精致的雕塑,而被普遍认为是巴黎最华丽的桥。而在此时此地,这座桥当然还没有踪影,所以她必须在往前走一段路,才能够找到一座足以越过塞纳河的桥梁。
在又走了一段路之后,她终于沿着记忆中的桥梁,走到了河的对岸。
蒙蒙细雨慢慢地将大地洗染地多了一层湿气,也让一切都显得有些朦胧。
这是,萝拉已经放慢了脚步,调匀了自己的呼吸,以便让自己能够快速地恢复精力。
因为,她知道,她的目的地就快要到了。
在街道当中小心地穿行了一阵之后,她就来到了一座小公馆门前,然后她抬起头来,仔细看了看远处的卧室的窗口。
很好,卧室并没有光亮。
看来他已经如同自己所预料的那样,已经沉沉睡去了。
这里是哥哥几个临时的居所之一,有时候在外面玩得太晚不能回家的时候,年轻的莫里斯·德·博旺先生就会在这种地方休息。在这几年当中,她早就已经把这里的地形、甚至哥哥其他的几个落脚点摸个一清二楚了,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比她更能知道自己哥哥的行踪。
当预先得知自己的哥哥今晚会在附近同朋友们举办活动的时候,她就确定自己的哥哥一定会在和朋友们狂欢了之后回到这里休息——因为,他不敢就带着满身的酒气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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