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匂宮出夢
虽然这是实话,但是这必须是攻击和污蔑。
“把说这种话的人记下来,名单到时候交给我。”
“好的。”
下达了这个命令之后,夏尔径直地朝会议室走去。
“你们怎么搞的?怎么弄出这么多问题来?现在到处都在批评我们……”在门口时,他听到了部长的大声呵斥。原本一贯和气礼貌的宫廷官员,现在在这种危机面前,也不免变得有些焦躁了。
呵呵,大概过不了多久,他也就不用为这些事情烦心了,不是吗?
带着心里的这种十足的冷笑,夏尔打开了门。“抱歉,诸位。我来迟了。”
“夏尔,你终于回来了!”看见夏尔出现在门口之后,迪利埃翁伯爵掠过了难以掩饰的喜色,“怎么样,那边的情况?”
“不算很好,不过总算是勉强地处理下来了,我已经给了抚恤金,所以应该不至于还有什么麻烦事。”夏尔镇定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不过,阁下,我刚刚回巴黎,好像听说舆论界现在对我们的意见很大?”
“没错!现在几乎每一份报纸都在骂我们,一个个慷慨激昂,好像自己为国家做的事比我们多一样!我就不信了,难道他们在报纸上写几个字就能抵得过我们的功绩?”一听到夏尔的问题,部长忍不住又爆发了,“我们的这些记者先生们统统不学无术,所以只能沦落到以摇笔杆子挣那几个小钱维生,整天就知道靠一些一无是处的煽情文章来挑拨是非,还个个自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好像只有自己才有正义感和良心,国家缺了他们就没了希望一样!呸!如果不矫正过度失控的舆论,这个国家现在没有人能够做正事了!”
接着,他重重地又叹了口气,“如果还只是这些穷鬼在拨弄是非倒还好,关键是有太多人,太多太多人对我们心怀嫉妒了……我们一不小心就得授人口实。”
这句话他只是轻轻一点就没有说下去了,不过夏尔当然也明白他的意思——新成立的铁道部手握如此巨大的财力和权力,当然会引起分不到一杯羹的人的嫉恨,平时倒还好,但是一得到机会的时候,又怎么可能不趁势来攻击他们一番呢?
“您说得完全没错。”夏尔轻轻点了点头,“但是现在我们也不是咒骂他们的时候,我们应该先想办法把现在的风潮解决掉再说,不能因为这些事影响到我们的整个工作规划……”
“话倒是这么说的,夏尔,你有什么办法吗?”迪利埃翁伯爵颇为期待地看着夏尔,“我们今天已经开会很久了,但是……”他又恶狠狠地扫了周边的官员们一眼,让他们都禁不住缩了缩,“但是还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来。”
他们当然没法给出一个有用的结论了,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谁敢明确地告诉你“现在部长阁下辞职的话就是最好解决办法”呢?夏尔在心中冷冷地回答。
接着,他做出了有些踌躇的样子。
“你们先都出去吧!”部长阁下马上明白了过来,然后重重地挥了挥手。
众位已经被训了许久的官员们如蒙大赦,赶紧离开了会议室。很快,会议室就只剩下了夏尔和迪利埃翁伯爵两个人。
“夏尔,现在可以说了吧?你有什么好主意?”也许是被夏尔的故作神秘点燃了希望,现在部长的眼里满是期待,“这个部里就我们两个人是同一立场的,我们不互相扶持的话就麻烦了。”
“不要着急,阁下。”夏尔仍旧十分镇定,“没错,外界现在对我们非常不满,现在到处都是那些不公正的攻击,所以正因为如此,我们更加不能惊慌失措,自己乱了步调。”
“你说得没错,我们不能乱了阵脚。”部长点了点头。“只要我们岿然不动,那些人也不能真的把我们怎么样……”
“这段时间我会尽量平息舆论风潮的。”夏尔再度给出了自己的保证,“舆论的事情不就是这样吗?人们的兴趣顶多只能持续一小段时间而已,我们自己不乱,就能够撑过这样一段艰难的时间,只要我们撑了过去,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有那么难办了。”
“舆论界的事情倒是好办……”部长仍旧看着夏尔,“虽然舆论形式对我们确实很不利,但是我并不真正担心他们,我更担心的是……爱丽舍宫的那位。”
“总统先生?”夏尔有些惊奇。
“是的,夏尔,现在总统先生一直都没有表态,这一点最让我感到不安。”迪利埃翁伯爵轻轻地叹了口气,“按理说他不应该继续支持我们吗?可是他一直不对这件事情表态……这实在有些让人担忧啊。”
听了他的话之后,夏尔也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部长的话倒是提醒了夏尔,路易·波拿巴至今都没有就此事发表任何表态,他到底是什么态度呢?是想要息事宁人,还只是在勉强压抑自己心里的恼怒,等待时机爆发出来?
“夏尔,你最近的话多打听打听总统先生的意向,好吗?”迪利埃翁伯爵的话声打碎了他的沉思,“看看他到底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事,如果他没有什么意见就好,如果有意见的话……你就小心一点把我们的立场告诉他吧,现在真的局势严重,我们不能轻易处置了。”
“好的,我会去面见总统先生,然后将我们这边的难处告诉他的,”夏尔点了点头,“在建设当中本来就会出现各种事故,就算事故比较大又怎么样?谁能完全避免呢?再说了,其他问题也不能全怪我们,作为一个新成立的部门,我们能够有现在的成绩已经很好了,以这些事情来攻击我们,完全是不公正的!”
“就是这样啊!”伯爵也附和了起来,“所以你就把这些话也跟总统说一说吧,你和总统关系那么好,他应该是会听取你的意见的……”
“嗯,您放心吧。”夏尔笑了起来,“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我们是立场相同,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我们除了互相帮助之外,还能怎么样呢?”
夏尔的这句话,令部长深受感动,他伸出手来,重重地拍了拍夏尔的肩膀,“夏尔……你放心吧,只要我们两个通力合作,没有什么危机是我们解决不了的!”
接着,他有皱了皱眉,“最近的工作重点我们就放在这里吧,我们先保住职位再说,其他的事情都缓一缓。”
“嗯,其他的事情都可以缓一缓,但是铁路新一轮的债券发行不能缓啊!我们总不能因为事故就让铁路全都停工吧?继续建设就需要钱,要钱我们就得去发债,这个事我们可缓不了。”夏尔貌似有些激动了起来,“这些铁路规划和建设,都是我的心血,就算有这么多人攻击和诋毁,我也必须一直推行下去,绝不能停下来!”
看到夏尔如此坚决,部长也只好点了点头,“好吧,那就按你说的办吧,夏尔……早点去见总统,把我们的意见告诉他吧。”
“好的,阁下。”夏尔低下了头,恭敬地回答。
第389章 识破与拒绝
在同部长商议好了对策之后,夏尔直接就赶到了爱丽舍宫求见当今总统。同往常一样,并没有经过多长时间的等待,他就得到了准许前去觐见总统。
“夏尔,我想我知道你是为什么事情来找我的。”在接见室当中,一见到夏尔,路易·波拿巴就开口了,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他坐下。“那边的事情够麻烦的吧?处理得怎么样了?”
“托您的福,现在基本上已经妥善处理了,当地的骚动现在也平息了,工程很快就可以重新开始。”夏尔恭敬地回答。
“这种事情我希望以后要尽量杜绝,影响实在太坏了。”路易·波拿巴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现在报纸上到处都是对你们的攻击,怎么样?感觉很不好受吧?”
“嗯,感觉确实很不好受……”夏尔叹了口气,“但是,既然我们是在为国家服务,那么我们就绝对不应该过于在乎个人的毁誉。既然已经制定了目标,那么无论中途遇到了什么样的困难,我们也只能想办法克服和排除,如果选择逃避的话,那么之前投入的辛劳岂不是完全前功尽弃了?”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是,夏尔……很多时候,世界上是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言的。”路易·波拿巴冷冷地说。“过失终究是过失,我们没办法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因为觉得对方口风有些不对,夏尔有些惊诧地抬起了头来。
“虽然大家都看得到你们这一年半以来做出了很多成绩,但是……我们也不得不承认,目前铁道部的工作在某些环节上还是有不少疏漏的……报界对你们的攻击,也不完全是毫无根据的诋毁和谩骂。”路易·波拿巴脸上还是不见喜怒,“夏尔,我认为有的时候我们需要对某些细节,作出某些改变。”
“改变?您是指……?”
“事故的事情我们暂且不说,目前铁道部的新一轮融资看上去很不顺利吧?短时间的连续三轮融资已经降低了外界对你们的认可程度,也增加了你们的筹款难度……夏尔,难道这不是过失吗?”路易·波拿巴看着夏尔,“如果之后的筹款十分不理想,难道我们也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难道我就应该看着这个部门肆意挥霍国民的信任?”
“先生,您也看得到,压在我们头上的责任有多重,我们必须服从您的意志,加快国家的铁路建设,这些就需要钱,所以短时间内多次融资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夏尔连忙解释起来,“我之前跟您说过,我将竭尽全力为国家建设铁路而出力,我总不能放弃这个目标吧?”
路易·波拿巴继续盯着夏尔,然后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夏尔,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没有否定你的努力和业绩啊?虽然提到了这些问题,但是我并没有想要用你来平息外界质疑的意思。你做得很好,今后也需要继续好好做下去,如果真的缺钱的话,继续发行债券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我理解你的,夏尔。”
得到了总统如此的夸奖之后,夏尔心里也稍稍安定了下来。不过,他很快就弄明白了对方话语中隐含的意思。
“您是说,应该由其他的人……来负起这个责任来?”夏尔瞟了对方一眼,“比如……比如我们的部长阁下。”
路易·波拿巴只是耸了耸肩,没有回答。
也对,在上一代迪利埃翁伯爵去世了之后,这个家族对路易·波拿巴的利用价值就越来越小了。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路易·波拿巴想要过河拆桥,抛弃掉从来就不是他同伙的迪利埃翁家族,把铁道部部长的职位交给另外的人作为奖赏,倒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啊——这个世界一向就是如此现实。
呵呵,呵呵呵呵,正合我意,倒是省了我不少劲了啊。
“可是……可是……”既然如此,夏尔就装作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部长一直以来和我们合作得都比较顺畅,而且对我的工作也颇为支持,仓促换人的话恐怕会有些……有些麻烦吧……”
“他这个人难道你还不知道?完全不是什么有能力的,只是一时的政治需要,才被奖赏了这样一个职位而已。如今政治形势早已经大为变化,我们也没有必要再一直对这家人逢迎讨好了,不是吗?”路易·波拿巴冷冷地说,看上去心里已经打算,“况且,我们总该用些什么来搪塞舆论,他不走,难道你愿意走吗?”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在对方的凌厉视线下,夏尔不禁垂下了头,心里则充满了度过一关后的喜悦。“您是总统,同时也是我们的首领,我会遵循您的意志的,先生。”
“那就好。”路易·波拿巴点了点头,“今后也好好干吧,夏尔。”
……
“总之,总统先生意思就是,他对我们铁道部目前的工作不太满意,再加上面临巨大的舆论压力,所以他决定在近期就对我们部进行改组,嗯……从他的语气来看,是巨大的调整。”
在迪利埃翁伯爵府上的会客室当中,夏尔将自己下午在爱丽舍宫和路易·波拿巴的谈话,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只是隐瞒了路易·波拿巴不想动他的事实。
“看上去,他的心意好像已经很坚定了……”
他的旁边坐着两个人,正是伯爵和玛蒂尔达父女两个。
“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我的父亲帮他上台,结果他却用这个来回报我们!”迪利埃翁伯爵的脸色早已经苍白得可怕了,他右手用力在桌上一拍,“这个混蛋!什么照顾民意照顾舆论的,骗谁呢?死了几个人算什么?只是单纯嫌我们碍事,想要一脚踢开而已吧!混蛋!我才不会让他称心如意!”
“爸爸,冷静一点。”旁边的玛蒂尔达有些看不下去了,伸手拉了拉父亲的衣角。
“冷静?我还怎么冷静!别人已经想要把我们撇开了,你还叫我冷静!”伯爵扯开了玛蒂尔达的手,“现在这个样子,我还要怎么冷静?”
“就算您这样生气,也无济于事吧?咒骂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玛蒂尔达淡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爷爷在的话,就不会生气。”
似乎是被女儿的视线给震住了,迪利埃翁伯爵渐渐地从之前的狂怒状态中恢复了过来,但是胸口还是剧烈起伏,显然仍旧气愤难平。“他想要就这样把我们一脚踢开?绝对不行!我绝不会乖乖听他话的,要我自己辞职,没门儿!”
“就算您不辞职,他也可以将您解职,这种气话没有意义,爸爸,我们得另外去想办法。”玛蒂尔达苦笑了一声,然后伸手扶了扶眼镜,“爸爸,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您不要这么着急啊。”
“话是这样没错,可是……可是他是总统。”伯爵皱了皱眉,然后突然叹了口气,“哎,要是爸爸还活着就好了!那时他怎么敢这样对待我,可是现在,连几个真心想帮我说话的都没有!”
“爷爷已经死了,爸爸,我们终究要面对现实的。”玛蒂尔达低声回答,然后,她突然看向了夏尔,“特雷维尔先生,您呢?您今后怎么打算?”
“我?”夏尔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还不知道总统打算怎么处理我们。总之,我先把现在的工作做好吧,到时候等待命运的宣判就是了。”
他意志消沉地叹了口气,“哎……我真没想到我们的辛劳,最后竟然会换来这样的结果!这太不公平了。”
“是的,太不公平了,我们付出了那么多辛苦,结果几件小事就要把我们的功劳抹杀!这样有道理吗!”伯爵也附和了起来,“夏尔,我们绝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我会努力去抗争的,先生,但是有的时候命运也太喜欢作弄人,我也只能……只能勉强接受。”夏尔也叹了口气,“总之,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我都会一如既往地尊敬您,支持您的。您对我们部的开创功劳,足以被载入到部门历史,不,法兰西整个的建设史当中,这样的功绩,是谁也无法抹杀的。”
夏尔的语气里充满了悲怆和真诚的感叹,好像真的对此十分不平一样——在给旁人念悼词的时候,每个人都不会吝啬于好词的。
“谢谢你……夏尔。”似乎是被夏尔的真诚所感动,伯爵看着夏尔,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有你是我们一家的朋友,一直都是。”
“嗯,一直都是。”夏尔重重点了点头。
……
当夏尔从房间里走出来,准备回家的时候,后面突然响起了玛蒂尔达的招呼声。
“特雷维尔先生?”
“什么事情呢?玛蒂尔达?”夏尔有些好奇地问。
“我……我可以和您谈一谈吗?”这位少女视线有些躲闪,好像有些不安似的。“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的。”
“嗯,当然可以了,不胜荣幸。”夏尔连忙回答。
接着,两个人一起,徜徉漫步在伯爵府长长的小径当中。
此时,月亮已经高高挂在了天空,因为没有浮云的遮盖,清冽的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到了地面之上,好像给地面铺上了一层银色的神秘光辉,既清晰又朦胧。
“特雷维尔先生,这好像是第二次了呢,您同我在这里散步。”走了一会儿之后,玛蒂尔达终于开口了,“感觉……感觉挺奇怪的。”
“哦,确实是第二次了啊。”夏尔也想起了,在之前和路易·波拿巴一起来到这里拜访的时候,他也曾被玛蒂尔达叫了出来,然后也是在这里一边散步,一边聊着有关于玛丽的事情。
“呵呵,时间过得真是快啊,一晃都两年过去了,一点感觉都没有。”玛蒂尔达笑了笑,“不过仔细想想的话,这两年倒也不是完全毫无意义呢,中间发生了各种各样的大事,我的爷爷也过世了,我们也互相认识了……”
“嗯,时间就是这样,又快又慢,让人无所适从。”夏尔点了点头。
“是啊……就像这些月光一样,让人无所适从……”玛蒂尔达抬起头来,看着天空。
夏尔不明所以,但是碍于礼节,所以也没有出言打搅。
突然,好像不经意间,玛蒂尔达开口了。
“特雷维尔先生,其实……其实您已经心里有数了吧?我爸爸将被波拿巴先生踢走,而您将留任。”
“嗯!”
问话的声音虽然轻,但是却让夏尔的心头猛的一紧。
他连忙转过头来,盯着玛蒂尔达。
这位穿着白色裙子,戴着眼镜的少女,沐浴在月光之下被衬托得更加白了,好像被洗炼了一番似的。因为还是在抬头看着天空的关系,原本就十分纤细的脖颈,和锁骨构成了几抹奇妙的弧线,月光下的阴影也越来越深,好像有意使人从中窥探下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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