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匂宮出夢
玛蒂尔达细心地抚弄着手中的婴儿,虽然她的面孔一如既往地严肃,但是厚厚的镜片后面,却又不经意间透出了满溢而出的对孩子的爱。她凝视着这个婴儿,就像从来没见过孩子似的。
“玛蒂尔达,你今天可抱了她很久了吧?来,你休息一下,把她交给我来抱一抱吧?”在她的旁边,她的姐姐朱莉微笑着看着她,打趣了她一句,“你整天都抱着她,旁人要是看了还会起疑呢,搞不清楚我们中间到底谁是母亲呢!”
因为初为人母的关系,已经丰腴了不少的大小姐,现在容光焕发。她的眼睛里流动着动人的神采,原本就十分美丽的容颜现在更加显得艳丽。
不久之前的动乱中,她跟着自己的母亲避难,跑到了迪利埃翁家族乡间的庄园中躲避,不久之后就在那里生下了这个孩子。而在局势稍微稳定了一些之后,半个多月之前她才回到巴黎。今天,她带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一家人同时来到自己的娘家来探望。
听到了姐姐的打趣之后,玛蒂尔达不得不忍痛割爱,慢慢地将婴儿递给了自己的姐姐,虽然把她交了出去,但是她仍旧恋恋不舍地看着婴儿,好像眼里再也没有其他事物存在似的。
“这是个多么可爱的孩子啊,长大了一定会长得很美的!”她突然轻轻感叹了一句,“太可爱了。”
这个女孩也名叫玛蒂尔达,而且就是她的侄女儿,为了表示对妹妹的尊敬和感谢,朱莉特意为自己的女儿取了这个名字,同时还让妹妹做了她的教母。
“谢谢你的祝福,玛蒂尔达。”朱莉小心地摇晃着自己的女儿以便让她睡得更舒服,然后面带笑容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我会好好培养她,让她以后也变成像您这样优秀的姑娘的……”
“变成我这样有什么好的呢?一点乐趣都法给别人。”玛蒂尔达轻轻叹了口气。
“当然好了,这么聪明又有能力,爸爸和爷爷都这么喜欢你。”朱莉看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我真希望她到时候也能像你这样讨他们喜欢。”
玛蒂尔达又轻轻抚摸了一下侄女儿的脸,“爸爸嘴上不说,其实也是很喜欢她的,好几次我看见他偷偷地站在玛蒂尔达旁边抚摸她呢!只是,他好像还没有适应自己已经成为别人祖父的事实,所以不大好意思在别人面前表现而已。”
“真要是这样就好了。”朱莉苦笑了一声,原本明媚的脸上突然闪过了一丝忧色,阴沉了下来。“我现在还闹不清楚爸爸到底有没有原谅我……也许一辈子他们也无法原谅我嫁给了个平民吧。”
听到了她的话之后,玛蒂尔达微微垂下了视线,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
“姐姐,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朱莉欲言又止。
“跟我说实话吧,我不会生你气的。你是我的姐姐啊,难道对我你还要把话藏半截吗?”玛蒂尔达仍旧只是看着自己的侄女儿,但是语气里却有毫无保留的诚挚,“一直以来你还不了解我吗?只要你有事要我帮忙,我绝对会全力以赴的。”
听到了妹妹的鼓励和保证之后,朱莉的脸色总算好了许多,最后,她重新开了口。
“我想你现在也知道吧?吕西安现在很麻烦……”
“我也听说了。”玛蒂尔达轻轻点了点头,“他在镇压暴民时抗命不遵,拒绝带着自己的部下去对抗暴民,所以现在被解除职务了?”
“是的,而且可能比这个还要糟糕——现在陆军上上下下都准备清洗对暴民的同情分子,吕西安因为干下了这件蠢事……”朱莉微微闭上了眼睛,显然对自己丈夫的独断专行非常不满,“所以搞不好还要被从陆军里强制除名,得脱下军服。如果真要那样的话,他的前途不全都完了吗?!”
虽然朱莉十分惶急,但是玛蒂尔达却仍旧保持着镇定。
“所以你今天带着吕西安过来,是想请求爷爷帮他忙、让他免于遭受此种处分的?”
“是的,就是为了这个。听吕西安说他们部队里面的那些长官意见很大,真的打算清退他。”朱莉老实承认了妹妹的猜测,“现在爷爷正在和他谈话呢,应该就是在谈这件事吧。”
顿了片刻之后,她又有些不安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其实这也不能叫请求吧,一家人嘛,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吗?吕西安如果能够升迁发迹,对迪利埃翁家族不照样有好处……”
“你说得没错,一家人就该守望相助,我们当然应该帮帮吕西安,爷爷肯定也会这样想的。既然这样,那你还担心什么?”玛蒂尔达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的姐姐,“虽然爷爷现在已经没有了公职,但是他以前有那么多朋友,只要大家帮忙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多问题吧?”
“可是……”朱莉又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迟疑着说出来,“我是担心吕西安,玛蒂尔达,我担心他又犯傻。你知道的,正如爷爷和父亲不喜欢他一样,他也不喜欢爷爷和父亲,今天我可费了好大功夫才强把他拉过来的。如果等会儿他在爷爷面前,又脑子糊涂地说了些难听的话而让爷爷生气的话,万一闹得不好,爷爷不肯帮忙,那就太糟糕了!”
“应该不至于吧?”玛蒂尔达皱了皱眉,然后终于明白了姐姐的意思,“所以你就希望等下我帮他说好话,免得爷爷一气之下真的对他不管不顾?”
朱莉缓缓地点了点头,“玛蒂尔达,对不起……这下我又得麻烦你了。”
“这没什么麻烦的,只是说几句话而已,虽然我不觉得爷爷会意气用事,不过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的话,我一定会帮他说好话的,你放心吧。”玛蒂尔达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姐姐的请托,然后,她又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当时就是她,一力坚持要嫁给那位无钱无势的平民吕西安·勒弗莱尔,甚至还闹出了那样的大事。结果闹到现在,原本那么骄傲而又无忧无虑的迪利埃翁大小姐,现在却要整天担惊受怕,为自己丈夫的命运和前途担忧,甚至还要四处请托找人帮忙!
她的身上,好像再也见不到原本的那个无忧无虑的贵族少女的影子了,她已经长大了,甚至变成了一个母亲。
我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姐姐,对于这桩婚事,你后悔了吗?”在莫名的感触之下,玛蒂尔达突然低声发问。“如果嫁给一个贵族青年,也许他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但你现在要面对的烦心事就少了大半了。”
“不,我当然不后悔。吕西安爱我,我也爱他,而且现在我们有了孩子,我为什么要后悔?”朱莉不假思索地回答,其速度之快,显而易见是真情流露,“而且,虽然老是干一些傻事,但是这些傻事背后我能看到真心,我到底该怎么说才能让你明白呢?吕西安真的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好丈夫,他甚至从来不肯惹我不开心!我愿意为这样的傻瓜提心吊胆,是的,我不后悔。”
爱情真是个可怕的诅咒,竟然能这样使人如此盲目!她现在哪里还像是个大小姐!看到姐姐的样子,玛蒂尔达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朱莉突然伸出了手,紧紧握住了妹妹的手。
“玛蒂尔达,谢谢你的帮忙。你现在可能不理解我,会觉得我太傻,但是以后你就会明白了,追逐到自己的爱情,找到一个你爱的人,虽然会有许许多多的苦楚,但是其中也有无数的甜蜜。”她轻轻俯下身来,亲了亲自己的女儿呢,“你看,这不正是我们甜蜜的结晶吗?她可爱着呢!”
玛蒂尔达蓦地感觉心里一痛。
看到你们的样子,我哪里还敢再去触碰这可怕的禁忌?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你放心吧,我会为勒弗莱尔先生去说好话的——如果他真的把一切弄糟了的话。”她很快将之前的想法抛到了脑后,安慰起自己的姐姐来,“我说过,我会尽全力帮助你的,因为你是我的姐姐。”
“玛蒂尔达!”听到了她的话后,朱莉握得更加紧了,眼睛里也有泪光闪现,“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跟我还要说什么谢谢呢?”玛蒂尔达只是轻轻笑了笑,然后轻轻自语了一句。
“只要你不后悔,我就很开心了,因为那也代表我也没有做错。”
第271章 斥责与谅解
正当朱莉因为丈夫的事情在向自己的妹妹求助的时候,她的丈夫也来到了年迈的迪利埃翁伯爵的房间里,为自己现在的困难处境而寻求帮助。
在仆人的引领之下,吕西安·勒弗莱尔来到了伯爵的身边,这位年迈的前掌玺大臣现在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好像仍在睡觉一样。只是,在吕西安凑近之后,老人轻轻地哼了一声,表明这位老人实际上还保持着清醒。
吕西安静静地看着这位老人,一时沉默了起来。
虽然他明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软语向对方求助,但是那些他夫人教过的话这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说不出口。于是,这种诡异的沉默就一直持续了下去,他笔直地站在老人旁边,好像一个接受检阅的士兵一样。
房间里十分安静,只有摇椅晃荡时的咿呀声回荡其中,好似是在提醒着什么似的。
沉默了良久之后,反倒是迪利埃翁伯爵先开了口。
“您好像干了一件傻事,先生。”年迈的伯爵仍旧眯着眼睛,轻轻地说。
听到了伯爵总算说出了话之后,吕西安心里松了口气,但是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听着。直至此刻,他心里仍旧不认为自己之前抗命不遵是做错了。但是他今天不是来吵架的,所以当然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作为一个军人,不服从上级的命令,这违背了您的天职,这一点您不会质疑吧?不过,这并不是您做得最傻的地方。”伯爵仍旧半眯着眼睛看着壁炉上的挂钟,“您最让人难以接受的地方是,在作出这个决定之后,居然事前没有跟我们说一声!我知道您是为什么,您害怕我们阻止您,所以您干脆就选择了独断专行。等到事情发生了之后,您才双手一摊:‘哦,抱歉,我已经把傻事干完了!’,事实证明您干得不赖,您让您的妻子茫然无措,让我们也大吃了一惊……”
这一通指责,让吕西安微微低下了头——自从在夏尔的鼓励之下做出了抗命的决定之后,为了不让别人再动摇自己的意志,他一直没有跟包括妻子在内的任何人说,因此在得到了吕西安因为抗命被关押起来的消息,朱莉几乎崩溃了,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四处奔走才让他躲过了被送上军事法庭的厄运。不过,虽然不用被军法从事,但是这种抗命行为当然会受到惩罚,他现在已经被解除了一切军职,甚至还有可能被从军队中除名。
即使到了今天,他也没后悔过那天的决定——至少我没有弄脏我的手,还有我的良心,他暗暗心想。
但是,他理所当然地会对妻子有些愧疚,而这种愧疚,也让他只能低着头听着这位贵族老爷的训斥。
“不过,我想,您拿自己的前途去冒险之前,已经知道自己要面临的后果了吧?”指责了几句之后,也许是气消了一点,伯爵的语气放缓了许多,“所以我现在这样指责您,也没有了多大的意义。现在,我想问问您别的几个问题……作为朱莉的丈夫,您想必是可以用您的本心来回答我的吧?”
他骤然睁开了眼睛,冷冷地盯着吕西安,让这位向来在战场上无所畏惧的军人都感到有些发毛,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来,然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当然会回答。
“吕西安,我想知道,事到如今,您到底是怎么看我们的?您是把我们这些人当成是亲人,还是当做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贵族老爷?您是以我孙女婿的眼光看我们的,还是以弑君犯的孙子的眼光来看我们的?”
老人的第一个问题就让吕西安感觉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虽然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到对方不喊“勒弗莱尔先生”,而是喊“吕西安”。
“我现在并不讨厌你们。”沉默许久之后,吕西安终于开了口,他看着对方,认真地回答。
言下之意,也就是并不感到亲近。
虽然是来请求帮助的,但是他还是决定说实话,哪怕触怒对方,也比违背本心去说假话奉承对方要好。
正如他自己所说,经过了这接近一年的来往之后,虽然还是有那种源于出身的隔膜,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到迪利埃翁一家人是那种旧日传说中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贵族老爷,所以原本对贵族的反感反而因此被冲淡了不少,但是如果说可以完全当成休戚与共的亲人,那肯定也不太现实。
所以,吕西安现在对迪利埃翁家族的观感也就十分微妙了:他既不感觉亲近,却也并不讨厌,只是因为过去经历的原因,他并不想与这家人来往过多——只可惜世上太多事是不能顺遂人愿的。
“哦?”听到了他的话之后,伯爵微微颔首,表示他的回答在自己意料之中。“那么,您想听听我对您的看法吗?”
“请您说吧。”吕西安点点头。
“平心而论,您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但是并没有优秀到无可或缺的地步,我也并不觉得您是我希望所拥有的那种孙女婿,而您最后的表现更加让我失望。”伯爵缓缓地说着,好像丝毫不怕激怒对方似的,“您想要坚持自己的原则?好吧,呵,原则……可是您如果如此坚持原则的话,那么为何又不敢堂堂正正地跟我们说出来呢?您不肯缠住我们,原因是您更加害怕我们缠住您,对吧?您觉得我们根本不会考虑您的个人意见,对吧?”
顿了一顿之后,他瞥了吕西安一眼,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我并不生气您坚持自己的原则——虽然这听上去已经很可笑了,我最生气是您居然如此独断专行!您既然跟着朱莉回来了,就应该明白,有的时候人不是为自己活着的!”
在有些激动的老人面前,吕西安只得重新选择了沉默。
“说到底,是您的成见太深了。您总觉得我们又自私又看不起人,没错我们确实自私自利,但那是对外,如果在一家人之间我们都无法互相依靠的话,那么谁还有资本去跟外人自私自利?这一点您不会想不明白吧?既然这样,为什么您不肯信任我们呢?”伯爵继续追问,然后他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您认为我们自恃有爵位在身,就看不起所有平民。但您绝对想错了,我们并非蔑视平民,而是蔑视一切没有头脑的人,一切不会好好为自己打算的人……在这几十年里,我最欣赏的一个人是我的一个旧日的下属,他也是平民出身,小时候家里无权无势什么都没有,但是他自己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他看出什么对他最有利,他的脑子灵光极了!他考上了半官费生进了中学,然后自己跑进了政府去钻营,现在……他已经成了里昂税务局长!我对这种顶呱呱的人从来都只有尊敬,可是,您现在能够得到我的尊敬吗?不能,不能,先生。”
【当时法国的顶级中学亨利四世中学中,平民子弟可以通过考核后以半官费生形势就读。】
说了一大段之后,老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些激动过后的红晕,有些气喘地停下来了。
“现在既然您已经这么干了,我们再说很多也没有用处,我也没有兴趣惩罚您什么,谁叫您已经是朱莉的丈夫,她女儿的父亲呢?我会想办法帮助您解决目前的困难的。总之,以后我希望您能够想清楚,到底什么对您有利,什么对您不利?”
明明得到了伯爵的承诺,但是吕西安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
“对不起。”在一种油然而生的愧疚当中,他下意识地道了一句歉。
“您对不起的人并不是我。”伯爵低声回答,“而是您自己!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原本该有什么样的前程!”
他的话很明显了,他并不是反感吕西安的决定,而是恼怒于吕西安的独断专行。
“即使是现在,只要您能幡然悔悟,搞清楚我们不会您的敌人而是您的帮手,一切也都还不晚,您难道就不明白吗?!”
这语重心长的一句话,让吕西安有些发愣了,他呆呆的看着伯爵,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没错,我直到现在仍旧有些介意您和朱莉结合的方式,但是……那都已经是过去的历史了,现在,我们都应该向前看!我已经忘掉了之前的种种不愉快,难道您就不能忘记吗?先生,别把一切弄糟,断送了原本能够属于您的一切!”
吕西安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老人突然抬起了自己的手,然后示意吕西安。
吕西安伸出了手,握住了这只手。这只手已经软绵无力而且布满了皱纹,但是却好像又有千钧之重。
“我的孙女婿,”伯爵又是轻轻叹了口气,“现在我们终于坦诚相见了。以后也请保持这种状态吧,我想您保证,这对您百无一害。”
“您……”吕西安想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说了出口,“您……比我想象中……还要开明……”
“那是因为不开明的贵族都已经上了断头台,要么就已经在乡间抱着庄园一同朽烂了。”伯爵冷笑着回答,“我们是旧时代的最后遗存,当然也得明白什么是新时代。”
第272章 官员与贿赂
在圣雅克街鳞次栉比的众多建筑中,有一幢颇大的酒店,这家久负盛名的酒店被人称作蓝鹊酒店,素来都以豪奢著称。
今天,夏尔就呆在这家酒店中的一个小小包厢里,静静地等待自己客人的来临。
他无心欣赏房间四壁中挂着的装饰画,也没有兴趣去看窗外的草坪和花圃,只是静静地把玩着手中的餐具,心里想着其他要紧事。
终于,在他第三次拿出怀表来看时间的时候,门终于打开了,穿着黑色便装的孔泽,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终于来了吗?”
“是的。”孔泽点了点头,“他已经到楼下了。”
“比预定时间迟了快一个小时。”夏尔有些不悦。
“能来就不错了。”孔泽语气还是一贯的冷静,“他是个大官儿,我们还有求于他,他们当然会摆摆谱了。”
夏尔微微皱了皱眉,但是这股不悦很快就被强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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